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8每说一句,林雪皎的脸就白上一分,直到小脸苍白,眼含热泪,像是被描述出来的画面给吓到了,肩膀缩了起来,一直在打颤。
2208本想要再往下说的,可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它心一软,磕巴了一下,连忙挽回:【其实也没这么夸张】
林雪皎:“呜……”
山石间,细碎的抽泣声响了起来,眼睛湿润,泪珠似落非落,我见犹怜。
2208硬着头皮说:【我只是假设,假设!不是还没做坏事吗?】
林雪皎丝毫没有被安慰到,还哽咽了起来:“已经做了。”
【又没做很多,仇恨值都没多少】
林雪皎:“可是……我是恶毒反派,以后还要当坏人的。”
2208说不出话了,沉默了半天,问:【那你还要心软,去找周独寒吗?】
林雪皎顿时忘记了刚才的话,磕磕巴巴地说:“要、要的。”
2208:【……】
刚刚说了这么多的话,看来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
与此同时。
暗牢。
此处不见天日,昏暗漆黑。
唯一的光芒是墙壁上的油灯,火光一明一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周独寒端坐在其中,手腕脚腕上皆带着镣铐,可依旧肩背挺直如竹,不掩风姿。
呼——
一阵风吹来。
其中夹杂着凄厉的叫声,隐约还能嗅到一股皮肉被烧焦的气息。
隔着监牢,可见对面墙壁上陈列着一排排的刑具,样式奇怪,布满了斑斑血迹。
显然不是摆着好看的。
周独寒半阖着眼皮,不管耳边如何鬼哭狼嚎,自巍然不动。
手腕轻轻地搭在膝盖上,指尖还跟随着惨叫声,轻叩着节拍。
他在思索。
以如今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后山的事情,完全有更好的方式解决。
当时处理得太过匆忙拙劣,就算野兽出没,将尸体啃噬干净,若是有心人找到残余的尸骨,还是能从上找到些许痕迹,转而怀疑上他。
不过以一敌二,胜得勉强,善后时疏漏了,也算是正常。
周独寒的手腕一颤,停了下来。
过去的时不必再提,不如想想如今这一关该怎么过。
呼吸间,腕间锁链叮铃生响,不由生出了一点疑惑。
两个内门弟子遭遇不测,说起来不算得是什么大事,他有这么大的面子,用得着让戒律堂的谢堂主亲自出马吗?
这么想着,黑暗中,响起了沙哑的一声:“胆量倒是不错。”
周独寒回过神来:“谢堂主谬赞。”
烛火“呲”得一声点燃。
远处浓稠的黑暗散去。
谢堂主端坐在圈椅中,一手持着茶盏,因脸上带着半副铁制面具,看不清神情如何。低垂着头,徐徐地吹着热气。
于阴暗湿冷的暗牢中,一股茶香弥漫,遮掩住了血腥味。
没有人说话。
周独寒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
待到茶盏上的热气散去,谢堂主冷不丁地开口:“残害同门一事,你认还是不认?”
周独寒的指尖轻轻一颤,语气淡然:“认与不认,想来不是我说了算。”
谢堂主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在监牢中回响:“你倒是乖觉。这认不认罪,自然是戒律堂说了算,而戒律堂……由我做主。”他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所以,你最好是想好了再说。”
周独寒:“你想要什么?”
谢堂主放下了茶盏,杯底与桌面轻碰,发出了一声脆响:“当时你不是孤身一人进入后山。五日前,你与谁在一处?”
周独寒的眉心一跳。
五日前。
他与谁在一处,这还用说吗?
只有小师叔了。
他抬起眼皮,对上了谢堂主的目光。
谢堂主不慌不忙道:“你知道与谁在一起,我也知道你与谁在一起。”这话说的就像是绕口令,但他却说的格外肃然,“这下,你应当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周独寒的手指一紧,复又缓缓松开。
原以为戒律堂的人是冲着他来了。
可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针对的是小师叔。
不……应该说是小师叔身后的上清宗宗主。
上清宗,乃是东境第一宗门
东境灵川秀水共一石,上清宗独占八斗。
修仙二字,听起来风光霁月,不染尘埃,但实则都是紧扣着一个“争”字。
争资源、争机缘……无处不争。
尤其是这样的大宗门,内部倾轧,明争暗斗尤为激烈。
只要步入其中,就如同被裹挟入无尽的旋涡之中,难以挣脱。
谢堂主哑声道:“周独寒,你是个聪明人。以一介废体,挣扎筑基,进入内门。你要走的路很长,但可以走得很轻松,也可以走得很艰难。我想,没有人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温吞,但威逼与利诱共存。
很简单。
只要说五日前,他与林雪皎在一处,戒律堂自会将脏水泼到第六峰上,从而以此为筹码,用以对抗上清宗宗主那一派。
而不说,等待他的,就是严苛的门规戒律。
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
石壁上的油灯终于熄灭,光芒退去,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之中。
他直面着最深沉的黑暗,缓缓道:“五日前,在后山,我孤身一人——无人与我一道。”
谢堂主衣袖一挥。
哐当一声
茶盏摔落在了地上,滩开一道水痕。
“很好。”他的目光阴毒,不再废话,“上刑。”
……
2208把人拦了下来:【别去找了,明天周独寒就会出来了】
林雪皎抹了抹眼泪,含糊道:“真的吗?”
【真的】
林雪皎这才放下了心,安心等着周独寒回来。
可等啊等啊的,一直从天黑到天亮,还是没能等到人。
林雪皎轻轻打了个哈欠,像是在抱怨:“怎么还没回来?”
2208:【……不应该】
按照剧情,周独寒根本没在戒律堂待多久。
以他的性子,估计一出来,就会直奔第六峰。
到了现在还不见踪影,不是出了事被绊住了脚,就是还被关在监牢里面。
看样子,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可剧情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2208不信邪,把原著翻得哗哗作响,找到了这一段的相关内容,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一遍。
上面白字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周独寒因涉嫌谋害同门弟子,被关入了戒律堂,吃了点苦头后,突破了金丹。然后谢堂主与他秉烛夜谈,第二天就放出来了。
关于交谈的描写,2208头一次是略了过去,这一次倒是仔细看看,觉得两人之间有些谜语人。
大概的内容就是:谢堂主和周独寒说了一些“你进到这里,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第六峰确实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实不相瞒,宗门里亦有人看不惯”之类的话。
说完了以后,也没什么表示,之后大概是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谢堂主对周独寒表示了赏识,还亲自担保,洗清了他的嫌疑。
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周独寒还在牢里关着。
2208抓心挠肺:谢堂主在哪儿呢?救一下剧情啊。
可能是安静的时间太久,林雪皎忐忑不安,咬着唇角不放,都咬出了一道湿润的齿痕。
他问:“怎么了?”
2208的语气迷离了起来:【完了,剧情全完了】
林雪皎“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是被我弄坏的吗?”
【不知道】
剧情崩了不是问题。
问题就是,不知道崩在哪里了。
2208迟疑地说:【再看看吧】
说不定剧情有延迟,还没正式步入正题。
于是这一等,又从白天等到了黄昏,还是不见消息。
看见眼前云霞漫天,林雪皎终于坐不住了,小声地问:“我能不能去看看?”
2208想也没想,厉声:【不行】
也许是声音太重了一些,吓得林雪皎眼角一红,它立刻缓和了一些,【也不是不行,就是你得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林雪皎支支吾吾,手指搅动在了一起,第一次撒了谎:“就、就是,如果周独寒一直被关着的话,我……我的仇恨值怎么办?”
2208话锋顿时一转,严肃道:【那看来我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
第24章 杀人灭口
林雪皎头一次撒谎, 生疏得很,说完后心口砰砰作响, 生怕被人拆除了
所以, 在2208同意了以后,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2208奇怪:【怎么还不走?】
林雪皎慌忙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收手的时候, 在衣服上蹭了蹭,掌心上布满了湿漉漉的汗水。
因为做了亏心事, 他不免心中忐忑,走起路来心不在焉的, 差点撞到了一侧的假山上。
2208出声:【走错了, 戒律堂在北侧】
林雪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茫然道:“北边……是那一边?”
2208:【……往右边】
林雪皎迟钝地“哦”了一声, 低头看了看左右手,踌躇了片刻,如同壮士扼腕般,转过身选择了其中一个方向。
【……】
还好,没选错。
林雪皎顺着小路往下走,突然想到:撒谎骗人,好像也没有这么难。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他像是被惊吓了一下, 小脸煞白,身体也晃动了一下。
2208问:【怎么了?】
林雪皎:“呜……我变坏了。”
【……】
2208实在没想明白,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数据代码闪烁了一下,【小心】
林雪皎在想事情, 险些踩空最后一节台阶, 等到颤巍巍地站稳, 抬起眼皮,就瞧见一处漆黑冰冷的建筑矗立在前方。
远远望去,门匾上铁画银钩地写了三个字——戒律堂。
【戒律堂到了】
戒律堂地处偏僻。
平日里弟子对其避之不及,除非不得已要路过此地,不然都是宁愿费事绕上一大圈,从别的路走。
故而一路上格外冷清,都未曾见到其他身影。
太安静了,不免让人心慌。
尤其是此地背阴,长久不见阳光,石缝中生着藏绿的苔藓,走在上面,只觉得一股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林雪皎哆嗦了一下,抱住了肩膀,加快了脚步。
等靠近了以后,发现牌匾上的字迹殷红,让人联想到了还未干涸的血迹。
戒律堂的大门敞开,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宛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每一个进去的人。
一阵阴风呼呼吹过,恍惚间还能听见凄厉的惨叫求饶声。
林雪皎被吓得脸色一白,生出了怯意,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要是害怕的话,不进去也行】
林雪皎摇了摇头:“我要去的。”
平日里他怯懦得不行,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现在却鼓足勇气,慢慢地走向了最害怕的黑暗。
2208泪目了。
看看。
为了仇恨值这么努力。
天底下实在是没有这么好的宿主了。
2208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宿主,加油,你可以的!】
在鼓舞下,林雪皎终于来到了戒律堂的大门口,扒拉着门框,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探出了脑袋。
黑雾浓稠,落下来的影子扭曲,好似藏着什么噬人的怪物。
林雪皎胆子小,怕黑。
自己吓自己,被吓得小腿一阵打颤。但还是咬紧牙关,试探着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往里面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吱嘎”一声,吓得整个人都畏缩了一下,几乎要惊呼出声。
回过头一看,沉重的大门合拢,连仅存的一点光源都被隔绝在外。
在这一瞬间,浓稠的黑暗涌来,静得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林雪皎的掌心一阵湿润,汗水冒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一道阴影从眼前闪过。
他瞪大了眼睛,僵在了原地,都忘记了该怎么眨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一点橘色的光芒亮了起来。
在火光前,站着一道身影。腰间挂锁链,脸上带着半副铁质面具,不是别人,正是戒律堂的谢堂主。
谢堂主的手腕一抖,将火折子吹灭,缓缓转过身,扯开了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小师叔。”
林雪皎梗着脖子,肩膀绷紧。
因为被吓过头了,脸上一片空白,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
慢慢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嗯……”
谢堂主拱手道:“小师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林雪皎的唇角动了动,本来已经打好了腹稿,可现在全忘了,只好又“嗯”了一声。
听着,格外的冷漠高傲。
谢堂主可不知道林雪皎是被吓傻了,一时间倒是摸不准他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客气道:“戒律堂是腌臜之处,小师叔金尊玉贵,实在不该来。”
林雪皎的手指纠缠在了一起,没听懂其中打的机锋,在心中向2208求助:“我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