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缓过气来,就有一股力道从肩膀上传来,拽着他,直接撞向了一侧的石墙。
咚——
叶明琢眼前阵阵发白,头晕脑胀,口鼻之中鲜血直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周独寒收手而立。
当然,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不想衣摆被弄脏了。
叶明琢费劲地咳嗽了两声,看样子,若不是有石墙支撑,怕是要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输人不输阵。
就算是吐血吐成了这样,依旧还嘴硬:“你竟敢如此对我,待我上报戒律堂,必定……咳咳,必定……”
“必定”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后半句话来。
周独寒的目光一暗,伸手就要将罪名坐得更实一些。
叶明琢终于知道害怕了:“你若是敢在第六峰伤我,小师叔必定会替我做主的……”
莫名被喊的名字林雪皎:“?”
周独寒的手中动作一顿,侧身望了过去。
顿时成为焦点中心的林雪皎不安了起来,手指搅动,紧紧捏着衣角不放。
眼波一动,怯怯地看了一眼。
在见到叶明琢满脸鲜血的模样,被吓了一跳,忙收回了目光,小声地说:“打人不好……”
叶明琢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像是在说:你看,小师叔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周独寒面上风轻云淡,但实则指节泛白,暗自用力。
叶明琢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样,大张着嘴巴喘气,疼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林雪皎不知道暗地里发生了什么,试探着说:“打人不好,要不……我不看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背过了身去,还伸手捂住了眼睛。
他没看见,就等于事情没发生。
周独寒见这掩耳盗铃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手上的动作随之一松,温声道:“小师叔误会了,我只是与叶师兄关系不错,闹着玩的。”他唇角带着笑,眼中却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叶师兄,你说是吗?”
叶明琢哪里还能说不是?
连连点头。
可搭在肩膀上的手指猛地一用力,他差点“嗷”得一声出口了。
身侧一道冷风扫来。
叶明琢连忙吞下了惨叫,勉强道:“是、是的,我与周师弟闹着玩的,小师叔别担心。”
林雪皎:“哦,是这样呀。”他回过头,眼睛黑白分明,含着水光,仔细叮嘱道,“那你轻点。”
周独寒:“好。”他又道,“我与叶师兄还有些闲话要说,免得打扰到小师叔,去去就回。”
林雪皎没有想太多,点头:“我等你。”
周独寒“嗯”了一声,拎着叶明琢的肩膀,轻身而起。
轻轻一跃,就来到了围墙之外,再足尖一点,就来到了一处山崖边上。
叶明琢眼前一晃,直接摔到了地上,摔得七晕八素的。还没来来得及起身,就见周独寒缓步走上前来。
他终于知道了害怕,努力往后蹭去,想要离得远些。
可身后就是悬崖,想退也退不到哪儿去。
叶明琢扭头看了看后方的雾气缭绕的深渊,再回过头盯着眼前的人,目光闪烁:“你想要做什么?”
周独寒闲闲道:“放心,我应允了小师叔,自然说到做到,不会杀你。”
叶明琢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变得谄媚了起来:“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有灵石,我有很多很多的灵石。”他忙解下了腰间的乾坤袋,双手捧着,要献给周独寒。
周独寒垂眸瞥了一眼,轻嗤了一声。
“啪”得一下。
乾坤袋摔在了地上,绳结散开,沾染了泥泞。
周独寒看都没看一眼,直径走了过去,将乾坤袋彻底踩在了肮脏的泥泞之中。
“你、你……”
话还没说完,刚刚踩过乾坤袋的那只脚,就抵在叶明琢的手腕上。
周独寒轻淡道:“方才是这只手吗?”
叶明琢:“什么?”
周独寒没有解释,而是脚尖一用力,碾过了手腕,骨头咔咔作响,令人牙疼。
“是吗?”
叶明琢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在危机之下,脑袋转得飞快,想通了这是怎么回事,连声说:“不、不是,我没碰小师叔,我还没碰到他。”
咔——
骨头彻底断了,手掌软绵绵地搭在了一边,动也动不了。
周独寒掸了掸衣角的灰尘,声音温和:“若是真的碰了,就没这么简单了。”
叶明琢抱着自己断了的胳膊,浑身寒意,如坠冰窖:“你……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周独寒眉梢一挑:“我清楚得很。”
叶明琢已经看出了周独寒的心狠手辣,伏低做小也没有用了,干脆自暴自弃,啐了一声:“等我回去,必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禀告师长!”
周独寒左手一抬,大拇指上带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戒指,似铁非铁,流淌着诡异的纹路。
戒指轻轻一转,轻声道:“你没这个机会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做什么,转身就走。
叶明琢警惕地等待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事情发生,以为逃出生天,连滚带爬地下山去。
心中狠狠。
想着该怎么添油加醋,向师长告状。
想的是很好,但叶明琢并没能走出第六峰。
刚下了山,就见一道漆黑的身影挡在了路上。
叶明琢慌了一下,等看清了来人以后,又是一喜。
是戒律堂的人!
想必是来捉拿周独寒的。
于是他忙不迭地上前去:“周独寒从戒律堂越狱而出,现就在第六峰上,我带师兄前去!”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
叶明琢未察觉到危险,还在说:“周独寒胆大包天,为非作歹……”
黑衣人上前去。
叶明琢还以为他要上山,忙退到了一侧。只是没想到,黑衣人直径朝着他而来。
“师兄……”
黑衣人冷声道:“内门弟子叶明琢,与其他弟子私相授受,□□,触犯上清宗门规——去戒律堂走一趟吧。”
叶明琢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又挤出了一道笑来,“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没做过这些事……”
做是肯定做过的。
之前周独寒在试剑坪受人为难,就是叶明琢在暗中插手。后来这两人在后山动了杀心,也是他许以重金。
但他觉得做得隐蔽,怎么会被发现?
黑衣人却不管这么多:“这些话,你去暗牢里面说吧。”他轻蔑一笑,“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叶明琢不敢相信,苦苦哀求:“我真的没做,师兄,我有很多灵石,都可以给你。周家,对,我是周家举荐进宗门的,您得给周家一个面子……”
黑衣人充耳不闻,提溜着人,就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大步走了出去。
风水轮流转。
先前还是得意看着周独寒锒铛入狱,一转眼,就轮到了他自己。
叶明琢还在解释求饶,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
周独寒折了回去,来到小院前,推门就要进去。刚伸出手,就又停了下来。
垂眸一看,灵气一卷,扫去身上不小心落下的血渍,待到看不出端倪以后,方才迈步进去。
林雪皎正趴在窗口,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来。
“小师叔。”
林雪皎连忙端正坐好,摆出了小师叔的模样来:“嗯,那个……”他一时间没想起叶明琢的名字来,歪着头费劲地回想。
周独寒贴心提醒:“叶明琢。”
林雪皎:“哦、哦,叶明琢呢?”
周独寒徐徐道:“我与他的误会解开,他知道错了,也无颜再见小师叔,自下山去了。”
这话说的有些离谱。
可以到睁眼说瞎话的程度了。
但林雪皎就这么轻易地信了:“是这样啊。”
周独寒笑了笑:“不然,小师叔以为怎么了?”
林雪皎揉了揉鼻尖,没好意思说话。
之前2208说,周独寒此人阴狠决绝,睚眦必报,谁得罪他,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还列举了种种案例,吓了他好一阵子。
若是周独寒真的把叶明琢怎么样了,他肯定会害怕的。
还好没有。
耳边响起一声:“什么还好?”
林雪皎慌乱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他一时失神,将心中所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没、没什么……”
周独寒定定地看着:“嗯?”
林雪皎低垂着下颌,在目光注视下,没能坚持住,磕磕绊绊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还好你没对叶明琢动手……不然,我、我会害怕的。”
周独寒的眉心一动,轻叹一声:“小师叔。”
话还没说完,林雪皎就条件反射地开始求饶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想的……”
周独寒:“嗯?”
林雪皎:“……呜。”
周独寒上前一步:“小师叔,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一向循规蹈矩,从未有过僭越之举。”
林雪皎的眼中含着水光:“是吗?”
周独寒:“若是有,任凭小师叔处置。”
林雪皎的眉心打成了一个结,憋着一口气,努力认真地回想。
从一开始到现在,周独寒好像确实没有做出过什么坏事。
就算被欺负了,也从来没有生气过。
除了上一次……
所以,周独寒是个好人。
林雪皎顿时感觉到了不好意思,耳根浮现了一抹红晕。
周独寒还故意说道:“小师叔这般怀疑我,实在是令我痛彻心扉。”
面上这么说,衣袖垂下,大拇指上的戒指轻轻转动。
心中冷冷地想,以后做事情得利落些,不能让小师叔知道了。
回过神来,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受伤模样。
林雪皎更加坐立难安:“对不起……”
周独寒:“恶语伤人六月寒。”
林雪皎:“……”
周独寒:“我……”
林雪皎被说得无地自容,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眼看着单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他一着急,直接用自己的唇瓣堵了上去。
声音停了下来。
林雪皎愣愣地看着,卷翘浓密的睫毛扑扇了一下,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下一秒。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林雪皎的下颌被手指掐住,被迫仰起头,嘴唇微微启开,任由他人品尝每一个角落,将其中的甘蜜都吮-吸殆尽,只余下暧-昧的滋滋水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在林雪皎以为自己被要闷死的时候,身上的束-缚终于松开,他腿一软,直接瘫软了下来。
嘴唇像是都合不拢了,依旧张着,唇瓣红肿,覆了一层水光。贝齿间,舌尖一搭,红艳艳的,如同熟透了的果子,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他呜咽了起来,还在道歉:“对不起……”
周独寒的眼瞳一深:“小师叔,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林雪皎小声吸了一口气,怯怯地看了过去。
周独寒:“我是在说笑的,不管小师叔怎么骂我,我都……甘之如饴。”
林雪皎:“你没生气?”
周独寒:“自然没有。”
林雪皎明明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个,现在却丝毫没有追究的意图,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呢喃道:“那、那太好了。”
……
【……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
林雪皎还没喘过气来,抹了抹眼泪,眼角湿红,闷声说道:“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哪里错了】
林雪皎一下子说不上来,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我不应该怀疑他的。”
【……】
林雪皎:“而且,他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坏,也不心狠手辣呀。”他举例子,“叶明琢这么过分,他都没有伤人!”
【…………】
林雪皎得出了结论:“所以,是我不对,不该怎么想的。”
2208完全说不出话了。
没救了。
放弃了。
林雪皎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隔着一扇门,可见一道身影落下,笔直挺立,完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小师叔。”隔着一扇门,周独寒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你不是要学剑吗?”
林雪皎差点都忘了这档子的事情了,现在一提,这才记了起来。犹豫了片刻,说:“你不是受伤了吗?”
周独寒:“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林雪皎不太想去,可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漂亮的手链,又动摇了起来。
周独寒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像是笃定里面的人会出来似的。
果不其然,还不到三息时间,就听见林雪皎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半个身子缩在门后面:“我很笨的,你不准骂我。”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
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还吃不得苦头。
周独寒:“自然不会。”
林雪皎放下了心,从门后走了出来,跟在周独寒的身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上。
手腕上的锁链一闪,一把短剑出现在了手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握才好,虚虚捏着剑柄,几乎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