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问人家名字的时候正巧被人打断。
　　“我叫宋离。”
　　……宋离？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冯副队怪异的眼神立刻落在面前年轻人的脸上来回扫了两遍，随后，缓缓地看向了他的鞋子。
　　哦——
　　“你是因为今天没有穿拖鞋，所以才用酒瓶砸人的吗？”
　　冯副队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认真得很。
　　宋离却笑容一僵。
　　好的，他现在可以确认了。
　　他拖鞋战□□字已经从三界管理处流传出去了，而流传的地点包括但不限于检测局和警局。
　　宋离抿了抿唇：“当时只是因为身边只有拖鞋可以扔而已，今天的话，是身边正好有酒瓶。”
　　冯副队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我懂我懂，不过宋先生，我冒昧问一下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粉的？”
　　宋离当然是看出来的。
　　本来他在烧烤店的桌子中来来回回地穿梭，也没在意那壮汉的面相。可不经意碰到之后对方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奇怪，再仔细一看对方的脸，便意识到情况不对。
　　后来，他用了障眼法，还暂停了时间流动，亲手扯开了那家伙的口袋。
　　宋离这段时间为了更快地融入人类社会，几乎每天都会看各种各样的新闻，还会看纪录片，其中缉毒类的占大部分。
　　虽然无法确定这就是毒品，但谁会把普普通通的粉随身携带，还特地藏在暗袋里，甚至于其中一部分还缝在了裤腿里。
　　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这话好像不能直接说。
　　于是宋离睁着眼睛开始胡说八道：“我之前碰到了他的腿，他很生气，后面他两个小弟去上厕所的时候，我有听到他们说他们现在的粉很难才搞到手的，就希望卖个大价钱。”
　　冯副队点点头。
　　从宋离口中得到了回答，冯副队见天真的很晚了，便也没有多留宋离，亲自把宋离送回家，还道：“你这次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会告诉上面的，到时候会有我们的人联系你，给你奖励。”
　　顿了顿，他又道：“但我们这个职业你也知道的，蛮危险的。今天的行动我们也没明说是抓捕毒贩，不然对你可能造成危险。反正你继续工作，其他一切后续工作我们都会处理好的，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会派人跟着你，确定你的安全，你有什么情况也及时给我们打电话。”
　　宋离原本想开口拒绝，但看到冯副队严肃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宋离换掉身上的衣服，很快就休息了。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明天早上他还要去云朵奶茶打工呢。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欲闭上眼睛，又睁开。
　　手指往沙发缝隙里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手机，然后打开漂流瓶APP。
　　[今天打工的时候客人总觉得我要偷他钱，我好气，明明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还甩锅到我身上。然后我就给警察打了电话，警察果然在他身上找到了几斤重的毒品！毒品尝一口，阎王在招手，远离毒品，幸福你我他。]
　　塞入漂流瓶，扔掉手机，拉起小毯子，睡觉。
　　而掉头离开出租房的冯副队匆匆忙忙赶往三界管理处，推开办公室大门，一眼就看到邵修、江正初、小河豚以及宁三水坐在桌子前打麻将。
　　冯副队翻了个白眼：“还打麻将，老子今天差点被一个人类给掀翻。”
　　江正初回头看他一眼，扔出一张一万：“只是差点吗？我怎么听说你就是被掀翻了？”
　　冯副队：“……”
　　他知道，他就知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被一个人类掀翻的丢人事迹从此以后会跟随他一辈子！
　　冯副队拉了个椅子在他们身边坐下，嘀咕道：“这也不怪我啊，我还在蜕皮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人身上也有古怪，等过会儿你们谁跟我去看看情况。”
　　“随便谁去。”宁三水道，随后好奇的问，“你都被他掀翻了，你们怎么抓得他？”
　　冯副队瞅他一眼。
　　在几人好奇的视线下，幽幽道：“因为报警的人叫宋离。”
　　宁三水啪地丢出一张三万，“拖鞋战神？”
　　冯副队：“今天是酒瓶战神。”
　　*


第19章
　　选择跟冯副队前往拘留所查看情况的是邵修，但由于邵修走了以后麻将三缺一，斗地主又没意思，所以其他三人选择一起凑热闹。
　　前往拘留所的路上，江正初非常八卦地要求冯副队讲讲酒瓶战神智斗毒贩的故事，冯副队瞥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
　　随后，整个车厢内只能听到‘哇’这样的惊叹。
　　江正初摸着下巴啧啧有声：“说得我真是越来越好奇酒瓶战神的真面目了，可惜上次他来三界管理处我没在，那天去接曹丰阳夫妻时他又已经走了。听说长得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可不！”冯副队连连点头，“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了。关键是那小伙子的气质啊，让人感觉很舒服。不像下面那位，长得好看归好看，多看一会儿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那眼神凶得要死。”
　　现场几人除了新来的刑豚豚都知道冯副队说的是谁。
　　江正初忍着笑点点头。
　　封愈那破脾气在他们三界管理处是出了名的。
　　车子很快来到拘留所，一伙五个人齐齐前往关押壮汉的房间。
　　…
　　第二天，清晨的光穿过树叶洒落在地面，印出一片片阴影。宋离打着哈欠洗漱好，慢吞吞地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拎着扫拖把将房子打扫了一遍，一边扫一边考虑请个家政的可能性——
　　他真的很讨厌打扫房间。
　　当然了，请家政肯定也不能请人类。他现在虽然工资不错，每天都能有个两百多入账，但存起来的却依旧很少。请人类家政花销太大，所以要是有什么小鬼误闯进来就好了。
　　像上次一样。
　　这回他绝对不会轻易把它放走了。
　　宋离在心里盘算着，又转身将所有的窗帘拉开，准备前往云朵奶茶。
　　而就在他跨出大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音乐，他接起电话，几秒钟后，眼睛咻得亮起来了。
　　宋离问道：“不能是现金吗？一定要银行卡？”
　　对面嗯了一声。
　　宋离哦一声，挂断了电话。随后将自己新开的银行卡账号发给了对方。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正是警局的人，说是他见义勇为，今天就能把奖金打到卡上去，到时候锦旗还会专门送到宋离的手上。
　　他看了两眼手机，暂时还未收到金钱入账的消息，便先往云朵奶茶去。
　　上午的云朵奶茶店客人不多，张罗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网恋对象聊天，他没带耳机，语音的时候只能外放，即便宋离有心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但他故作磁性的嗓音以及对面女孩娇滴滴的娇嗔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落入宋离的耳中。
　　“周末吗？我看看这个周末的排班。”张罗探头看了看宋离，青年同样靠在一边玩手机，似乎在回复短信，事关他人隐私，张罗也没敢仔细看，只戳了戳宋离，小声问，“宋离，周末的休息日能不能和你换个班？我女朋友约我去爬山，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第一次面基，不想让她失望，拜托了！”
　　本来张罗的假期应该在周五，宋离在周六。
　　调休一下的话，就刚刚好。
　　宋离眨了下眼睛，完全没抓住重点：“面基？”
　　张罗：“……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面基吧？”
　　宋离无辜地望着他。
　　张罗扶额。
　　最近和宋离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他才发现，宋离看着才二十五岁，实际上简直跟他爸妈一个样，仿佛两代人，中间的代沟巨无比深。
　　他简单跟宋离解释了一下面基的意思，很快便得到了宋离的点头同意。张罗心中一喜，赶紧回复网恋女友，随即又开启了“么么哒”、“爱你”、“好想跟你一起喝奶茶”之类的甜言蜜语。
　　宋离默默地挪了挪屁股，想离张罗远一点。
　　一分钟后，宋离接到电话，趁机站起来走到了奶茶店外。他刚喂了一声，说了一句“你好”，就听见对方一声怒骂：“什么东西，银行卡里没一分钱，你活二十五年白活了？路边的狗看到根骨头还知道叼回去藏着，你他妈就不知道存钱？兜里比你的脸还干净吧，早点死了算了，浪费老子时间！”
　　叭叭叭怒骂之后，通话戛然而止。
　　宋离眨眨眼：“……？”
　　“你怎么了？”从奶茶店出来的张罗正要去后面的公共卫生间上厕所，路过宋离时看到对方皱着眉，似乎有几分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宋离沉吟两秒，实话实说：“刚才接到了个电话，他骂我。”
　　“骂你？”
　　“你跟他有仇啊？”
　　“应该没仇。”宋离回答着，手机的来电铃声又响了。他对张罗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厕所，随后接通了电话。
　　这次打电话来的是个熟人，是凌晨才把他送回出租房的冯副队，冯副队的声音里还染着几分疲惫，听到宋离的声音颇为无语地扫了眼面前正盯着他的江正初，嘴角一抽。
　　毒贩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他们试探了很多次，但对方显然无法解答他们的疑惑——
　　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妖气。
　　审了一个早上，什么也没审出来，大家都有点心烦。恰逢隔壁办公室里有人说起昨晚李记烧烤的事儿，一听到宋离的名字，江正初立刻抬起一脚踹在了冯副队的小腿上：“你们不是还没给宋离颁奖、发奖金吗？正好，让他现在过来领奖呗，让我也看一眼酒瓶战神的真面目。”
　　冯副队：“……”
　　虽然很无语，但他同意了。
　　所以有了现在这个电话。
　　但让冯副队脸色大变的是，在他说完让宋离前来警局领奖时，宋离很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把我的卡号要过去了吗？”
　　冯副队：“？！”
　　二十分钟后。
　　派出所的几位民警，以及冯副队、江正初几人将坐在沙发上的宋离团团围住。
　　冯副队面无表情：“所以有人借用警局的名，说要给你发奖金，然后要了你的银行卡账号，并且你发过去了。”
　　民警补充：“后面你收到一条短信说你的银行卡账号有异常，给你发了一条链接。”
　　江正初摸着下巴：“同时你接到这位‘警察同志’的第二个电话，确认了你银行卡的异样，让你赶紧点链接，解除银行卡异样，不然他们无法给你打钱。”
　　邵修扶额：“你点了。”
　　民警看着手中的报告，按住抽搐的嘴角：“但由于银行卡没一分钱，接到了‘警察同志’的第三个电话，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离听他们完美理顺了事情经过，尴尬地点了下头。
　　民警/冯副队/江正初/邵修：“……”
　　各自沉默了将近二十秒的时间，江正初由心而发一声感慨：“原来这就是穷的好处吗？”
　　宋离：“……”
　　事到如今宋离要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那他脑子可能就真的有点问题了。
　　……早知道前几天应该先看电信诈骗的纪录片。
　　失策了。
　　青年垂着眼眸坐在沙发内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可怜，冯副队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找话安慰他：“哎呀，其实这也不能怪你的，谁知道事情就这么巧对吧？都怪我，凌晨送你回去的时候我还提到了要给你发奖励的。你会误会也很正常啦。”
　　邵修瞥了一眼宋离轻轻颤抖的睫毛，青年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皮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顿了顿。
　　邵修知道宋离的不同寻常，在邵修心底，宋离应该是一只刚刚来到人类社会的妖鬼，身份特殊。所以出于身份原因，对人类社会可能还不太了解，上当受骗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接受过相关教育。
　　他看了眼还在感慨穷的好处的江正初，毫不犹豫地捅出了对方的黑历史：“没关系的，你看你斜对面坐着的，看着人模狗样的，十多年前被骗了个倾家荡产，还上了新闻的。”
　　江正初：“……？！”
　　邵修没理他：“所以下次注意就行。”
　　江正初忍无可忍得一把拽住邵修拉到自己身侧，压低声音：“有你这样的吗？你安慰别人就来戳我心窝子？”
　　妈的。
　　他当年也是刚修炼醒来，一转眼几百年过去了。初入人类社会迷茫得要命，身上什么都没有，但处处都要用钱，他能怎么办？没办法啊，所以他把自己藏在窝里的宝贝都掏了出来，跟一个所谓的古玩大师换了钱。
　　结果那狗屁古玩大师给了他一堆□□。
　　气得他上蹿下跳好几天，最后在三界管理处的友情资助下，住在了三界管理处的宿舍，从此成了矜矜业业的的管理处打工兽一枚。
　　事情到此还不算结束，当时的管理处有个员工和当地电视台的人很熟悉，听说了这事儿以后，急哄哄地联系了电视台。
　　十天后，一位名叫江正初的年轻人因为被骗而上了节目。
　　……真是越想越生气。
　　江正初翻了个白眼。
　　邵修却只是按住他的手：“人都要正视过去。”
　　江正初冷哼一声，心道我又不是人。
　　正视个屁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