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料到,所以毫无准备,再加上凤雷多年来变化巨大,大到他根本认不出,所以他失足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凤雷,也就是如今的凤绥逮了个正着。
昔日重创绵延至今,造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故凤绥对他恨之入骨,遂将他囚禁于地牢,各种刑法能上则上,日日往死了整,以宣泄多年来的愤恨,同时又担心他真的死了,派家仆给他续命疗伤,以延长他的苦痛。
“你跟凤绥到底是什么关系?!”秦云盏忍不住问道:“之前外面传言,你因为偷腥不成阉掉了某位大户人家的家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的这位凤家家主凤绥,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弟,本名叫凤雷。”凤襄冷笑了一声,哑声答道。
那年,他乔装改扮成二娘的样子潜入凤家庄,毒杀了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到底是丹修出身,对他严加防范,他的毒并未能一击即中,男人临死前反扑于他,将他打成重伤。
动静颇大,引得家中人纷纷前来,他不得已又换了一副易容相貌,伪装成凤家庄内的一个寻常侍女,打算悄无声息的逃脱。
好巧不巧,他撞见了喝的酩酊大醉的凤雷。
他的女相大多不丑,毕竟他多年混迹江湖,心知好样貌的人往往能受到世人多一点的偏爱,行事也更方便,却不曾想,会被凤雷缠上。
凤雷似乎对庄内侍女上下其手是常事,恰好喝醉了酒,□□上脑,便按着他欲行苟且之事,凤襄重伤在身,一时无法游刃有余的逃脱,推搡挣脱之下不得已露出了本相,他以本音开嗓呵斥,直接将凤雷吓的三魂没了七魄。
就在凤雷呆若木鸡的功夫,凤襄得以逃脱,他本以为逃了就一了百了,却不曾想,此事为他留下了莫大的后患。
他疗伤期间门有一处固定居住的客栈,凤雷不知怎么的获得了他的行踪,买通了客栈内的小二,往他的茶盏里下了一剂猛药。他昏昏沉沉之际,凤雷便带着几个市井莽汉找上门来。
那时,凤襄才隐隐约约觉察到,凤雷对他的情感仿佛不仅仅是憎恨那么简单,以至于时至今日再次擒获他,再怎么狠下毒手暴力施虐,也没有取他的性命,仿佛比起让他死,凤雷更想折磨他,看他的脸上露出痛苦难堪的表情。
“你居然是个男人!你长成这样,这么骚浪贱,他娘的怎么会是个男人!”凤雷歇斯底里的叫骂着,满脸通红,面容扭曲。
他像是疯了一样在室内摔砸打,又冲上来撕扯他的衣服,狗一样在他身上又啃又咬,末了,他像是无法跟自己和解一般退开了,朝着那几个粗鄙的男人招了招手。
“给我搞他,往死了搞他。”
凤雷吐出几个字,眼神怨毒。
......
也是从那天起,凤襄不再于任何一个地点久居,他戒掉了这个习惯。
伤重未愈,加上药物的作用,他险些难逃毒手,但巧就巧在,千丝这枚法器实则为一枚同心蛊,这枚蛊自他出生时,就被他的母亲亲手种植于他的体内,经过多年来的生长,早已与他的灵台紫府融为一体,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大多是人只以为他其实戴了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黄铜戒指,实质上,只要他有意识,就能操纵这枚指环做任何事。
千丝看着小巧,在锤击人太阳穴的时候已然能打出千钧的力量,足以将这几个凡人置于死地,几具精壮魁梧的尸体小山一般倒下时,凤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四肢并用的想逃,然后被困兽般的凤襄按在地上,切断了命根子。
凤雷的惨叫声惊天动地,血汩汩的从他的两腿之间门流淌出来,濡湿了裤子,在地板上积成水洼,凤襄本想让他体会过这样的耻辱与痛苦之后便了结他的性命,斩草除根,但坏在力有不逮,催动千丝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心力,他几欲昏厥,便给了凤雷仓皇逃窜的机会。
往后的许多年,他再也没有听到过凤雷与凤家庄的消息,他对这个庄子里的一切事物并无兴趣,也不曾主动打听过,直到去年,凤家庄里凭空冒出了一个自称凤二爷的庄主凤绥,凤绥有一个独生女儿,叫做凤苓儿。
这凤苓儿据说绝代风华,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极受凤绥的宠爱,二八年华,求亲之人踏破门槛,凤绥始终不提嫁娶之事,意外的是,人人只听闻凤苓儿的艳名,却从未听说过凤二爷的妻子姓甚名谁,甚至连是否亡故也不知。
“胞弟?!”秦云盏诧然道:“这个凤绥看起来年纪比你至少大上一轮啊!他连女儿都有了!年纪都能许给你当老婆了!”
“看着老,未必是真的老啊。”凤襄似笑非笑道:“早年断了他的命根,大概也伤了他的元气吧,所以老的快,还容易秃顶,这事儿在当初轰动一时,所以才会传出‘我偷腥不成反倒阉了男主人’这样离谱的传言,他自己也引以为耻,为了隐藏自己身有残缺的事实,所以索性抛弃了凤雷的身份,打造了一个凤绥的名号,顺理成章的当上凤家庄的庄主,跟凤苓儿两个人坐拥凤家庄的万千家财。”
“你说凤雷身有残缺,那凤苓儿的存在是怎么一回事?”师云琢皱眉道。
“你还真当凤苓儿是他的女儿啊?”凤襄哼笑了一声,讥诮不已,“养女,养女你懂吗?”
“哦!我懂了!干女儿和干爹!那种关系!”秦云盏伸了一根手指拼命甩动,然后扭头朝师云琢挤眉弄眼,“天哪!师兄!你还差一点娶她唉!!!”
“纠正一下。”师云琢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咬牙切齿,“完全没有,差一点。”
第108章
“这个凤苓儿既然不是凤绥的亲生女儿, 那她的来历你有打听过吗?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一人。”秦云盏心下奇怪。
凤襄叹了口气,嗓音里流露出些许疲惫感。
“试着打听过,但她的底细一清二白, 堪称毫无破绽, 就像是在凤家土生土长起来的一个女儿, 随便抓一个管家打听,居然能说出她幼年时的成长趣事,说的是惟妙惟肖,这让我很头疼。”
秦云盏挠了挠头。
“好怪。”他说:“鱼西村怪, 凤家庄也怪, 但是说不出怪在哪儿。”
“他们若想复国, 最需要的其实就是人。”师云琢缓缓开口,“然今中原自有帝朝统治, 他们国小规奇, 想要凭空招揽国众, 基本不可能, 否则也不可能那么些年始终只是一个滨海小国。”
“可他们的扩张速度真的很离谱。”凤襄说:“不是招揽来的人, 难道是自己生出来的?”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师云琢道:“他们这么多的人丁从何而来?”
“我在村里的感觉也没有那种奴役与被奴役的殖民状态,甚至有些其乐融融,不像是经过武力统治的状态,说实在话,澜沧江畔一带与苗疆多有接壤, 民风剽悍桀骜,想要攻克本地人, 难度绝不小。”凤襄说:“太和谐了,和谐到反而有些没那么和谐的地步。”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那儿的孕妇很多。”秦云盏沉吟道:“那有没有可能, 他们就是在努力的繁殖人丁呢?”
“人长大到可以繁衍下一代,至少也需要十多年吧?”凤襄道:“五六年,就将人口规模扩张了数倍,听起来还是很不可思议。”
他咳嗽了两声,从屏风后走出来,衣袍被他草草披在肩头,裸露出来的上半身千疮百孔叫人不忍直视,秦云盏不免有些怒气上涌,他猛地按住桌角,指节捏的“咯吱咯吱”响:“我要去找凤绥讨个说法!”
凤襄看他气的真情实感,心里倒有些欣慰,不由得莞尔。
“说实在话,有时候我希望,你才是我的亲弟弟。”他说,而后换了副漫不经心的腔调,“算了吧,我这是家事,也轮不到你小子来插手,你们不是还赶着回去替九重仙尊治伤吗?还是别耽搁的好。”
秦云盏的眼底闪过几分黯淡失落。
“凤襄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他说:“箫下隐居就是你的家,你待在我们那儿养老也是可以的。”
凤襄扯了一下唇角,“我要想去你们箫下隐居躲懒,自己会去,你也拦不住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为了师尊的伤势烦扰?”师云琢冷不丁道。
凤襄的眸光轻闪,似笑非笑道:“你在怀疑什么?难不成还觉得兄弟在密谋害你么?”
“没有,只是......”师云琢定了两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呼出一口气,“罢了,你若不想说,当我没问过就是了。”
“凤襄哥,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打算,可一定要说出来啊!不要一个人扛着!”秦云盏体会到了师云琢的担忧所在,紧跟着附和道。
凤襄捏了捏他的脸。
“我看你们还是连夜回箫下隐居吧,也不要等到明日了,这地方是个贼窝,凤绥随时发难,到时候你们走不了了那就麻烦了。”他对师云琢道。
“好。”师云琢看了他片刻,点头应下。
他与秦云盏各自收拾东西去,好在他们剑修随身除了剑以外也不会再带什么行装,秦云盏甚至连剑也没有,很快收拾完毕会和,秦云盏正打算去跟明开峦他们支会一声,门外忽然响起了激烈的吵闹动静。
秦云盏与师云琢先后扭头,凤襄则眼疾手快的闪到了屏风之后,秦云盏上前去拉开门,发现隔壁院子里乌泱泱的站这一群人。
“那边儿好像是......阿峦和大招住的地方。”秦云盏道。
“走,去看看。”师云琢在他肩头轻拍了一下道。
两人并肩出门,秦云盏贴心的将门掩上,凤襄从屏风后闪出,眼神微变,旋即去摸师云琢方才喝水的杯子。
不出他所料,杯底还沉淀着一层符灰。
他眉峰紧蹙,一回头,窗棱半开,澹台衣如鬼魅般钻了进来。
“果真还是我盏儿找到了你的下落。”她庆幸道:“你没事吧?”
“死是死不了,但是元气大伤啊......”凤襄道。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了滋补的丹丸。”澹台衣摸出芥子囊,倒了一把在凤襄手上,“吃了。”
“得嘞。”凤襄一口吞,苍白的脸上很快多了些血色光泽,而后他指着师云琢喝水的那杯子道:“感觉像是万物长生符,祁红药给他的吧?”
“你猜得没错。”澹台衣说:“是万物生长符。”
“他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吗?”凤襄皱眉道。
“上次在仙市客栈,他毫无征兆的失去了意识。”澹台衣说。
“休息休息会好转吗?”凤襄的担忧之色更为凝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这种症状既然出现了,往后只会更加频繁的出现。”澹台衣说:“但他可能觉得自己最近只是精神不振,过于劳累,不会知晓真实原因。”
“那能支撑多久?!”凤襄愕然道。
“不知道。”澹台衣说。
凤霞垂下眼帘,眸光晦暗,沉默不语。
“你好像很悲伤。”澹台衣说:“你明知道他只是一个......分光化形的影子,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要不过早的消弭影响我们的计划,就无伤大雅。”
“这只是你的立场。”凤襄低声说:“但在我看来,当初救我于危难之中的是他,收留我在箫下隐居过活的是他,与我朝夕相伴为友的还是他......他若有事......我不想他有事。”
澹台衣稍稍一怔。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她轻声道:“师云琢自己想必也没有想过。”
“我已是如此,他的宝贝师弟感触只会更深。”凤襄若有所思道:“他这么乱来,不怕往后收不了场么?”
“你可真是难为他了,还要顾那么多。”澹台衣一手叉腰,水蓝色的秀发束成厚重的一股垂在肩头,显得温婉可人,“事实上只要人活着,就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可以重来。”
“说的也是。”凤襄耸了耸肩,恢复了些许戏谑的常态,“都在喝符水提神了还能这么敏锐,差点儿就让他知道我跟你在互通有无了。”
“你是不知道,我私下联络云盏的时候,他有多警惕。”澹台衣摇头说:“我要说服他暂时信服,可颇费了一番口舌。”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大计划?”凤襄道。
“那只灰鹤不死,整个招摇山都是隔墙有耳。”澹台衣淡淡道。
“御熙国的余孽会和我的胞弟凤雷有勾结我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凤襄说:“他们可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股势力啊?”
“当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么?”澹台衣道:“我怎么觉得他们是一丘之貉呢?”
“哦?怎么个意思?”凤襄说。
“你的弟弟凤雷断了命根子,失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御熙国被灭国,也再无延续。”澹台衣道:“他们对于生殖和繁衍一定有着异于常人的执念。”
凤襄的眸光一动。
“所以他们才四处搜罗孕妇......就是为了壮大人丁,可是——生孩子养孩子是急不得的事情,哪儿能拔苗助长呢!难道孩子还能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吗?”
澹台衣抿唇。
“你这个样子,还是先离开凤家庄吧,后续的事我会再去查。”
凤襄叹了口气,并未反驳,他系上衣襟,化作一道残影飞身出窗。
那厢,秦云盏与师云琢穿过院落小径,抵达了隔壁的明开峦和唐大招的住处。
不算狭小的院子里此时被凤家庄的家仆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这些原本恭敬的家仆们都变得剑拔弩张,敌意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