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上)(穿越时空)+番外————两言
两言  发于:2009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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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安静。好安静。

  半阖着眼睛,他们轻轻的呼吸声和着甘心的箫声,和我悠悠哼唱的声音,显得悠远而宁静。

  拥挤的此阶太寂寥,太长也太喧嚣

  请陪我,也让我陪你

  倘若切断这脉温婉的偎依

  飘零的行程 多么悲戚!

  忽然转一个调子,就好像甘心对这首歌异常熟悉一般,箫声依然契合非常。

  可能,我将会无甚功名

  引不来掌声荣耀你

  请相信,我的柔情

  牵引你,守护你

  同是孤独的一粒微尘

  在空旷的阶上飘浮

  让我仔细的陪你踱到尽端

  拥挤的此阶太寂寥,太长也太喧嚣

  请陪我,也让我陪你

  仔仔细细的踱到尽端

  此皆将更长,但不寂寥 ……

  箫声和歌声同时停下,然而震动在空气里,却回音声声回回,好似永远回荡在这美丽纯净的山谷。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我静静看着山民们惊讶无比的表情。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开始鼓掌,一声一声,一阵一阵,全部拍在我的心上。

  我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到骄傲。这和站在玉桥歌会的唱台上是全然不同的感情。

  曾经,唱歌是我为谢池春慢搏回名号的工具,那些掌声与欢呼,只能代表我的胜利;然而现在,歌声就是我的话语,它可以表达我所有的情感,让那些给我笑容的人笑得更快乐,让那些掌声与喜悦成为真正心底的交流。

  第一次发现,我竟这样喜欢唱歌!

  “稚音……”莫可轻声唤我,带着些孩子气的鼻音。

  搀着莫可的手我深深向这些透彻如山风,纯净似山岚的人们鞠躬。他们让我想起艳韵和奁儿,想起朱墨、晓苑,想起那个在我从天而降时收留我的家。

  这世界有人有多冷酷,就有人有多温暖。

  也许前程,我会遇到猜疑和诡计,然而我不会忘记,在最纯净的地方,在明丽的蛇目菊与霞草包围中的山谷里,有诚挚真心的微笑,有把我们放在心底的人。

  我说,“谢谢你们。”

  与众人道别后,甘心领着我们翻过抱合山的后半段,一下就看到了官道。傍晚之前,我们就能进草堂城歇下了。

  路上,甘心问我:“刚才那首是什么?”

  “那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叫做‘阶’。”

  “阶?”

  “嗯。就是阶梯。一生若有人愿意陪伴着攀至重点,即使每一次迈步都需要咬紧牙关,我也觉得值得。”

  甘心若有所思的点头。

  莫可开始回忆:“当年我死拉活拽让稚音在班会唱了一回,我弹吉他伴奏,多少小姑娘被感动到哭啊……”

  然而话一出口,便是一副极为尴尬的表情,拿眼睛小心地瞟我。

  我咬牙切齿,只能祈求上天让甘心刚才那一瞬突然失聪吧!!!

  然而上天根本不理睬我,说不定老天爷正想让我暴揍莫可一顿。

  总之,甘心用一种怀疑地眼光和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班会?吉他?那是什么?还有之前那个什么国王……你们到底打哪里来的?”

  我郁闷了和人精一样的大叔打交道就是麻烦!

  “嗯……”沉吟一下,开始胡扯,“其实我和莫可并非本国人。”

  “哦?”

  “我们来自海外的中国。”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跟这里很不一样的地方。”

  “哦。”

  正等着甘心继续提问,他却已不再做声。

  我心下了然,这个为人处世处处都圆滑有礼的甘心,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下这个疑问。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莫可这次说溜嘴,竟然会因此给我们带来一场天大的惊喜。

  17.无律乐师

  “……”

  “干嘛苦着一张脸啊?”莫可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

  “糖又吃完了……”

  “诶?!”莫可拍案而起,“三斤高粱姜糖你一夜吃完了?!”

  我心疼地朝已经空了的糖包里望一眼,“嗯。”

  “天呢,你的牙是什么做的?这么吃糖迟早烂了!”

  “草堂城盛产糖贻,不在这里吃个痛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咂嘴回忆着高粱姜糖甜甜辣辣的味道,我站了起来。

  “哪里去?”

  “糖铺子。”

  “不许。”我扭头一看,甘心抱着手靠在门边,眉头微微皱起。

  “嗓子还要不要了?老是吃这么甜的东西。”

  我慢慢走过去,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头说,“那就不要了吧。”一猫腰,就从甘心旁边钻了过去。

  噼噼啪啪跑下楼,只听到莫可扯着嗓子喊,“记得给我带豆乳糖霜!”

  进草堂城已有三日,只可惜到如今还是对当年荣秀祖上散失梵天曲谱的事没个头绪。问了当地的一些百姓,他们虽然听过荣秀君的盛名,但对于曲谱一事闻所未闻;也有一些老人家经历过当年战火,隐约记得听说过荣秀君当年在草堂城避难,一次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出来后立即散去梵天曲谱的轶闻。只是细节因由并不为外人所知。

  由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甘心已写了询问详细情况地书柬,让小白送了回去。这几日暂且等待荣秀君的回信。

  漫步在草堂城的街道上,很久没有一个人闲逛了。草堂城可谓百粤最大的城镇,繁华虽不比曾经亲历的广陵奢艳雍容,但靠着依山傍水的地理环境和丰富的物产,也是一派难得的欣欣向荣。这里和那些山村不一样,人们依靠生产手艺为生,其中,由于山产甜花香草奇特丰富,草堂城的糖贻产业可谓举世闻名。

  跨进“甜白糖铺”,这几天我日日光顾。

  老板见到我,咧嘴就笑,“小兄弟,我家铺子地糖果子可要给你买光啦~”

  “嘿嘿,好吃嘛,停不下嘴,一夜就把昨夜买的都吃了。”

  “啊?一夜吃完?!”老板瞪大眼睛。

  “是啊,他身上都快发甜了。”低沉清淡的嗓音在身后想起,温热地气息就在耳边。

  我一回头,是甘心。

  “大叔,你怎么又跟来了?”

  他抬手轻敲我的头,“不跟来,你还真就能把这铺子给买了。”

  老板哈哈大笑,“我们店的糖果子用的不是砂糖,而是各种花果香草揉碎提了味道混了润口冰糖做的。不担心吃了腻味。”

  我白甘心一眼,“那也不伤嗓子吧?”

  “哎,虽说不是上火砂糖做的,但吃得太甜的确对嗓子不好。”

  甘心轻轻笑了一下,我只能尴尬地埋头挑糖果。

  临走,抱着三斤海棠贻,三斤樱桃浆果子,四斤和莲花粉蜜糕,还有莫可要的豆乳糖霜,心情舒畅无比。

  甘心无奈,“真是管不住你。”

  “呸,我又不是小娃娃,你还怕我坏了一口牙呀?”

  甘心歪着头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小孩子。”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实在搞不懂一个二十岁的男子哪里像是小孩子。

  “你也只不过比我大六七岁。”

  “呵呵。”甘心笑眯眯的,不接口。

  边说边往外走,却被老板叫住,“唉唉,小兄弟。我看你这么爱吃糖果子,要不要去试试黎氏摆的社戏台子夺下草糖?”

  “什么?”

  “草堂城的名产草堂。是草堂黎氏最有名的糖果子,也是贡品。”

  贡品?!我心里一跳。第一,贡品的味道绝对有保障,第二,上贡品意味着和皇家有联系……想起荣秀君给的字谱上那一句“四方天下”,甘心和荣秀君都说和皇室有关,那么若果和黎氏攀上交情,进入皇宫就不再是登天之举了。

  心下明确了利害,就算拿不到草糖,这黎氏还是要想办法结识的!

  谢过掌柜,和甘心走上大街。我立马对甘心说,“我要去。”

  “……你手里已经有一捧糖了。”

  “草糖是名产。”

  “我看你看中的不止是这个。”

  愣一下,他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那你自己去吧,我回客店,小白也许已经回来了。”

  丢下我一个人,他转身就走。

  呿!那我就一个人去!又不是离了你不行!

  然而……

  打听到黎氏社戏的台子,刚走到那里就给吓了一跳。乖乖!那是满坑满谷的人啊……

  在人群里绕来钻去,总算找到个能落脚的空处,却又不知道这社戏要如何参加,草糖要如何夺下,更不论怎样与黎氏的人攀上关系。

  我拍拍身边的一个人,“这位大哥,这社戏好生热闹啊。”

  “对啊!草堂黎氏每年这时节都摆下社戏台子,给大家看个欢喜,凑个热闹。十斤草糖为彩礼,就足够吸引人了,更不要说今年昏睡数十年的黎家少爷突然转醒,这社戏台子的排场比往年更大了!”

  十斤草糖?!我拼了也要夺下这彩礼!

  “那大哥,谁都能参与么?”

  “能啊,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博得众人喝彩的就行!哎你看那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排大桌前围满了人,“那里就是报登记地方。”

  谢过这位大哥,我也朝报名地地方走去。

  等了小一刻钟,好歹站到了持登记簿的人面前。小丫头低着头嚷嚷,“名字,出什么彩。”

  “名字是罗稚音……这出什么彩是什么意思?”

  “啧,这都不懂……”小丫头不耐烦地抬头,愣一下,又把头埋下去,时不时瞟我一眼,“就、就是有什么本事上台子嘛~”

  “哦……那,唱歌吧。”

  “唱歌?你知道有多少人报这个么?往年唱魁戴颖今年还是来报了名,你没胜算的……”

  我抿嘴一笑,“我可只会这个。”

  小丫头脸一红,低头匆匆写了几笔,“哦,哦好。”

  跟着登了记的人群走到侯着的地方,这才真的有点慌了。

  吹拉弹唱,摩拳擦掌,下腰踢腿,老天,整个一海选现场。

  再看台子上,正咿咿呀呀地唱:

  这兄妹本是夫人话,只怨那张生一念差。说什么待月西厢下,你乱猜诗谜学偷花。果然是胆量比天大,寅夜深入闺阁家。若打官司当贼拿,板子打、夹棍夹,游街示众还带枷。姑念你无知初犯法,看奴的薄面你就饶恕了他!

  我听着,心里越来越没底,这般唱腔,若每个上台子的都是这般水准,我可没什么信心能拿到彩礼……

  等这一段唱完,走上去一个文弱的男子,眉目清秀,最是那温柔的气息,叫人一看就觉得舒服。

  “戴颖!戴颖!”

  “戴颖!”

  底下一下子骚动起来,那人还没开口,一声声地倒已喝起彩来。

  我一听那名字,原来就是刚才小丫头所说的唱魁。

  无论是以前的世界还是这些日子,多得是人说我唱的好听,可对于自己的水平,我心里并不多清楚。这下,有这么个众人口中的唱魁在眼前,我可得好好听。

  他温柔一笑,众人便自觉安静了下来。

  一旁有人拨响了筝,一片回音之中,已然开口。

  那一把嗓音,软软的,甜甜的,却不会腻人,让我不自觉联想起前两日吃的杏花粥。

  一开口,便是一首诗一般的歌。

  春红若锦 流染碧空

  繁华褪尽 相思如梦

  似水年华 沓然无痕

  今夕何夕 思君情浓

  几番春暮 夜色渐融

  蒙君怜惜 轻点绛唇

  亦幻亦真 沁香萦魂

  今夕何夕 慕君情重

  和泪共吟 断肠长曲

  缘殇梦渺 顾影堪悲

  不闻何向 不怨何身

  今夕何夕 念君情深

  等他停下之时,众人皆是鼓掌喝彩,我却皱起眉头有些不明白。表面上这是一首相思情歌,然而内里应该是首怨怼伤感的,而且……怎么看都是闺阁垂泪之作啊!这个男子,笑得温柔可爱,唱得婉转清甜,虽然是好听的,可,怎么听都有些……奇怪……

  细细琢磨之下,又过去了几个表演者。杂耍功夫、乐器舞蹈,并不见得多好,而后不多时,我已扫却担心,想好了唱什么,就听到了有人在叫我。

  “下一位,哎,人呢……罗稚音?”

  一下回过神来,赶紧上台。

  定一下心神,看看台下,“我虽自外省前来,倒是觉得百粤的方言很是好听,也自学了几分。不如今日,献丑一首百粤方言的歌曲。”

  台下先是一片笑声,后来竟渐渐吵杂起来,还有人高声说话。

  “哎,我们的方言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叫外省人学了去的!”

  “唱得不好可别怪我们笑话啊!”

  “哟哟,也是个唱曲的。戴颖都已经上过台了,你再来也是没戏!”

  前几句我倒不在意,我是来唱歌的,又不是来表演说粤语的。

  但听到这后一句,心下暗暗堵了一口气。

  瞥了台下一眼,我沉吟一下,开口:

  “抬头望长裙下的风,连幻想的质感都一样柔润——”

  一开口,台下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众人慢慢安静了下来。我弯起眼睛,轻轻牵起嘴角,学着某人好看的笑容微笑,这一下,底下全都仰着头认认真真地听着我唱。

  ——无论雪纺或丝绒

  同样诱发过我那一秒悸动

  从未敢每个亦吻

  却对每一个的欲望无憾

  热血在腾大概每个人

  不只喜欢一个女人

  让那飘呀飘呀的裙

  挑惹起战争赐予世界更丰富爱恨

  让那摆呀摆呀的裙

  臣服百万人对你我崇拜得太过份

  为那转呀转呀的裙

  死我都庆幸

  为每个婀娜的化身每袭裙

  穷一生作侍臣——

  最后一音还未落下,竟已有人鼓起掌来,我继续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扫视众人一圈,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越来越热烈地喝彩。眼角瞥到那个戴颖正愤愤然瞪着我,转过头,不搭理。

  我的目的就是接触到黎氏,当然还有拿到十斤贡品草糖。更何况,你虽有一把好嗓子,却难以把握歌曲的深意,并非我小瞧你,而是这草堂城的众人看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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