“也不算,就是被他点醒了,整个江湖多半也和他想的一样,黑水宫势强,觊觎它的人可是
不少……”百口莫辩,就算是好心办坏事也没有这么冤枉人的,他还‘善良’的要去送解药
呢,看来是惯坏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莽夫们,“现在闫无射还不知你我身份,等他知
道怕是更要想歪了。”
可音半晌无声,追他们的人来得诡异,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想彻底结束这一切就要
先把武林群雄的毒解了,即使不愿意见那人,此时也是势在必行了。
“不要愁这些没用的,等到了凉州就好了,就算所有人都误解黑水宫,也没人敢造次。”可
音说着,这也是事实。因为黑水宫的强大,既让人惧怕也让人依赖,江湖比作一碗粥的话,
黑水宫就是盛粥的器皿,没了它只能洒一地残羹,要是把江湖形容成新婚的女子,那黑水宫
就是新郎,既让新娘子惶恐不安,又透着浓浓的甜美期待和憧憬。
可音清楚的明白自己应该很恨黑水宫才对,可是那恨短暂的让他以为没发生过,他也许还有
些庆幸,自己是多么轻易的获得了自由,要不是那人折辱他,他会在脱离组织后,找一个偏
僻的地方安静的活下去,也许就不会遇到古心了。
厮守,父亲所下的毒名叫厮守,作为红狼的首领,知道这一切,却不能阻止。他知道自己的
父亲有多大的野心,也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算是什么,不是儿子,不是首领,只是个达成他
目标的棋子,现在他作为最后的红彝族人,族里的这种毒药只剩他可以解。
从他很小就知道了这种毒,红彝族人用自己的血来控制手下或身边的人,每次只允许对方饮
一点,暂缓毒的发作,却一辈子也脱离不了,所以名为‘厮守’。
没人知道这毒是无解的,流传在外的解法也只是臆测的产物,就算大家都饮过解药,也只是
缓解毒发而已,要是有人知道了真相,他会被如何对待,古心又会是何反应,这些都不得而
知了……
古心站在夜风里没有回应可音,他突然非常想古凌楚,想他的怀抱,晚安吻和低沉的嗓音,
在这种想念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古心知道这些他所忧虑的东西在古凌楚看来什么
都不是,可就算明明知道他还是会担心,黑水宫是他的家,他不希望有人误解它甚至是诋毁
它。因为那同时代表了对古凌楚的侮辱,这就是他不能忍受的,他的不成熟,他的这种无法
宣之于外的情感,折磨着他,他虽然很想把自己隐进黑暗中大哭一场,却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轻笑着返回了小院子,“没事,回去吧。”
他不能给对方可趁之机,他绝不做蠢事,尤其不能让爹爹担心。
爹爹,这时有没有在想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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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凌楚这时正坐在八匹神骏拉着的马车上,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汇报,突然一阵心悸,
英挺的眉峰微皱了起来,他知道这世上除了一人没人可以带给他这种感觉,一定是心儿。
“快点,明日之前必须到达。”车帘外一人应声,然后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在这样宁静的
夜里,官道上响起揉捻人心的马蹄声,里面掺杂了古凌楚担心和急躁,一辈子没有担心过谁
,现在因为那个属于他的儿子,他多了很多的情绪,正面的,负面的,这一切,让他甘愿承
受。
就不知等那小人儿飞出自己的一片天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十三章
混乱的声音,古心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一阵打斗的噪音,心里先是一惊,睁开眼睛时则是更
加吃惊。
“唔~”发音变成了微弱的单音节,古心一双眼睛使劲的瞪着‘挟持’他的人,不自量力,
想要绑架他?!痴人说梦!
“醒了?”闫无射好笑的问着这个满眼自豪的小人儿,他的表情逗笑了他,在这种时候,心
情良好有助于刺激一个人说话的欲望。
“不害怕吗?我抓到你了。”
抓错了!笨蛋!
“你的表情挺有趣,让我猜猜,你是在骂我?呵呵~不要怀疑,我就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
你这只猪!!
“本来想到了凉州再下手,可是你格外有脑子,我没有办法,只好提前施行了。”闫无射自
说自话,完全不管古心的表情有多么厌恶,多么不想听,他一样要说,“外面的人是我带来
的,你早猜到了吧?可是你没有想到这农舍里的大嫂也是我的人,对吧?小狐狸~”
还真没想到。不过你这人真恶心,什么狐狸?!你才是!
“我的人伪装成那些人,这样黑水宫也不可能轻易查到是谁动的手,至于是谁,反正你也不
认识,说了也白说。哈哈……以为我不知道朱良是黑水宫堂主吗?你就算和黑水宫合作也逃
不出要负的责任,毒是你下的,只有你能解,你就乖乖和我回去,解了毒,我自然不会亏待
你。”
你姥姥的!!卑鄙小人!!
古心一面腹诽一面自我检讨,是他大意了,问题大抵就出在今晚的饭菜上,农舍是闫无射随
意指的,因为大家在跑路,没有在乎这种事,却不想这正中对方下怀,屋子里有男主人,却
连双臭鞋也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朱良对于饭菜只是逐个去试,可有些毒是会在两种混合后才发生效用的,对方一定是利
用了这个方法,至于还有打斗声,应该是朱良没有中招的证明。
“不要抱什么不必要的期待了,朱堂主是没有中毒,可是他找不到你,‘你’已经在刺客的
怀里了。”闫无射的脸在黑暗中靠近古心,月亮的光透过窗棱诡异的打在闫无射脸上,他的
表情十分怪异,几分得意掺杂着几分愉悦,还有几分戏谑,“他和你的护卫都去追‘你’
了,你说好不好笑?!”
古心往后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对于眼前这人无端的生出一些恐惧,对方脸上并不是
狰狞的表情,可是却远比狰狞更让人心惊,不就是解个毒,他也没说不给解啊……
不,不是他,他们的目标是可音,可音呢?!可音的身份没被发现吧?!
“担心你的小娘子?呵呵……他还没醒,他有他的去处,你给我乖乖的。你听话,他也就没
事,否则我也留不住他。”
点点头,古心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这个笨蛋事实,反正他也不会在这儿杀了他取血,药引
必须是活血,这也是要求之一。要他乖乖的不难,就怕他没命看自己乖乖的样子。古心的笑
容恢复到以往的样子,让闫无射看得心神一荡。
闫无射毫不掩饰自己的色欲,在停止扮演傻瓜二世祖后,这厮的眼神始终赤裸裸的看着古心
,古心也不在意,撇下一个嘲笑后试图解开身上的穴,闫无射却又多补了几下,“保险起见
,你就老实的等着到凉州,到时候把那些小事都了结了,我们再谈正事。”
他的话说的古心迷迷糊糊,不明所以,没等他再仔细的以眼神询问,对方不粗鲁的一记手刀
劈了下来,古心瞬间陷入黑暗,更黑的黑暗,那一刻他在心里把闫无射的祖上三代外加十五
系亲属都招呼了个遍,犹嫌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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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古凌楚斜倚在长榻上,绿玉在侧面给他擦着半湿的头发,榻边还有两个小侍为
他捶腿。古凌楚清晨时分抵达汾城别院,沐浴完正想传信找朱良,却意外的听到通报说有人
请见,这人正是朱良。
朱良进来,身边是同样一身狼狈的赤尾,古凌楚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尤其
是看到他们带来的少年后,这种感觉亦加强烈,让他几乎不想问下去。
朱良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在笑,其实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和赤尾明明十分确定的追上了掳
走少爷的人,谁知那人手中所携的却是个假的。
这个冒牌的不管是面孔还是身形,甚至声音都完全一样,站在那里活脱脱就是少爷,偏偏不
是……也不怪宫主前所未有的平静,一般时候宫主会直接发泄怒火,可是一旦有事情过分惹
怒他,他就会反而平静下来,朱良跟了他多年,自然知道宫主接下来会是如何的雷霆之怒。
“禀宫主,此人冒充少爷,而少爷……”
“闭嘴。”古凌楚的声音变得十分轻,可是再轻朱良也听得清楚,他立刻默默的退到一边,
赤尾也跟他一同站到侧面。
这样就留下那少年在正中茫然的站着,他的脸真的很像古心,几乎一模一样,古凌楚看着这
样一张脸半天没再说话。
“爹爹……”少年轻柔的嗓音喊出两个字的瞬间,古凌楚立刻浑身僵硬,把正在给他揉腿的
小侍童吓得立刻住手,绿玉使了个脸色,两人麻利的退了下去。
“主子。”绿玉用梳子给古凌楚梳开所有的发,长发如墨玉般黑的妖异,披散在白色的雪貂
靠垫上,黑白的反差让这个画面很具冲击力,而头发的主人那张绝世的脸才真是妖异到让人
哑口无言的地步。原本一瞬间弥漫整个大殿的怒气慢慢沉淀下来,古凌楚,淡淡瞥着下首的
少年。
“你叫什么。”
底下少年看着高高在上的古凌楚,眼中渐渐凝聚泪水,“爹爹不要心儿了吗?”
古凌楚挥手让绿玉先下去,这孩子实在气人,还十分的不识时务,他怕最疼心儿的这个母老
虎反而先发起威来。绿玉看了那少年一眼,深吸口气,“放聪明点,你再演下去只有死路一
条。”
说完绿玉离开了大殿,朱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心道,这个可怕的女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谁知就在这当口,一声尖叫吓了殿内几人一跳,那个少年尖声叫了起来,一面蹲在地上缩成
一团一面抽抽噎噎的哭,他这样闹倒是真有点像古心耍赖的时候,可是他只学到了形,没有
半丝神似,所以他的哭闹也没能让古凌楚心疼,古凌楚看他的样子反而想笑,不禁好心情的
问他,“是谁和你形容心儿是这样闹的?”
底下那人静了一静,“不像吗?他们都说很相似呢。”少年抬起眼睛,不再是楚楚可怜的样
子,他平静的抬起头,用和古心一模一样的脸懒散妩媚的望着古凌楚,“到底哪里不对了?
”
“哪里都不对,心儿不会真的杀猪一样号叫,而他的眼泪也不是你的那么贱。”古凌楚难得
的回答,他舒服的靠着垫子,一边用手把玩着白玉扳指,一边微微斜过脸,“拙劣的要命。
”
“看到一样的脸就没有一点的感觉?古心不能给你的我却可以。”少年说的胸有成竹,细致
的眉毛却因为古凌楚的话而蹙到一起,他慢慢走上小台,玉石阶上他停了一停,“一点也不
渴望吗?”
古凌楚抬起手来,手指动了动,“过来,靠近点。”
少年的脸上立刻露出喜悦和得意,一步步靠近侧着身子欣赏他的男人,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被
教导成另一个人,辛苦,委屈,掩藏自己真实的性格,这些他都不介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终
有一日会代替古心,陪在这个俯视天下的人身边。而且,他有自信可以让他喜欢自己。
他怔怔的盯视着古凌楚完美的脸,被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盯得浑身发热,“爹爹……”
啪!古凌楚看着脸被甩到一侧的少年说,“换个称呼。”
“……主子……”嘴里弥漫了腥甜的味道,他不解的望着古凌楚,为什么打他,不是说他从
没打过古心,甚至连大声呵斥都没有过,为什么打他?!
啪!古凌楚并没有使劲,看着少年惊慌的样子他邪邪的笑了起来,“谁说你是黑水宫的人?
”
“宫主……”
啪!少年的眼睛溢出水渍,但很快以袖擦去,“大人……”
啪!
少年大大的眼睛写满不可置信,他过于自信自己的样子会让古凌楚心动,可是现在看来并不
是这样,两侧的脸颊都火辣辣的,他望着那双喜怒莫测的眼睛,嚅嚅道,“我……我不知道
……”
“那就不必有称谓了,我再问你,心儿在哪?”古凌楚声音低沉温和,他的眼睛凝视着眼前
这人嘴角溢出的血迹,这个人绝不是一朝一夕选得出来的,如果和汇报里的相符,就该是那
人派出的,还不死心……就算不是他,不管是谁,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不知道。”少年觉得委屈,可是眼前这人突然冰冷的神情让他不自觉的害怕,“你怎么
会这么对我?!你不是很疼古心。”
句尾小声的几乎听不见,他躲避着古凌楚的视线,浑身打起颤来。
“我疼的是心儿,你不是他。”古凌楚没有心情在和这个笨蛋谈话,说多少都是白费,挥了
挥手,“朱良,带他下去问话,留口气。”
“是。”朱良没想到古凌楚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这样的疑惑并不阻止他有效率的执行命令
,带着少年下去,那男孩还一直回头看古凌楚,他的神态和少爷像的不得了,可他越是这样
,越让人讨厌。
因为他不是古心。
朱良还是一贯笑得温文儒雅,手上却加了力,把少年抓的痛叫了一声。他没放松力道,就这
么拖着他出了大殿。这个人触到了他的底限,他要是模仿的别人,还尚可接受,偏偏是少爷
,这就不可原谅了。
更何况,还是因为他才让他们追丢了少爷。这件事也让他的出现更使人憎恨。而整件事中最
值得怀疑的也就是这点,那些人劫走闫无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抓少爷呢?
不但劫走少爷,还用了替身影响他们的判断,从身手上看是那些追杀闫无射的人没错,可是
他们追杀闫家人带着黑水宫少爷的替身做什么?
要是对方知道少爷的身份,应该是不敢这么做,可若是不知道,就更没有理由了。
这一切,无不像是一出设计好的戏剧,只等他们进入角色而已……
朱良离开正殿之后,殿上只剩下古凌楚和赤尾,古凌楚慢条斯理的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想
了想才对赤尾说,“被追杀的小子是叫闫无射?”
赤尾不明所以,还是老实回答,“是。”
“去凉州闫家大宅,守在那儿,给我看住了。”
“……是。”
“这件事有你的责任,不但是你,还有你师父,你该明白要怎么做。心儿回来后再视情况处
置,现在给我把脑子放清醒点。”古凌楚缓慢的嘱咐,他十分清楚这个人眼虽盲,却心思透
亮,闫家必须由他去守,而用黑虎来刺激他,不失为良策,这至少说明了古凌楚是明白这个
人愚忠到什么程度的,“你去吧。”
“是。”赤尾离开。
偌大的殿上只剩下躺靠在软榻上的古凌楚,他的手还是在搬弄白玉的扳指,这枚扳指是古心
第一次看到他爹爹杀人时跑去藏天阁取来送给他的。
那时候小家伙才五岁不到,小不丁点的展开手心,那时的古心是如何笑着说了扳指的故事给
他,他其实不记得了,不是记忆力不好,而是当时还在盛怒下,前半段漏听了,等他反应过
来,那枚扳指已经套上了他的手指,古心仰视着他,轻柔的孩童嗓音十分滑腻,让他情不自
禁的就冷静了下来。
生气了就摸摸它,它的名字叫心玉。
古心的最后一句他倒是记住了,心玉在玉石中不算上品,但是它的质地温和,可以中和戾气
,倒是适合他。
古凌楚看着套在手上的扳指,再想起古心仰望他的神情,胸中有什么要胀裂开一样,压抑的
感情突起的毫无缘由,他深锁的眉峰也昭示着他的心情。心儿,他的心儿,早已经深深的俘
虏了他,他还要逃避这份感情到什么时候?!他不该逃避,欺骗了自己,也让心儿遇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