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地青 (暖床人之外篇)(穿越时空)————三千界
三千界  发于:2009年10月07日

关灯
护眼

  柳羽直未曾言语,太子已经举杯同祝道,"甚是。"一边和真对看了一眼。
  于是柳羽直也跟着祝了一杯,众人纷纷起杯。
  
  我应了应景。
  心胸难得又如何,江山间还不是有那么多暗晦之事。
  当年午时楼殊途之训里的千人,哪个不是......
  
  接下来自然一番歌功颂德。
  真言语间又将话头送了回去。
  柳羽直也闭开了热闹,只是示意侍从递过壶,亲自斟了酒,向这边举杯。
  真没有推辞,拿过几上的壶,一般满了,两人一干而尽,互亮杯底。
  这敬酒便是谢了开导之意了。
  
  真又满上,连我的酒也续了。
  而后碰了碰我的杯。
  我略略不解,只是倒也没有什么,捏了杯子凑到唇边饮了。
  他也陪我喝了。
  
  放下盏,替两人重新续酒,伸手够壶时,正看到柳羽直目光落在这边,见我发觉,一笑,移开了眼。
  一笑之间,有什么在他眼间一闪而过。
  
  真就着我动作,侧过首来,低低道,"只是些场面的话,你莫要因为这个把好好的酒给喝堵了。"
  "嗯。"我稍赧,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想起了故人么?"
  真沉默。
  我指尖略略发僵。
  我......不该问的么......
  "是。"
  他接了我手上的壶,放回几上,道。
  这一个是字极低,带了几分颤颤的尾音。
  抬眼去看他,他眼里竟泄出一丝茫然。
  "真......"这是......
  他回看我,那破碎的眼神已经不见,"是,故人。"
  声音也如常了。
  可是我知道,他在痛。
  绞心裂肺地痛。
  
  他平平稳稳吸了口气,轻启唇,正要继续。
  "喝酒。"我几乎是塞的将杯子递到他手中。
  别说了,当我没有问。
  不要为了我那点无措,就压下那么大的痛,摆出一副如常的神色来答话。
  我想知道,可若是这样的,我宁愿永远不知道。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觉得我当得动了,放任自己将那些悲意全泄出来,那,我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没有那么一天,那,就不知道罢。
  只是不要自制着,用如常的语气,淡淡说不可遏制的痛。
  喝酒,喝酒好不好?
  
  他略愕,而后释然明了,轻轻应了。
  勾了几分笑意,没有掩去里面的伤悲。
  而后,就上我唇来。
  我大惊。
  差点失手掉了杯盏。
  他却在距离几寸的时候,沉沉阖了眼,软到我身上。
  
  柳羽直略略示意,自有侍从过来。
  我扶了他跟了去安排的留宿院子。
  好在席间几个都有了醉意,更有那不胜酒力的已经趴几上睡下。
  他这番装醉,既然主人允了,也就无妨。
  
  是水边的别榭。
  名漾青院。
  
  洗了理了,我端了杯暖茶给他。
  他啜了几口,而后抱了我,埋首在肩颈那里,良久不语。
  两个安安静静躺在榻上。
  忽然发觉自己肩上有几分湿意。
  我无措,顿时暗骂自己。
  为什么非要多问那一句......
  他什么时候不是把两人间的事理得好好的,我为何非要莽莽撞撞一番,惹坏了才舒坦......
  该说什么,我该怎么办......
  
  "那个人......"
  他松开我,略略仰了几分头,对着帐顶低低开口。
  "也算是,不计马革裹尸还了。"
  
  我摸索着描上他眉眼。
  而后就上吻去。
  他眼睑轻颤......
  不,不是他,是我自己的唇在抖......
  
  "幸而碰到你......"
  轻扣了我手,索了吻去。
  "幸而碰到你......"
  唇舌交缠间,没有辣辣热热的欲念。
  只是暖暖的,只是伤意,只是疲惫。
  
  吻着,反反复复嘀咕那一句。
  声音渐渐低了,句子也慢慢破碎。
  良久,贴着我,倦倦睡去。
  一早起来就开始交锋,又挑起了旧事,此下他眉间,有几分紧。
  碎碎落下吻去,慢慢熨开来,而后倚了他。
  也沉沉睡去。

以后,不要多嘴。
  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他想说时候,自然会说的。
  所谓,水到渠成。
  明明已经是他全心相护了的,何必再强求什么。
  怎么忍心看他那样,怎么忍心让他对着我,仰着那过人的自持,平平静静说那些。
  怎么忍心......
  脸颊上有什么湿湿地滑落下来。
  不多。
  是泪么。
  上次是他拿手覆了我眼,由着我不认。
  这次却只好认了。
  自该认的。
  在他额角印了个浅吻。
  我也会护了你的。
  就算不多。
  就算绵薄。
  你不会笑我的,对罢?



柳羽直自然不会一筵后就放我们走,总要多留几天的。
  这园中景色倒也不错,所以,他尽他的地主之谊,我们尽我们的宾客之欢,也能两全。只是苦了影枭,出入的地方有好手巡查,比平时多费了几番功夫。
  头一晚柳羽直筵了些当地的文人才子,次日领我和七冥逛了会园子,晚宴邀了几个故友,请我们看歌赏舞。
  故友中居然有那玉公子。想必息公子也在了,只是不曾被邀上筵来。
  那太子爷有事,这一日不在园中。
  开了宴,喝到半酣,柳羽直起身过来致酒,一上来居然就是一句,"良宵难得,商公子此番切切不可再醉遁了。"一边微扬下巴一笑,收了那几个起舞抚琴的女子抛来的眼。
  我挑眉,戏谑道,"柳公子既然道了良宵难得,商某不遁,岂非辜负了这寸时寸金。"
  他一愕,看了眼我身边七冥,愣了愣,笑,"倒是倒是。"
  我也顺着他目光看向七冥,这家伙凝神品酒,没有注意我们说话的样子。
  柳羽直又劝了会酒,换了个案几祝酒去了。
  我喝掉了杯中的,七冥却没有如往常般起手满酒,还是那副细品慢饮,煞有介事的样子。
  摇摇头,自己斟了,凑过去低低问,"恼我了么?"
  他轻轻一跳,瞄了我一眼,又扫了眼四周,脸上忽然红出来。
  我有些讶异,这才明白,他刚才居然是强压了神色,低着头浑然不觉柳羽直已经走了。
  有我之前,七冥未识情字,这般场合他会忍,却也是不动声色的。有我之后,他则是不需再介入。毕竟这般的筵席,君上招待客人时是不怎么用到的。就算用到了,我也不会勉他出来,只是自己应和一番,看着差不多了丢给几个阁主,自己也遁了就是。
  只是以七冥见过的世面,这席也算是风流不下流的,现下居然按捺不住脸红。
  心下恍然,又好笑又心疼。于是挡了几个的留意,拉了七冥出来。
  反正昨晚之事已经被柳羽直那小子笑过了,今天再多个急色也无妨。
  朝下榻的水榭去,因为不急,也就慢慢走。
  园林的确是精妙的,绿意盎然,我侧头看看七冥,他脸上红色褪得差不多,也看看我,两人俱是微顿,而后低低笑起来。
  刚才席间那番尴尬,便消弭了。
  月色清朗,星光烁烁,虫声低鸣,此番一路踱来,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快活。
  我明白,此时此刻,这全是拜身边这人所赐予的。
  想起昨晚梦里落在我脸上的那几滴凉意,今早唇角舔尝到的一缕咸味,不由扣了他手道,"七冥,我......"
  他静静看过来,等我下文。
  我却一时不知说什么,踟躇良久,终于开口。
  "......我,给我多点时间。"
  多点时间才能将那份失却之痛变得不那么锐利,锐利到动不动就伤了人,伤了你,也伤了我。
  只有不那么锐利了,只有变成了钝痛,我才能有勇气拿出来教你一起分担。
  不是不信你,你,是我一定要守好的人,在那之前,无论怎么,总是不敢的......
  他缠了我指,轻应,"不急。"回过来的注视清亮柔和,深邃坚定。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不怕。"
  是说你不怕,还是教我不要怕?
  或者,都有么。
  我......
  转身拥了他。
  除此之外,还能作什么。
  我和你,七冥,现下,谁在谁的怀里呢。
  还是根本就是一树双桠,一鸟双翼的呢......
  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低低的箫声。技巧高明,乐声却有些愤懑悲哀。


  我看了眼七冥,他也正侧耳听音,见我目光中有询问之意,他点点头,于是一起循声而去。
  是那日见过的息公子。一袭月色长衫,孑然独立亭中,桌上几样酒菜精致,却皆未动。
  待他一曲终了,我出声相礼,"息公子。"
  他转过身来回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商公子,明公子。"
  商公子三字咬得如同金石之声,念到明公子时,音咬得有些低。
  我有些苦笑不得,不是吧,我们来不过是想问问,他愿不愿意这几天稍稍指点下七冥箫技罢了。
  七冥那日纵马兴起,削竹为箫后,偶尔也摆弄摆弄这旧时乐器。大概是早已经报了仇的缘故,其间并无太浓的悲意,是缅怀家人的淡淡心绪,也有青山绿水的快意,或是缠绵柔情在里头,所以我并不觉得他吹吹那个有什么不好。
  只是七冥的身份,拜师什么的,并不方便,现下有机缘在此,又趁着这几天无事可做,谈笑间学几分也是好的。
  其实主要还是一时兴起。
  好在这息公子脸色虽木然,待客还是相当有礼的。我也就厚着脸皮拉着七冥坐下了。
  道明来意,他并不拒绝,说拜师不敢当,有能指点的必然不会吝啬。
  临了却要七冥先吹吹看。
  七冥的剑是随身佩的,箫却并不随身,搁在水榭。
  所以我起身去拿。
  回来时那息公子面上有几分古怪。我坐下,递箫给七冥,顺势看看七冥,如常,没什么特别。再看息公子时,他面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神色。
  七冥眼里忽然起了几分笑意,扫我一眼,略略眯起眸子,稍稍思索,举了箫试了试音,吹了一曲。
  流江调。
  是船家的渔歌,撒网撑篙时唱的那种,后来流传广了,在路边也能听到过往行人里有人哼起。
  再平常不过的曲子,说实话,七冥的起承转宛也不算滑润自如,却自有几分飞扬在里头。
  听音听心。
  不由微笑,一曲末了,我斟了杯酒递给七冥。
  那边息公子轻轻咳嗽了声,开口道,"明公子箫技功底不错,虽有几分生涩,多些时日自然也就流畅了。何况明公子洒脱快意,乐曲间最要得,莫过心境两字。息某惭愧,若不嫌弃,自当尽力指点些皮毛技艺。"
  "有劳息公子。"七冥接了杯酒润了口,向息公子致了谢。
  息公子摆摆手示意无妨,吹了几段刚才的,正是转圜处。稍稍修改了些,不失原色,却十分流畅。
  我静静一边陪坐,听看他们两个边教边学。夜风习习,倒也舒畅。
  息公子脸上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神情,讲到自己喜好的事物,全心投入间忘了不如意。
  七冥却没有那么专心,时不时看看我,大概确定了我并不无聊烦闷,慢慢看过来的次数少了些。
  我心下失笑,只管看他吹多了时递上杯酒。
  七冥运气技巧不熟,同样的曲子,吹来比息公子还是更加吃力些几分,有东西润润喉总是好的。
  何况这桌上不过是今年新酿的梅子酒,薄如水。
  太子进了院子。
  息公子没有发觉。
  七冥和我一样,装作不知道。
  "几位好兴致,不知可否容在下叨扰?"
  终于出声了。
  我转过身去相礼,"柳兄。"
  "商公子。"太子回礼。
  "这两位是明公子、息公子。这位是柳公子之兄。"
  "既是主人,何有叨扰之说,请。"息公子又没了表情,大概是因为太子那玉公子之间的相似令他不快了罢。
  太子倒也不以为意,挥挥手,过来施施然坐了。
  他身后几个按他的意思立在亭外,不远不近处挑背光地方守了。
  七冥刚好喝掉一杯酒,随手把空盏递给我,我便放回桌上。
  这柳兄见了我俩手上动作,眉眼间闪过一丝什么,似乎有些诧异。
  息公子应该是不知道面前这人就是太子的罢......心念一转,我忽然隐隐有了好玩的主意,也懒得细细追究太子眉宇间那份神色,不过是惊讶于没有主仆之分罢了。
  太子似乎对昨晚的话题比较感兴趣,不过想来应该不是为了听我和七冥歌功颂德的。言谈间没有多久,便扯到了国事治理上。

  前厅的歌酒散席还早,这太子过而不入,倒也不是好内的主子。
  照面交锋时有仗而不过妄,可见有度。听得我关于将名的一番言语不恼,可见有容。这两样和有威有能,其实是素来作为都可见一斑的。
  会是个明君罢。
  聊了不过一会,有人捎了玉公子意思,来请了息公子去宴上。
  他一走,太子的话直接多了,很快就切入正题。
  "不知商公子以为如何?"
  "私以为,茶分三品,山外有山,而明君中,亦可分明君。"想什么,来什么。
  "哦。"太子神色不动,"那以公子之见,何为下等明君。"言词的弦外之音却带了几分讽刺。
  也是,我身乃草莽,一上来就对明君评头论足。
  "君王握大权,而能忧天下甚于己身,已是难求。若得能王明君,乃世人之福,其间高下不过在下妄自揣度,柳兄务必莫要介怀。"
  "在下造次,商公子不妨畅言。"这句话,竟然十分诚恳。
  能这样,自是有一番胸襟的,又是立断有担当的性子的。不错。
  我稍稍旁让,以示不能受他的礼。他是太子,尊重些自然是应该的。另外,我可没有当太子傅的倾向,哪怕野师傅也是不好当的,谁知道哪天他会发个信讨要助力。这些日子正盘算着以后如何金盆洗手,怎么能又给自己上套呢。
  入了江湖,其实并没有退出的可能。但是若君上的身份其实相当于一个极危险又报酬极不错的职位,退休,还是可以策划的。退了休,自然可以常伴七冥。这半个月多了几分逍遥的日子,我已经过得略略有些上瘾了。
  "哪里哪里。"我回礼,杯中酒自有七冥稳稳续上。他就在我身后,坐的距离却刚才远了些。喝了口酒,我继续,"凡明君者,安四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