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雨(穿越时空)上————晓月流苏
晓月流苏  发于:2009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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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想着逃。”那妖怪见我盯着他的眼神不对,捉住我的右手腕在我眼前晃晃。那上面亮闪闪锁着条链子,“你腕上锁的这条,便是个神仙也锁住了。”

  这妖怪声音低沉好听,只是和他眼睛神态一样,都走沉郁路线。

  我眨巴眨巴眼睛,实在忍不住试探道,“……金蛟大人?”

  他撩起眼皮望了我一眼,没理我便走了。不一会便有下人端着清粥小菜来伺候我这重病号用餐。

  我任凭别人将我扶起来喂饭,心底抽搐到无以复加。有谁能告诉我一声,这位阴沉沉和“金”字不搭边的魔君,他老人家到底是龙是蛇啊喂!

  事实证明病人忌忧思,动用太多脑细胞的结果是粥喝到一半我就倦得不成,又昏昏沉沉睡下去了。

  第二天醒来、吃饭、睡去,吃药……如此循环。

  直到晚饭时,魔君大人又出现,惜墨如金不言不语的,只是略坐了一会儿,把我喝药看得和看八点档电视剧一样欢畅。看够了,人也就走了。

  睡过去醒来,第三天、第四天……每天晚上,这位寡言的魔君大人总在晚饭左右时分按时出现。我于是提高了觉悟,我怎么能是八点档电视剧呢?我明明是更有实用价值的需要长膘的肉猪一头。

  令我惭愧的是,他如此厚待我,拿好药好吃的养着我,我却终没有乖乖出圈待宰的那一天。

  等我渐渐恢复,不用在床上用膳的那天,金蛟大人来的比平时略早,坐在桌边显得既焦且躁,蹙着眉圈着手指敲腿。

  我大奇。虽不知他素来城府如何,但我既是他的俘虏,就算要将我抽筋拔骨,照理也不用这么紧张才是。哪知一会儿晚饭时,下人多加了副碗筷在桌上,魔君大人皱着眉冷着脸,威风凛凛坐了下来执箸夹了口菜。

  神啊,他竟是专程跑到我这俘虏这儿来蹭饭的么……

  21.这位魔君很莫测(2)

  魔君大人斯斯文文夹了口菜,无声咀嚼着。却把眉头皱成个川字,浑身寒气逼人得让我怀疑,下一秒他会否提剑冲进厨房去割了大厨的脑袋。

  可是这些天,就算只能喝粥,我也要大胆说一句公道话。金蛟大人家厨子,那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厨子;炖的粥,那真的是很有变化很好喝的粥。

  何况今天菜色丰盛,况且有肉……正经几天没怎么见荤腥的我伸筷,左手将手腕那条细细的链子连带袖子拢在腕下,从那盘撒着殷红辣椒青翠葱末的卖相上好的排骨中,夹走了最大的一块。

  嗯……真正香辣可口,送饭一流——不知道这位大厨愿不愿意透漏一下食谱?

  我吐出骨头,送一大口香喷喷的米饭入口,边嚼边默默打量其他几盘菜,认真盘算着下一口先尝尝哪一样。

  这边我吃得欢畅,那边魔君大人却仿佛没什么好胃口,只是端着碗,把视线一直放在我身上。

  转眼半碗饭已经下肚,魔君大人终于又动了下筷子,夹得乃是一块非一般无敌肉感的蹄膀。我琢磨着魔君果然不同反响,不吃则已,吃则大块大块来肉的好不豪爽。

  谁知那筷子却是拐个弯,一大块肉就这么落在了我碗里。

  我甚为宠辱不惊地抬头观察了一下魔君大人,幸而他是一副欠我钱的不耐神色——欠人钱的方是大爷,我早觉领悟到这不灭的真理了——没拿温情脉脉的眼神影响我的胃口。

  眼前蹄膀肥而不腻,嫩而多汁,泛着诱人的甜香,我从善如流,夹起来咬一口。妖怪的牙那可不是甚么白给的牙,连着筋也轻松咬出整整齐齐的断面。这陶醉于自家好牙口,金蛟大人忽冷冷开口道,“你可唤我做岩朔。”

  我稀奇的望着他,“你竟不是金蛟大人么。”

  岩朔同志冷冷一眼剔过来道,“难道你是条银虺,于是也就叫银虺(hui)吗?”

  呃……什么叫我是条淫、秽?!

  你才是淫、秽,你们全家都淫、秽!

  面对这令人发指的诽谤,我一不小心咬碎了蹄膀里的骨头。

  魔君大人端正坐着,细细瞧了瞧我的反应,眼里扫过一丝疑惑。

  好吧,我明白了,此银虺该当不是彼淫、秽。魔君大人没必要如此不着调的埋汰我……不过银虺到底是甚么,是一种我没听过的蛇名么?

  但我实在不便直接去问,于是干脆敛敛神色,嘎嘣嘎嘣嚼碎骨头咽下去,装模作样赞一句,“贵府厨子真是好手艺,这骨头做得……别有一般风味,呵呵……”

  金蛟大人默默扭头,懒得理我。

  等我终于过完吃肉的瘾头,岩朔招呼下人撤掉剩下的饭菜,清理干净饭桌,又为我们两个人各自呈上一小盏沉浮着红枣般大小果粒的乳白色汤羹。呼吸间,竟是异香扑鼻。

  很明显这位岩朔大人闻到汤羹的味道,眉宇间也不自觉的舒展。一时间我很有些诧异,眼见着他优雅地拿羹匙盛着汤羹送入口中,静了静,微不可查地轻舒了一口气……不由得也送了一口品尝。

  美味难以言说……美味到让我可以轻易判断吃到的是甚么东西。就如同竹笋之于熊猫,桉树叶之于考拉,处女的鲜血之于吸血鬼。

  这是一碗剧毒无疑。

  岩朔又极为享受的品了一小口,显得舒适随意了许多,这才开口道:“这是见血封喉的树汁果实调制的果品,寻常妖怪碰到一丝就性命难保,融进血液里便是神仙难救,寻常极为的罕见难得。我的园子里也只种活一株而已。”

  他用低沉磁性的嗓子,不紧不慢的介绍我们刚刚一起品尝过的非常了不起毒物。

  而后极轻极快的瞥了我一眼。

  我挺佩服自己,明明不太会揣测旁人眼色,却能从这冷冰冰蜻蜓点水的一眼中,品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确实味甘而纯美,且劲道悠长……”我眯着眼组织了一下语言,来形容唇齿间的留香。撇来那些新升腾起来的怀疑推测,我发觉自己心情也很是愉快。

  说起来毒物之于我,等同于稀世佳肴之于他人。可令人惋惜的是,我却从没有机会与其他生物交流自己尝到心爱美味的欢欣满足……

  诚然这些年我没少给其他生灵灌过精心调制的毒药,给他们灌毒药一般也都是说明我很瞧得上他们。却实在难以不厚道到勉强一个个印堂发黑的品尝者能够和我聊聊对毒药口感的感受——再说他们又怎么能理解我那充满爱的烹调呢。

  这种寂寞的感觉,这种追求不被人理解的寥落……我平素也只能感叹一句,噫吁兮,古来圣贤皆寂寞……

  没想到今日竟然很够坐下来与人聊上一聊。

  我用颇为惺惺相惜的眼神与金蛟大人对了一对,欣欣然喝尽见血封喉。

  他略坐了坐,也就离开了。之后便变成每天来这里吃一顿晚饭,品一味饭后甜毒。对此我倒是很欢乐,只因虽说从前在这也未在饮食上面慢待过,但多了个BOSS同食,饮食自然只有更加精细的份。

  再加上罕见毒物的进补,我受伤损的那些血气很快被补了回来,眼瞧着还有长高长胖的迹象。

  本以为金蛟大人好吃好喝养着我,图得是拿我百毒不侵诡秘难求的血肉来研究、炼药、烹调——就跟后世养蛇同理。

  可是依我亲眼所见,他老人家自身也生产这副产……根本没必要非要捉我不可嘛。

  虽不解其意,但这位岩朔大人应该是生来不喜多言的人,除去第一天蹭饭时说了嘴自己的名字,之后也只有在介绍毒物时才会开口吐出几个字来。

  这里的下人嘴也严实得很,平时绝不会和我闲聊。上上下下浑然铁桶一只,任英明睿智如我,也不要想挖掘出什么来。

  亏得我是沉得住气的,换个好奇的被他掳来这么养着,不肯给个痛快话就不上不下的吊着,没准要抱他大腿哭求,“您老人家到底想作甚么啊作甚么!”

  这样耽搁着比着耐性,天气都一天天热起来了。我的伤势大好,没事也会到院子里闲逛逛。这天竟发现院前那泡池子里的千重莲,竟然冒出朵花苞苞。

  那锁我的锁链果真是个宝贝,伸缩能力比橡皮筋还要强很多。我斜靠在池边水榭中,闲闲的拉扯着它玩,拉开了十来米摊开在地一坨,丝毫不见滞涩。

  甚或它身上还有什么警报功能,因为我拉得尚未过瘾,非饭时不出现的岩朔便被我拉扯了出来。

  他如同一座移动制冷机般气势汹汹而来,而后愣在池边望着亭里的我。

  我挑着链子也望着他。

  “你为甚么一直不逃?”事实证明和我比耐性,就算千年老妖怪也要认输的。岩朔瞧了一会儿,信步踏入水榭,使了个法术将麻团儿般的链子变回原样,居高临下审视我道,“你是故意要留在这里的么。”

  我无比无辜地回视他,举起链子晃晃,提醒他我的主观意愿,但心里透亮般明白是相柳那边有了动静,金蛟大人沉不住气了。

  岩朔扯着我的领子将我拎起来,定定望着我的眼睛道,“这会儿这么乖,当初却是宁折不弯……我这儿有什么比鵁族好的吗?”

  这个问题好,竟可让我诚实的回答,于是我乐了,“有,你这儿的毒比他们鵁族的味道好。”

  岩朔大人貌似嘴角抽了抽,将我原样放回横椅上说,“别以为自己多聪明,我不过是……”

  我在记忆里扫了一圈,比较着拿出当初那个元行瞧我的小眼神儿,无比诚挚而憋屈地望着岩朔大人。

  岩朔大人被打败了,转身散发着冷气退散。

  啧啧,劲头太大了。看下次我得COS一下元虹的眼神才能把话听得完整。说起来……夏天要来了啊,元行也可以回家去,做他的族长预备役了呢……

  虽然不得外面的消息,我却也猜得到所谋之事进行得顺畅,只因岩朔大人的心境是直接体现在饮食上的,自水榭那一日对峙,渐渐连饭后甜点也无法让他展一展纠结的眉头。

  相柳虽然是个九头蛇,在这地界实力却是一等一的。

  只因蛟啊龙啊是一个族,金蛟大人还得要另起个名字叫岩朔,说起来他不过是个尚未修成正果的灵兽,在穷山恶水才能称个王,要是遇见天上下来的仙人,没准儿就被人家锁了去当高级骑宠。

  可相柳却是独一无二的水神共工的前首辅。

  我与那足訾动的手脚说起来简单,不过是让相柳大人相信金蛟夺了他看上的一只小蛇妖。

  要是金蛟与那霸道的相柳实力相当,我估计相柳要为一个男小妖找金蛟大人的麻烦,他怎么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不幸的是,相柳大人的实力比金蛟岩朔高出甚多。于是他大可以自由地……为了一点小事就与金蛟叫板。

  诚然我可以造出个不那么小的因缘引得他两妖相争。

  可是像如今这样了解好相柳的个性,评估好两只妖怪的实力……一丁点恰大好处的小事作一场龙争蛇斗的导火索,却是再妥贴不过,再不惹人怀疑不过。

  我不过在等着岩朔顶不下相柳的威压,应下他将我拱手让出——在定计前,我自信他没有非要死也要抓着我的理由;若要从我身上讨什么,相柳失却我去向的时候,他自有时间得偿所愿。

  退一步,臣服强者,这是妖怪们的天性。

  可是等他应下相柳的不平等条约。退让到不能再退让的时候,就是我要离开的时候。

  活不见妖死不见妖尸,面对一心认定他存心挑衅屠杀了自家手下的相柳大人,我倒要看看这位岩朔大人,上哪里去找什么退路!

  当然了,就算他找得到,我也是照样要彻底毁掉的……

  呵……

  总要让这一片儿的妖怪都瞧瞧,归我慕秦肖的东西,不是那么便宜就可以占着白用的啊。

  22.这位魔君很莫测(3)

  在东山潭耽搁的时间比想象中更长,然而也终于要到头了。事实证明就是,每一天就算吃不去什么东西,晚饭时也必然要来坐坐的岩朔大人没有出现。

  甚至他那些调教得十分成功的仆从们,瞧我的眼神也透出了古怪。

  第二天是个大热天,院子里圈住的那一小片天空,竟然一反常态出了太阳。于是我这个冷血动物忍不住遛达到外面,撩起衣服坐在那池将开未开的荷花边晒太阳。

  然后被晒得有些口干……

  我瞧瞧那小巧可爱的荷花骨朵,踢掉鞋挽起裤腿。诚然也可以直接跳到荷叶上,但本质上我这个泥土造的人类比较喜欢脚踩稀泥,这样有踏实的感觉。

  一步一步踏进荷花池里,手托着花苞调动妖息去哄它开花结子,而后乐滋滋摘了下来,掰开青色的莲蓬,剥出乌黑的莲子外壳,把两瓣莲蓬籽中间的碧绿嫩芽撕掉,拿指头将剥好的莲子往上一弹,张口接了——这个准头不好练,但是从前我还能上电影院还能吃到奶油爆米花的时候,就已经很是纯熟了的。

  香甜可口,唇齿留香。

  ……许是我动用妖息引来看管的下人。摘莲子的时候,便有人走到池边望着我。从能感觉到的强弱程度看,这人并不是最近势必头痛不已的金蛟岩朔大人。

  不是他的话,我自是不用理会应付的。于是捧着莲蓬,涉水移回岸边。脚上泥污实在懒得理会,自然也不会平白套上鞋袜去污了好好的东西,我打算寻个地方卧下,就着水塘间的飘飘荷叶,沾着水汽的微风,极尽悠闲懒散之能事的剥我的莲子吃。

  谁知那池边的人疾跑两步,却要来拽我的胳膊。

  怎么怎么,摘朵花也不行?要罚款的么!

  我侧身避过这一抓,抬眼,却看到一张挺熟悉的脸,不由一呆。

  足訾竟然已经把元虹放了出来,元虹竟然已经跑到金蛟大人这里来通风报信了,可是岩朔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找我算帐并且打包送走。

  他恁能忍了,本……叫什么来着,哦,本银虺佩服他。

  元虹被我躲过去,还红着个眼兔子似的和我纠缠不息,悲愤道:“他们竟不给你吃饱的么!”

  “呃……”我瞧瞧这忽然又冒出来的小子,再瞧瞧手上捧的莲蓬,无语望天。岩朔大人……在下并未故意抹黑你的形象,实在是元虹同学想象力强大太过啊。

  “阿肖你放心!不出这几日,我定会设法让你自由自在的!”抓不住袖子,元虹小朋友便蹦跶到我眼前,以唇语无声说。

  我低头与他对视,连冷眼都无力去奉送。想要自由自在还要指望着别人的话,我这么多年就算白活了。

  既懒得应付他,我干脆转身继续找我的逍遥犯懒之处,顺便再剥一颗莲子送进嘴里。

  “慕秦肖!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有了我,金蛟大人自会速速将你遣走的!你等着!”身后元虹忽然大喊大叫,而后听声音是泪奔而去了。

  我一个趔趄,忒强大了忒耳熟的台词了,莫非这是传说中的……宫斗?!

  晚上金蛟大人竟而又至,如今他已不单单是台移动制冷机那么简单,而是像个咒怨聚合体。这次下人连他的碗筷也未上,只是坐着看我吃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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