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气温很低，入夜后雪花纷扬，军车停在隐蔽的山谷之中。
　　外面升起无烟篝火，特战部的明妮拿出方位探测仪，探查附近地貌地形。
　　另一名队员詹姆斯则四处巡视，如果发现有鬼鬼祟祟的丧尸或者野兽，也得立马干掉。
　　会议室里，霍维伊把玩着发卡，内部藏着的棕色小瓶子，不过指甲盖大小，其中原液就更少了。
　　“原液，只有这么……几毫升？”霍维伊挑起眉峰。
　　西亚老实地说，“不要看只有这么一丁点，回到要塞后，我可以分析原液成分，再依靠脑子里的数据，重新进行生产。我们千里迢迢护送过来的，不会让您失望。”
　　小瓶子外壳上贴着R-17的标签，其代号“生命”，被裴吉这帮研发者称作“生命之源”，能够适应大部分人体，快速止血，生血，促使细胞再生，加速愈合，同时能杀菌消毒，防止感染等。
　　总的来说，R-17的出现，将大大降低前线士兵的死亡率。
　　霍维伊随意将原液收妥，转而想到R-17对孕夫无效，觉得还是需要改进。
　　“当初实验的时候，没想过孕夫对原液的排斥性？”
　　“关于这一点，上将，”西亚脊背绷直了些，梗着脖子说，“我们都没有考虑到，会有人在生育率日渐低迷的情况下，让怀孕的配偶上前线。这是足以被送上军事法庭，道德败坏的行为，希望您作为上将，能以身作则，好好检讨！”
　　霍维伊：“……”
　　真不是他让老婆上前线的，如果可能，他会把老婆绑在床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厕所根本不许下床，用餐这种小事完全可以由他代劳。
　　可老婆毕竟是个独立自主，我行我素的佣兵首领，又不是被养在深闺的，娇滴滴的柔弱娇花，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霍维伊毫不怀疑，要是他让顾重年一直卧床休养，顾重年会反手打爆他狗头，证明自己身体素质超高，根本不需要休养。
　　伟大的斯宾塞上将是个老婆奴，根本舍不得反驳老婆任何观点。
　　关于R-17原液的事，回到要塞后会由医疗部进行进一步研究，霍维伊只需要把人和原液带回去。
　　西亚踌躇了半天，紧张地抠着手心，不知道该怎么跟霍维伊搭话。
　　作为紫罗兰家旁系成员，西亚·斯宾塞曾在幼年见过霍维伊，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那时的霍维伊就像一台行走的杀戮机器，冷若冰霜，面无表情，身上永远沾满血，有时候衣服上会有人类的脏器或碎肉，总之看起来十分血腥。
　　与其说是人，行为模式上跟丧尸差不多。
　　不同的是，丧尸没有理智，癫狂躁动，霍维伊是极端理智，绝对不会因外界因素而产生情绪上的波动。
　　哪怕丧尸硬生生扯掉他手臂，他也会面不改色，机械冷淡地反杀丧尸，连一瞬间痛苦的神色都没有。
　　西亚不敢确定，如今这个改变了许多，更有烟火气息，像个正常人的霍维伊上将，愿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去解救一个被俘虏的医学家。
　　“上将，还有一个人被灰狼兵团抓走了，您打算怎么办？”
　　西亚问得很没有底气，唯恐从霍维伊口中听到无法承受的回答。
　　不过，霍维伊还算有良心。
　　“别露出那么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会把那个叫裴吉的救回来，毕竟他为前线士兵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霍维伊十分无奈，老婆好像很关心那个裴吉，还暗搓搓地指责他不该拿到原液就不管医学家，并说这种去父留子的做法很不道德。
　　神特喵的“去父留子”，老婆大人到底从什么地方学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语？
　　得到霍维伊肯定的答复，西亚有些惊愕，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上将是不是被夺舍了，否则怎么会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人类，真是一种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生物。
　　明妮回到车上，行了个英姿飒爽的标准军礼，而后说，“报告，已经探查到灰狼兵团第十二个据点，是否立即前往摧毁？”
　　霍维伊按了按腰间的枪，又朝后方休息室望了眼。
　　“明妮，你留下保护西亚和顾上尉，如果遇到敌袭，尽量防守，避免交锋。”
　　明妮眉毛一扬，对这个待机命令有点不满，但作为军人，天性就是服从。
　　“是，上将！”
　　时间紧迫，霍维伊没有回到后车厢看望顾重年，他抓过外衣穿上，利落的军装制服长及脚踝，能够遮挡漫天细雪，抵御寒冷。
　　特战部包括霍维伊在内，一共五人，明妮和来自基地增援的人留守军车，霍维伊带另外三人前往灰狼据点，尽可能将其连根拔起。
　　灰狼带来的隐患太多，不能容忍他们的势力继续蔓延下去。
　　等人都走后，明妮将军车防御系统调出，来到车里后，立即往后面车厢走去。
　　西亚追上来，“你干什么？不要吵到顾休息。”
　　明妮兴冲冲地说，“我还没见过上将的伴侣，他一定是《圣经》中耶和华那样的人物吧？毕竟能够容忍上将这个怪胎的人，到底要有多大度的胸襟和多宽厚的个性？”
　　“什么鬼……”西亚满头黑线。
　　说话间，明妮已经走到后车厢，很小心地拉开滑门。
　　床上，顾重年睡得很沉，黑色长发之下，睡颜静谧美好，就像荆棘蔷薇中的睡美人，苍白的脸上有种奇异华丽，又深邃神秘的美感。
　　“真是个漂亮的人，难怪会让上将一见钟情。”明妮不由发出感叹，本想走近一点更仔细地观望，又担心惊扰到虚弱的孕夫。
　　西亚带着厚厚的柔光滤镜，骄傲地说，“顾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性格超级好，更重要的是相当强悍，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完美的人了！”
　　“又不是你老婆，你得意个屁？”
　　西亚笑容一僵。
　　如果顾重年没有结婚，他肯定会努力把人追到手，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顾重年不但结了婚，婚姻对象还是那个可怕的斯宾塞上将。
　　给西亚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抢霍维伊的伴侣。
　　他幼年时见过霍维伊杀人砍丧尸的模样，简直就是血腥屠戮场，只看得见漫天血珠之中，不断有敌人和丧尸被分解，零散的器官肉团就像被绞肉机打碎，血淋淋地抛洒向四周，恐怖万分。
　　而霍维伊始终面无表情。只会机械地砍杀，偶尔疯魔起来，甚至有点敌我不分的紊乱。
　　敢跟他抢老婆，是觉得他人美心善好欺负吗？
　　不过，虽然这辈子得不到顾重年，但西亚已经决定，往后寻找伴侣，一定要以顾重年作为参考条件，哪怕找个低配版也足够了。
　　对此，明妮嗤之以鼻，“就你还想找低配版？也要看低配版看不看得你呗。”
　　西亚正想反驳，却听床上的顾重年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呻吟。
　　他的面容安静而柔和，嘴角仿佛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让西亚和明妮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做了个好梦吗，顾？


第34章 脏兮兮的小金毛（过往的回忆）
　　咚！
　　被死死绑在椅子上的少年奋力挣扎，然而手脚被束缚导致身体失衡，连人带椅子栽倒在地。
　　正在修报废摩托车的顾重年听到声响，丢开扳手回到仓库里，一眼就看少年在地上蹬动双腿，甚至用牙齿去咬钢丝。
　　对这种勇者行为，顾重年表示very good。
　　“别太用力，钢丝不是你能挣开的，小心勒进肉里。只要你没有继续尸变的迹象，顶多二十四小时后，我就放了你。”
　　在少年对面的破旧椅子上坐下，顾重年顺手抓过一罐水果啤酒，抠掉拉环喝起来。
　　他没有搞囚禁play的嗜好，但这少年委实伤得太重，身上全是来自丧尸的抓痕咬痕，甚至还吃了丧尸肉，体内毒素不知道已经累积了多少。
　　可少年又始终没有要尸变的迹象，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字面意义上大好人，让顾重年没法硬起心肠把他脑袋砸个稀巴烂。
　　毕竟，少年的脸是真的很合顾重年胃口。
　　坐在椅子上，顾重年晃了晃易拉罐，过期很久的啤酒散发一言难尽的气味，不过聊胜于无。
　　少年根本没把顾重年的话听进去，还在不断挣扎，试图用蛮力挣断捆住他的钢丝，即便血肉被勒出深深的血痕，也没阻挡他自残的行为。
　　钢丝上沾染着血淋淋的碎肉，都是从少年肌肤上磨损下来的。
　　顾重年有点郁闷，他不是慈悲心肠的活菩萨，捡回这个少年纯属脑瘫行为，眼瞅着少年越挣扎越猛，很可能在挣脱后，给他来个厉鬼索命。
　　他怎么总是喜欢自找麻烦？
　　为了让少年冷静下来，顾重年取出珍贵的麻醉剂，给他来了一针。
　　少年睡去后，顾重年把他扛到单人床上，重新处理伤口。
　　少年的伤势恢复速度相当快，昨天捡回来时，还是遍体鳞伤，肋骨都露出来了，今天血肉居然已在愈合。
　　而且在没有注射抗生素，长时间暴露在病菌环境中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感染。
　　别说尸化，气色简直比顾重年还好。
　　这种愈合能力，简直不是正常人所能持有的。
　　麻醉剂对少年的效果不大，超大剂量注射下去，少年半个小时就醒了，跟诈尸一样僵直地坐起。
　　麻了麻了！
　　顾重年自暴自弃，一边懊恼自己要捡回这么个祸害，一边心疼好不容易搜集而来，又全部浪费掉的麻醉剂。
　　一旦清醒又没被束缚，少年理所当然地发动攻击。不过顾重年能揍他一次，就能接二连三地继续揍，直到把少年揍晕过去为止。
　　少年很强，实力远超于普通佣兵，那份无所畏惧，杀伐果断的气势，毒辣老道，迅猛凶狠的攻击方式，连顾重年都自愧不如。
　　短短十几天里，两人打架超过一百次，可怜顾重年白天搜集物资，跟丧尸打架，晚上回来还要跟少年打得你死我活，拳脚生风。
　　有时候打到半夜，少年才会精疲力竭地昏过去，顾重年也累得不行，恨不得把这少年给活活掐死。
　　同时他也发现，少年是没有行为逻辑的，只本能在消除可能对自己有害的外在因素，机械地执行杀戮任务，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他本以为，少年会一直对他展露敌意，然而某天他回到仓库，少年只麻木地望着虚空，碧蓝的眼睛里空茫无依，映不出世间任何色彩。
　　就像一台程序化的机器人，用光电量重新充电后，没有主人的指令，就空洞地立在那，没有独立意识。
　　这些天来，少年极少入食，消瘦了很多。
　　秉着送佛送到西的理念，顾重年纠结许久，还是去找来三明治，抹上一点果酱。
　　“吃。”
　　少年终于做出点反应，低头看看三明治，却没伸手接过。
　　连吃都不会，只会打架？
　　顾重年更郁闷了。
　　他到底捡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懒得伺候这位小爷，顾重年把三明治放在枕边，然后退出铁笼，锁上链条。
　　没错，他把少年关在了马戏团的野兽笼子里，任凭少年有三头六臂，也没法逃脱出来。
　　否则，随时有被这少年割掉脑袋的风险。
　　躺到又冷又硬的床板上，顾重年望着头顶昏黄老旧的摇晃电灯，越来越气。
　　他到底哪根筋不对，非要把那个来历不明，还总爱龇牙咧嘴，朝人汪汪狂吠的家伙捡回来？
　　不过末世里，又有多少人能够那么幸运幸福，能够成为大国的公民，有正当身份？
　　像他这种父母双亡，无家可归，连国籍身份都没有的流浪者，不也同样是“来历不明”？
　　顾重年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透过破布搭起的床帘，就能看到对面笼子里的少年。
　　少年依旧坐在那，对三明治没有任何想法。
　　“喂。”顾重年突然喊了一声。
　　少年听到动静，缓缓抬头，这让顾重年有点小窃喜。
　　他已经很久没跟人好好说过话了，每天见到的，不是丧尸就是敌人，回到空荡荡的仓库后，也没有人会回应他的呼唤。
　　冷寂和孤独是最浓烈的慢性毒药，在末世这样灰白惨淡的环境下，一个人很容易崩溃。
　　至少，有少年在那边，哪怕一个字不说，也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有点人样，没有退化成不会说话的野兽。
　　之后半个月里，顾重年每天早出晚归，带回物资，少年也渐渐放下对他的提防，不再龇牙咧嘴，会接纳他给予的食物，在他说话时，默默看着他。
　　少年不大爱说话，沉默得像尊雕塑。顾重年找到新的乐趣，想方设法逼少年对开口说话，为此时不时弄得鸡飞狗跳，苦中作乐。
　　多了一张嘴要养，压力当然更大，所幸少年吃得不多，顾重年还养得起。
　　转眼又过去几天，这座城市被袭击的消息传遍了各地，越来越多的流浪者涌入城市，尤其是各大佣兵组织，都想趁军方没有抵达前，将城市设为据点，占为己有。
　　物资的搜集越来越难，以往是面对丧尸更多，如今却几乎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火拼。
　　顾重年接连跟三个组织交战，从对方手中夺过两把枪和一辆车，才又冲破丧尸的封锁，惊险地回到仓库。
　　他照例准备了简单的晚饭，少年吃得很少，然后像只乖巧可爱的小猫，捏着宽大的衣摆跟在他身后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