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队是不是感情用事了?请不要因为私人原因耽误案情进展。”
关系刚刚才有了一丝丝缓和的两位大队长,差点又动起手来。汪队赶紧举高自己的茶杯,避免它被这两个炸药桶误伤。
最后的结果,是汪队重新向基地指挥中心打报告。汪总队口干舌燥地打了二十多个电话,求爷爷告奶奶找了一圈熟人托情之后,才把传唤名额增加到了两个。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汪总队摸了摸秃得愈发厉害的脑壳,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
拿到盖好章的传唤证之后,路鹤里和江焕各带了几个人,驱车直奔基地实验楼。基地的警卫提前收到了通知,于是给他们一路绿灯。
特别研究小组的成员们正在开会,路鹤里和江焕带着人突然推门进来的时候,七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脸懵。
常明赫身为特别研究小组的组长,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说话:“路鹤里,你们这是干什么?”
“执行公务,打扰了。”路鹤里径直走到邵斯年面前,亮了亮警官证,向他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吧,邵先生。中央警队一大队队长,路鹤里,警号089974。这是我的证件。”
邵斯年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伸到面前的这只手,不知道是该握还是不该握。
路鹤里也没等他犹豫太久,收回手,又拿出一张传唤证放在他面前:“跟我们走一趟吧。别紧张,例行问话。这里签个字。”
邵斯年看着这个几个小时前还在亲切地给自己夹菜的人,明显吓坏了,求助地看向常明赫和顾梦生:“组长……”
顾梦生连忙走过来:“老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还没说完,江焕的警官证已经递到了他眼前。
“顾梦生,我是中央警队二大队队长江焕,警号093351。因你涉嫌一起境外走私案件,我代表中央警队,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着,同样一张传唤证递了过来,还贴心地附加了一支笔:“请你在这里签个字。”
顾梦生:……
常明赫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什么境外走私案件?”
江焕面无表情:“不好意思,不可以向无关人员透露案情。”
常明赫刚要发作,路鹤里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是安抚的意思。在执行公务的现场,路鹤里不可能当着群众的面拆同事的台,所以没跟江焕对着干,没做什么特殊的表示,也没跟顾梦生有太多的眼神交流。
虽然路鹤里不知道江焕为什么这么怀疑顾梦生,但身为办案刑警,这点事还是拎得清的。他安抚了常明赫两句,就把顾梦生和邵斯年带上了车。
回到警队,是晚上7点半。一队和二队各开了一间询问室,分别开始了突击审讯。
队员们知道两位大佬如火如荼的竞争又开始了,谁也不敢怠慢,纷纷做好了彻夜加班的准备。
特别研究小组成员被中央警队带走这件事,立刻就惊动了A国卫生部,相关高层领导已经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来问,弄得汪队焦头烂额。同时大家都明白,传唤的持续时间不得超过12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拿不到明确的证据或者有效的口供,必须在明早7点半前把这两尊大佛送走。
只有这一夜的时间。
因为询问室里的这两个研究员,整个中央警队上下都压力山大。
路鹤里没急着开始审邵斯年,反而先找了一件自己的外套,让手下的人送进顾梦生的审讯室去。队员回来后,外套还拿在手里,支支吾吾地不敢看路鹤里的眼睛:“老大,江队不让我给顾医生。”
路鹤里的火「蹭」地一下冒上来,袖子一挽,就去隔壁审讯室找江焕算账。
走进监控室,透过单向玻璃,看到江焕和一个警员坐在顾梦生对面。监控室里的二队队员见路鹤里进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把监听耳机递给他。
进行完身份核实,江焕把证物袋递给顾梦生,开门见山:“这个见过吗?”
顾梦生接过来,对着光观察了一下色泽,又打开闻了闻,脸上显出几分疑惑:“好像是我们实验室正在研制的新型抑制剂。”
他们两个也算见过几次面、同桌吃过饭的人,但江焕表情冰冷,从语气到体态,都在刻意拉远两人的距离:“这个新型抑制剂的化学成分式,有多少人掌握?”
他的态度很不友好,顾梦生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回答:“我们小组的7个人都掌握。”
江焕:“目前研究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这是机密。”顾梦生无端被带来审问,心头也有几分火气,“江队,能告诉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吗?”
江焕没有回答,两道目光似冰霜,五官线条像刀锋,字字逼人:“顾梦生,你认识老K吗?”
顾梦生愣了一愣:“老K?不认识。”
江焕眼中精光一聚,两眼灼灼地盯着他。任谁被一个臭脸警察这么盯着,都会不自在,顾梦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
片刻,江焕突然敲了敲桌面,开口就是重磅炸弹:“顾梦生,你从实验室带走的M-IV型抑制剂样品,去向是哪里?”
从实验室带走的M-IV型抑制剂样品!这句话如一记重锤,审讯室里面的顾梦生和外面的路鹤里,同时呼吸一滞。
江焕怎么知道的?
既然他能问出来,想必是拿到了什么证据。顾梦生的眼神慌乱了一瞬,很快回答:“我自己用了,我是Omega。”
“你用了?”江焕的身体向他逼近了一点,“你的体检报告显示,有Alpha给你定期做临时标记,你不需要抑制剂。”
没等顾梦生再找说辞,江焕又紧跟了一句:“我们警队的法医就在外面,你近期有没有用过抑制剂,抽个血一验便知,你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在强大的压迫力之下,顾梦生呼吸的频率有点乱了,沉默了一会儿,咬牙抬头:“我卖了。”
“卖给谁了?”江焕死咬不放,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顾梦生说不出来,移开眼神,死不开口了。
监控室里,路鹤里举着监控耳机的手微微一抖。
原来这就是江焕拿到的线索。
第12章 他很想抬手摸摸他的脸。
“顾梦生,”江焕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盯着他,眼中寒意弥漫,一字一顿,“我告诉你,你现在不是利用职务之便违规买卖抑制剂的问题,而是涉及一起重大跨境走私案件,还有一起蓄意谋杀案。”
顾梦生的身体微微一抖,被迫扬起脸看向他。
灯光从江焕头顶打下来,脸上是一片阴影。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顾梦生,你现在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如果你不老实交代,卫生部也保不了你。”
顾梦生呼吸变得很急促,迅速垂下头,避开江焕的目光,但是依然闭紧了嘴,不开口。
看着顾梦生的表情,外面的路鹤里心头猛地一揪。
顾梦生在保护他。
顾梦生只要说出那些抑制剂都给了路鹤里,身上的嫌疑立刻就能够洗清。职务违规虽是事实,但至少不会被搅进走私案、杀人案这样的脏水里。
路鹤里和顾梦生认识快二十年了,知道他是个典型的Omega,体弱、怕冷、胆子小,容易受惊吓,平时成天泡在实验室,连门都很少出。如今无辜被带到中央警队的审讯室,面对以「冷心冷面」闻名的江焕,头上还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顾梦生心里有多慌,路鹤里能够想象。
到了这一步,顾梦生还在尽力帮他隐瞒Omega的身份。
路鹤里攥着耳机的手,青筋暴了起来。
他在台子上接通了江焕的耳机,矮身凑近了对讲机的话筒:“江焕,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江焕用两根手指按了一下耳侧,偏头看了看单向玻璃的方向,面色冰冷,没动。
路鹤里几乎是咬牙切齿:“江焕,你给我出来。”
江焕听了这话,眉峰一挑,毫不犹豫地按了一下耳机柄,掐断了跟监控室的通话信号。
“啪。”路鹤里牙都要咬碎了,一甩手,将监听耳机重重扔在了桌子上。
整个监控室的空气顿时凝固了,二队队员们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房间内只有监听信号咝咝啦啦的电流声。
白晓晓怯怯地推开门,探进半颗脑袋,轻声叫:“老大。”
路鹤里头也不回,眼睛盯着审讯室内的江焕,口中道:“说!”
白晓晓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跟江焕置气呢,蹑手蹑脚地溜进来,附耳:“邵斯年的问题已经交代清楚了。”
这么快?路鹤里抬头看表,刚刚8点过半。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深吸一口气,接过了调查结果和询问笔录。
邵斯年的银行流水和社会关系已经查清,大额支出都是付给了基地第一总医院,他父亲长期住院,支出都是医药费用。而资金来源,他交代都是跟研究小组的组长常明赫借的。
看起来天衣无缝。
路鹤里表情不太好看,白晓晓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问:“老大,你审吗?”
“审。”路鹤里丢下一句,大步出门,直接进了对面邵斯年的审讯室。
邵斯年看起来比顾梦生慌张得多,整个人缩在审讯椅里,眼神乱瞟,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路鹤里铁青着脸往他对面一坐,邵斯年立刻讨好地向前探了探身子:“路先生……”
“邵斯年,”路鹤里打断他的话,甩了甩手里的询问笔录,直截了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M-IV型抑制剂的化学成分式?”
邵斯年身体一抖,话都说不利索了:“7、7、7月4号,我进研究小组之后。”
路鹤里盯着他:“你有没有把样品或者成分化学式,透露给小组成员之外的人?”
“没有!”邵斯年一惊,身子猛地绷直,“这是违规的,我、我不会的!”
路鹤里不说话了,眼尾挑了挑,只盯着他看。邵斯年的冷汗立马刷地下来:“路先……呃不,警、警官,这会被开除的,我好不容易才进了特别研究小组,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路鹤里低头看着询问笔录:“前天晚上8点左右,你在哪里?”
“在家。”
“见过什么人?谁能证明?”
“我自己,没人能证明。”
路鹤里保持着非常快的审讯节奏,直接把老K的照片放到他面前:“你见过这个人吗?”
邵斯年低着头,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没见过。他怎么了?”
“死了。”路鹤里盯着他。
邵斯年似乎很害怕「死」这样的字眼,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这时一个警员进来,附耳道:“老大,跟常明赫电话核实过了,他的确先后借给邵斯年二十六万的现金。”
路鹤里眼睛一眯:“邵斯年,你跟常明赫认识多久了?他为什么借你这么多钱?”
邵斯年抠了抠手:“我们认识五六年了,常老师是我们学校的副教授,带过我专业课,还跟我是同一个博导,算是我师哥。他人很好,说可以先拿钱给我爸治病,以后慢慢再还。”
合理,非常合理。
邵斯年的回答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路鹤里控制不住地焦躁了起来。
对于邵斯年,他本来就没有很大的把握。先审邵斯年,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嫌疑稍微明显一些罢了。
目前看来,进展不是很理想。
如果跟走私集团勾结的不是邵斯年也不是顾梦生,又是研究小组里的谁?
况且,如果邵斯年没有问题,顾梦生的嫌疑就更难洗除。这样一来,江焕必定揪着顾梦生不放,自己是Omega的事早晚会被翻出来。
“查他的行程轨迹。”路鹤里吩咐手下队员对邵斯年进行重复审讯,自己走出了审讯室。
他一个人倚在走廊里,点了一根烟。
二队也在对顾梦生进行重复审讯,这是警队常用的审讯套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审讯室的门开了又关,二队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轮番审讯顾梦生,只有江焕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来过。
等到路鹤里脚下积了一堆烟屁股,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听到走出来的二队队员窃窃私语:“这个Omega也太弱不禁风了,这才几个小时?就成这样了。”
路鹤里心一揪,顾不得别的,直接推门进了二队的审讯室。
单向玻璃后面,经过六个小时的高强度审讯,顾梦生的脸已经有些发白了。他是极怕冷的矮鹿Omega体质,有天生的体寒症,而审讯室里又阴又冷,是非常不适宜顾梦生待的地方。
此刻顾梦生抱着肩膀缩成一团,不停地打颤,还得强打精神,一遍又一遍地回答重复的问题。
而江焕握着一支笔,坐在桌子后,一动不动,像一座冷酷无情的雕像。
他身边的警员在江焕的授意下,像冰冷的机器人一般,一遍一遍地发问:
“顾梦生,9月7日晚上19点到21点,你在哪里?”
“顾梦生,你从实验室带走的M-IV型抑制剂样品,给了什么人?”
“顾梦生,抑制剂买家叫什么名字,你们用什么方式联络?”
“顾梦生……”
每一字每一句,都毫不留情地狠狠敲在路鹤里的心上。
他不是会让别人代己受过的人,何况是对他有恩的顾梦生。听着那一句一句的审问,路鹤里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摔下耳机,就要往审讯室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