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就做梦也没什么。”师云琢徐缓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这梦不算离奇,师兄梦到过更离奇的。”
“唉?”秦云盏诧然抬头,“更离奇的,是什么?”
“不告诉你。”师云琢说。
秦云盏:“......”
他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感觉到了戏弄。
师云琢轻轻哼了一声,眼尾悬着几分笑意,站起身走开。
是梦。
果真是梦。
是师云琢,绝无仅有的师云琢。
稳重的、禁欲的、高不可攀的。
只有梦里,他那些无节制的、离经叛道的癫狂情感才会得到回应。
望着师云琢的背影,秦云盏的眼神微凝,他吞了口唾沫,试图将咽喉处莫名泛上来的哽咽温热压下去,遂坐直了,郑重其事的忏悔,“花酒不能随便喝,喝酒误事!我这下知道了,一定牢记师兄的教诲,下不为例——”
他话音未落,师云琢却毫无预兆的转过身来,身形一晃跟至床前。
敢情这大乘境的精妙身法都用在这儿了?
秦云盏还盘腿坐着呢,一本正经的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精巧的下颌却陡然被两根手指轻易的扣住,托近。他豁然瞪大了双眼,眼底盈满了不可置信,淡淡的薄红却浮上脸颊。
——师云琢吻住了他。
第131章
自打鸣鼎剑宗覆灭之后, 扶玉仙盟十三宗的架构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他宗门暂且不谈,剑宗出现了大合并的趋势,许多剑修弟子都在此次大事件中看清了真相, 旁的不说,谁不想成为箫下隐居双云第二呢?遂一个个效仿唐大招, 不由分说的要加入箫下隐居。
苏九重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此生还能有这么多徒弟。
“这些弟子我们都要收下来吗?不合适吧?”他诚惶诚恐的说:“感觉像是在趁火打劫别的宗门。”
“圣贤有云,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澹台衣说:“九重,这是你的福气。”
苏九重半推半就只好应下。
众人对他的推崇远超他的想象,因为一下子成为了扶玉仙盟最大的剑宗, 招摇山上可供剑修修炼的资源也变成了箫下隐居予取予求的存在, 旁的苏九重倒不是很感兴趣,鸣鼎剑宗先前在时所开辟建设的玄窟,倒是十分诱人。
“我要召开玄窟问道。”苏九重一拍大腿,豪情万丈道。
秦云盏振臂欢呼:“万岁!”
除了他们爷俩, 座下其他两个人都用一种“你没事儿吧”的眼神看着他。
澹台衣拧着眉头率先提出质疑,“箫下隐居突然扩招,你不先考虑拟定一下宗门条例吗?一大家子人很难管的。”
师云琢:“至少也该先梳理一下弟子名单吧。”
“这不是有云琢,还有你在吗!”苏九重说:“我就想召开玄窟问道, 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松动松动了, 之前那姓柳的一天到晚跟我这儿臭显摆他们的玄窟剑坪, 这不得让我尝尝鲜!”
秦云盏又振臂欢呼:“赞同!!”
“我看出来了,你们爷俩就是想打架。”澹台衣无情的拆穿他们,“能不能像个人一样好好待着!不要老让我和云琢有在遛狗的错觉!”
师云琢轻轻咳嗽了一声, 有些想笑, 他余光瞥去, 秦小狗无形耷拉着的尾巴和眼中星星点点的委屈尽入眼帘。
“师娘, 若是紧凑些,这些事应当也不矛盾,可以一起筹办。”师云琢话锋微转,对澹台衣道。
澹台衣一愣,横目回看,凌厉的一挑眉。
“你知道这里头有多少事儿吗?通宵达旦。”她意味不明的说。
“大概知道吧。”师云琢说。
澹台衣哼了一声:“你就惯他吧。”
“嗯??”苏九重激动道:“云琢!你不愧是我的好徒弟啊!!”
“有你什么事!”澹台衣上前去提溜他,“想开玄窟闻道是吧?走,先跟我去认认新弟子的面孔去,不把你分内的事做好,别想问什么道。”
苏九重就这么被澹台衣弄走了,院内瞬间只剩双云独处。
秦云盏怕拍屁股跳起来就扑过去,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师云琢的脖子。
“做什么?”师云琢偏过脸去,呼吸与他交融成一片。
“亲你!”秦云盏毫不避讳的说。
师云琢愣了一下,而后就被这小狗掰过脸去狠狠一口啃在唇上。
其实他们大败鸣鼎剑宗的阴谋从头至尾不算太过艰难,甚至是可以称得上是游刃有余,师云琢招揽来的每个人都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似的,配合默契的不像样,死遁的死遁,善后的善后,出击的出击,最重要的是,那柳吟川居然是个假大乘境,再卖了柳乘风下山窜逃时被师云琢逮了,一招击毙。
这些于师云琢而言都不算什么意外之喜,他比较意外的事,他跟他的便宜师弟之间,进展飞快。
师云琢不是个风花雪月的人,他虽知自己对秦云盏这只爱搞贴贴的小狗动心颇早,但道德感放在那儿,纵使秦云盏老早就对他说了喜欢,他也总有一种“老牛吃嫩草”,“以师兄之特权玩弄无知小师弟”的既视感在里头,遂一拖再拖,不知该如何回应。
直到南下途中,秦云盏一觉睡醒,用一种深情乃至可怜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让他感到无奈且心疼,那些情感束缚才彻底决了堤。
亲了一下,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师云琢可以确定,秦云盏做了一些非比寻常的梦。
但秦云盏含糊其辞,他也并不打算追问。
梦这个东西......过于玄妙,他比任何人都懂。
没准儿哪天他会再次一觉睡醒......发现所经历之事又是南柯一梦,一次一次又一次。
至少他学会了珍惜当下,故而当下已经是最圆满的结局。
两人从浅尝辄止的啄吻演变成了深吻。
“还要!”
秦云盏把他的唇咬的有些肿,分开后还犹不满足,恨不能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师云琢轻轻呼出一口气,微有无奈的将他的胳膊压下去。
“大白天的......”
“大白天的又怎么了?”秦云盏不屑一顾说:“现在也没谁敢说我俩是苟合。”他一个机灵跳起来,兴致勃勃道:“师兄你知道不,几天前宋鲤还跟我说,就因为你飞升大乘,修真界的姻亲状况大变天啊!”
“怎么个变法?”师云琢奇道。
“再没人敢拿红姐的师尊说事儿了。”秦云盏说:“而且最近成亲的新人特别多!”
“为什么?”师云琢诧异。
“原本他们修真界结亲都讲究教条,什么门当户对啊,八字契合啊!就生怕选错了影响修真前途。”秦云盏说:“但就因为我俩!现在他们什么都不讲究了!你说这性别都不是问题,那些教条还算个屁啊!”
师云琢啼笑皆非。
“师兄,那个......我给了不少份子钱。”秦云盏哼哼唧唧的又蹭上来,“芥子囊都空了,你看我也没机会收回来这些钱,你要不支援我一点儿......”
师云琢哼了一声。
“终于进入正题了。”他说:“你哪儿来那么多朋友?”
“朋友......多也是错吗?”秦云盏左顾而言他:“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
“可我怎么听说你跟明开峦在外办事的时候,飞檐走壁,掀翻了人家一座双狮戏球琉璃台?”师云琢道。
秦云盏的笑容渐渐消失。
“师兄你从哪儿听的谣传!”他挥着手,讪讪然笑道:“不存在的——”
“赔款契约送来有两天了。”师云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拍在案上。
秦云盏:“......那也不关我们的事啊,谁让他们那东西不经磕——”
“说过多少遍出门在外行事要收敛,要动手尽量选空旷无人之处。”师云琢不听他狡辩,“四千两银子,折合现在的灵银比,两百多块灵石,自己赚。”
秦云盏:“......”
“我时常感觉我的师兄不爱我。”秦云盏对明开峦惨兮兮的抱怨。
“你是在向我炫耀什么吗?”明开峦幽幽道。
“换个说法。”秦云盏凑上前去说:“我时常感觉不到他的热情,没有那种......谈感情的腻歪。”
“云琢哥腻歪?”明开峦翻了翻眼睛,猛地一缩脖子,“无法想象。”
秦云盏叹了口气。
“其实那会儿芳姨说你们师兄弟俩内部消化搞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明开峦说。
“怎么?觉得我俩不般配?”秦云盏说。
“不是。”明开峦想了想说:“算是替广大女同胞们惋惜吧。”
“云琢哥够爱你的了。”正说着,唐大招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将一张工工整整的邀帖拍到秦云盏肩上,“玄窟问道,说开就开,这效率,这速度,听说把宋鲤石鸢他们全叫去通宵达旦的忙了好几个晚上,就为了你的一句提议哦?”
“怎么就是我一个人的锅了,我师尊明明也——后天?”秦云盏看了一眼日子,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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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得总是比风还快。
箫下隐居举办玄窟问道一事很快就在修真界传开了,引来了多方同僚势力共襄盛举。
招摇山上久违的出现了许多攒动的人头。
“听说了吗?箫下隐居的秦云盏在鸣鼎剑宗大杀特杀,杀了足足一万个人,导致黄泉堕仙开!”
“我怎么听说是柳吟川搞事情让门下弟子自戕开了堕仙坑,是秦云盏用神剑砍下半峰镇堵黄泉方才了结!”
“这秦云盏当真是厉害呀!”
人群中一人哼道:“以讹传讹,亏得你们也信。”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卷毛剑修,名叫费云双,出自响当当的天山剑宗。
“箫下隐居不过是想造个奇货可居的势头,自然是怎么清奇离谱怎么说,这种手段我可见多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收徒弟。”费云双说。
“可箫下隐居以一己之力推翻了鸣鼎剑宗的镇压,没几分真本事做不到吧?”有人质疑道。
“他们扶玉十三宗门内讧,最终有人获了渔翁之利,谁晓得里面具体的情形是什么?”费云双冷哼一声道:“若真如他们所说的,鸣鼎剑宗以倒尸梅制造了万余清尸弟子,那仅凭箫下隐居三个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他们拿下?他们三个是人又不是神?我看谁最自诩受害者,谁搅的混水最多。”
他言之凿凿,听得众人半信半疑。
“你口说无凭。”有人道。
“等我玄窟问道打败那秦云盏,你们就知道他在外吹嘘的那些事迹是真是假了。”费云双高昂起头颅,大步流星的走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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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盏并不知道有人信誓旦旦的要打败他。
自打澹台衣入主壶梁仙市,黑市就不复存在了,澹台衣野心勃勃直接抄了黑市的底儿,一统黑白两道,那些在黑市上流通的私下高价贩售的委托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流向各大宗门,能者为之。
箫下隐居这里能接到的单子数量一翻再翻,虽说让秦云盏赚个体满钵满,但也委实是忙得够呛。
玄窟问道前一日,他与明开峦便接到了百里加急的委托单子,要前去北方一处小郡捉拿带来连绵风雪的雪行渊。
明开峦本不太想去,但秦云盏说“速去速回”,且听闻那处小郡已几乎要被风雪掩埋,颗粒无收不说,百姓性命堪虞,他只好听从秦云盏的,踏上征程。
那雪行渊藏在风雪中心,有着森寒猛烈的冻结力量,明开峦以琴音艰难辅佐,替秦云盏开出一条路,定山河的剑芒精准无误的刺穿妖物,雪行渊顿时化作了一摊碎碎冰。
绕是跟秦云盏搭档久了,明开峦也对秦云盏的剑意精进速度感到敬佩。
“盏宝!走吧!”明开峦归心似箭:“咱们还能赶得上玄窟问道呢!”
“不急。”秦云盏说:“我听说这附近生的冬枣特甜,我师兄喜欢吃冬枣,我顺道带点儿回去给他,我算过了,五局三胜,每局打个百来招总是要的吧,至少得打到黄昏,完全来得及。”
他买了三斤冬枣,把芥子囊都快装满了,一路御剑飞回玄窟山,他跟明开峦打的算盘极好,落地之后直奔玄窟剑坪,正好可以一边看比剑一边磕枣子,等枣子吃完了,正好也该到他上场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一个,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
秦云盏风尘仆仆的杵在原地,望着台上的一个卷发剑修,纳闷道:“咋的,都比完了啊?”
“是啊,就等你了。”费云双似笑非笑道:“秦云盏。”
秦云盏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
“等你小半个时辰了。”唐大招在一旁拼命戳他腰子。
“???”秦云盏大为震撼,“你们怎么比的??”
“一言难尽......”唐大招扶额道:“这个姓费的来自天山剑宗,是个狠角色,十连胜了......感觉咱们招摇山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秦云盏,久仰大名!”费云双又大声道:“早就想和你一决高下了。”
他挑衅和炫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秦云盏“喔”了一声,也不看他,直奔上座。
剑坪结界之外布了一排上座,坐着各门各派的首领极其家眷,师云琢也在里头,大抵是因为场合重大,所以今天穿的繁华了些,玉冠束发,衣袍上的云纹闪烁着暗光,极好看,若人中之龙般俊秀,秦云盏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