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无云道:“你居然还会留意到有弟子失踪,看你的样子倒是并不意外,难道白家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
白亦山点头道:“每隔几年都会发生弟子下山后便失踪的事,久而久之钱长老他们也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可以往的几年失踪的弟子人数绝对没有这么多,只是两三个人而已。”
“竟然有这种事 。”断无云和万里空对视,“万道友怎么看?”
万里空依旧神色淡淡,“怀璧其罪,与我无关。”
断无云听到这寥寥数语的回答,无奈道:“多说两句嗓子会疼吗?”
万里空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白家握有凤尾火,这几百年间想杀人夺宝者不计其数,便是告诉钱长老,也阻止不了那些弟子的死亡,总有人想抓住那些弟子逼问凤尾火的事情。想要彻底解决此事,要么白家能出一位半步成仙的强者,一举震慑修道界;要么白家就放弃凤尾火。”
白亦山闻言一改往日的温和,立刻脸色紧绷,严肃地说道:“凤尾火是白家立身之本,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放弃。”
断无云道:“无论在任何时候,人都不应该把外物当做立身之本。万道友,你说呢?”
万里空难得附和道:“依靠外物得来的实力,终究会因为外物而走向灭亡。”
白亦山似懂非懂。
断无云继续道:“正如万道友所说,白家差的从来不是凤尾火,而是一个能撑起白家的大能修士。”
白亦山听完沉思良久,末了起身道:“多谢乐长老和万长老指点,我会去和家主说一说。”说罢,他和江九归便告辞离开了。
“你受伤了?”万里空忽然眉头一拧问道。
断无云摆手道:“小伤,小伤。”
“有人伤你?”万里空的语气微冷。
“不是,散步的时候有些走神,不小心触动了防护法阵。”
万里空迟疑一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吊坠,“这块吊坠里有一种阵法,可保你不被其他法阵所伤。”
“世上还有这种东西?”断无云惊讶地接过来,依依不舍地抚摸着,这块吊坠呈银白色水滴状,吊坠内部带着星星点点的斑纹,如同浩瀚星云。这块玉应该对化解白家防护阵有些帮助,他便不再推辞,直接问道,“不知道友想要出什么价?”
万里空不想要报酬,但若他真这么说,无云就不会轻易收下这玉坠了,他想了想才道:“一个条件如何?”
断无云愣了下,拍案笑道:“好,日后道友若有需要,我必定赴汤蹈火,相信道友绝对不会失望。”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翻出一棵价值较高的灵草送给万里空。
万里空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提出什么条件,但已经预料到未来断无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入夜后,断无云在房间里设下结界,又布置了几道隔离阵法,然后继续炼制移阵盘,今日测试移阵盘虽然失败了,但他已经摸索出了一些苗头,只要继续精炼一下,想办法提升移阵盘的品级,想必不久后就能化解防护阵。
次日,断无云在授道时留心观察了一下人数,发觉授道堂真的少了几个外门弟子,暗道,白家的水果然深,想争夺凤尾火的人那么多,看来这次拿凤尾火会更不容易,好在他不打算将凤尾火全部拿走,只是借得一小缕火炼药,应该不会有太大动静。
而坐在下面的白亦山对授道堂的弟子人数掌握的更为精确,他发现今日又少了两人,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更加慌了。当今日授道结束后,他就匆匆忙忙跑到主屋去找白家主。
不过白亦山这次扑了个空,白家主一直都呆在闭关室,他急的团团转正巧碰到白亦森,便强忍着恐惧,主动搭话,“大哥。”
白亦森垂眸看着他,“有事?”
白亦山被他盯得双腿一软,还以为他大哥像小时候一样要扑过来打他,他咽了下口水,中气不足地说道:“我,我发现有好多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失踪了。”
白亦森眸光微动,“此事还有谁知道?”
白亦山想起断无云和万里空,但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这二人隐瞒下来,他一向嘴笨,担心自己一个回答不当给那二人带来麻烦。
“你随我来。”白亦森带着白亦山去了闭关室。
白家主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他目光漠然地扫了白亦山一眼,看向白亦森道:“有什么事?”
白亦森看了白亦山一眼。
白亦山硬着头皮道:“父,父亲,这几日白家有好多弟子莫名失踪,我担心有歹人盯上了这些弟子。”
白家主放下衣摆,缓缓站起来,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块方巾,擦着手道:“你想说什么?”
白亦山咬紧牙关,在心中给自己鼓了半天劲,低着头紧张到颤声道:“我,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凤尾火的缘故......”
白家主眸光微冷,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难道这个不成才的东西知道了什么?
“父亲,因为凤尾火死了那么多弟子,我们真的还要坚持守着它吗?”
白家主放下方巾,“既然你已知晓此事,便留不得你。”
白亦山刚鼓起的勇气突然崩溃,他又惊又俱地望向白家主,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白亦森侧身向前一步,半挡在白亦山面前,“父亲,他好歹也是白家人。”
白家主道:“你应该知道凤尾火的重要。”
白亦森沉默一瞬,“知道。”
“除了历代家主及其亲信之外,没有人知道凤尾火需要燃油的事情。”
什么燃油?白亦山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误打误撞到了白家的机密,而显然这机密不是他可以知道的。
“父亲。”白亦森坚持道,“他是白家的人。”
白亦山呆呆地望着白亦森的背影,“大,大哥。”
“数百年前,以身殉火的都是白家的人。”只不过因为凤尾火需要的燃油越来越多,而白家的人却越来越少,所以只能四处收集散修炼做燃油。
白亦山心性再平和,此刻也不免被这番冷言冷语刺伤,他攥紧了手注视着白家主,红着眼眶问道:“既然父亲如此不喜我,当初又何必让我降世?”
白家主冷眼看着他,“早知如此,便不会生你。”他指尖灵力闪动。
白亦森挡在前面,寸步不让道:“我是下一代的家主,我想我有权利保住他。”
白家主目光锐利地盯着白亦森,白亦森毫不退缩地回视。二人无声中对峙半晌,最终白家主先妥协下来,“好,可以留下他。但最近正是要紧时候,不能走漏了风声。先把他关在禁闭室。”
“是,父亲。”
白家主看也不看白亦山,穿上外袍便走了。
白亦森回身道:“你暂且留在这里。”
白亦山抬起袖子摸了一把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什么燃油?”
“你不知道?”白亦森难得露出惊色。
白亦山摇头,眼中的茫然不似作假。
白亦森无语看着他,半晌后无声叹了口气,“留在这里吧。”
第15章 杀机
炼制移阵盘需要耗费大量材料,断无云领到自己的新发的月俸后,就和钱长老打了声招呼,便下山去买材料。正巧万里空无事,便也跟着断无云一同下山了。
移阵盘虽然不是人人都会炼制,但断无云不敢保证万里空不知道,所以不能在万里空面前直接买,免得对方生出疑心,可直接拒绝又找不到好借口,毕竟平日万里空对他着实不错。
下山的路上,他想了一会儿,先是带着万里空去了一家酒楼,想直接把对方灌醉,哪曾想万里空千杯不倒。
断无云暗中惊叹,摸着灵石咬了咬牙,又带着万里空去了赌场。
赌场内人声鼎沸,人流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空气中的污浊之气挥之不散。万里空一进门就皱起了眉毛,平平无奇的脸难得有几分神采。
断无云随便找了个赌桌,心不在焉地下了一注,暗道,看不惯就快点走。
不曾想万里空见断无云赌的兴起,忍了忍,还是跟在了后面。
断无云一咬牙,干脆连输了几把,然后愁眉苦脸道:“我这身上灵石带的不够。”
庄家听到这话,以为断无云想赖账,原本笑成一团的脸瞬间凶神恶煞起来,“小子,你什么意思?”
断无云按着万里空的肩膀,“这是我好友,让他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取了钱马上回来。”
万里空愣了下,要去掏储物袋里的灵石。
断无云赶紧拦住他的手,“万道友,你帮助我良多,再借我赌资实在不好,我出门取点灵石马上回来。”
“可......”
“就这么说定了!”断无云把万里空压在了赌坊,然后火急火燎地出门去买法阵材料,可今日赶上他倒霉,买了好几家材料店铺也买不齐全,后来他打听到了一家拍卖会上有卖,便去拍卖会上等着。
好在他所需要的材料价格不高,几轮过后,断无云将仅剩下的一点灵石都花出去后,终于买完了所需的材料。他摸了摸收获满满的储物袋,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直到快回到白家,他一拍脑袋想起了万里空。
“他不会还在赌坊吧?”断无云捂着额头,急匆匆地往赌场赶,心里在祈祷万里空等得不耐烦直接走了。
然而断无云的祈祷落空了,他赶到赌场的时候,万里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旁边站着几个凶狠的壮汉。不远处还有人奚落万里空是个傻子,若不是傻子怎么会任凭别人将他压在赌坊?殊不知这大大小小的赌坊背后的势力可都不小,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
别人的奚落声好像没有进入万里空的耳朵,他在凳子上威襟正坐,眼皮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眼睛,让人看不穿他的目光,一副如无外物孑然而立的模样。
断无云尴尬地摸了摸唇角,高声唤道:“万道友!”
万里空猛然抬头,原本死寂的双眸瞬间生出了万丈光彩。
断无云的笑容僵在脸上,原来万里空不是气定神闲,而是早已经放弃了断无云会回来的希望,就像是被遗弃在角落一样,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断无云有些狼狈地避开对方的目光,心里的愧疚难掩。
万里空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你回来了。”
“......抱歉。”断无云的手在袖子里握紧,“我......”
“你没有筹到灵石?”
断无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万里空从储物袋里拿出灵石交给赌场的人,末了,低声对断无云劝道:“赌场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若是想赌,便来找我。若我在一日,便能陪你一日。”
断无云张了张嘴,凝望着万里空,胸膛里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捏住,“你......你到底是谁?”
万里空抿了下唇角,“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断无云道,“我以前认识你吗?”
“认识。”
“你不想说?”
“我怕我说了以后,你不会再回来。”就像白日那样,说好很快救回来,可他等了又等,从淡然处之,到焦虑地左顾右盼,最后颓然地坐在角落,那种令人绝望的经过他不想再体验了。
断无云默默无声地注视着万里空,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若是哪一日你想说了,随时来找我。”
“好。”
回去后断无云做了一个噩梦,又梦到了少年时的楚疏尘一身是血地倒在街头。街上没有人,只有冷风呼啸,楚疏尘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冷的。断无云想去抱抱他,可在梦中一次次伸出手,却一次次都碰不到楚疏尘,他站在楚疏尘身旁,攥着双拳跪宰了地上。
楚疏尘动了下,慢慢地弓着身子半爬起来,跪在地上低头看着一直抱在手里的傀儡娃娃。
这傀儡娃娃是木头雕刻的,此时沾染了楚疏尘的血水,看起来阴森诡异。
楚疏尘用手指轻轻擦拭着傀儡娃娃脸上的血迹,深深地看了它一会儿,才以食指为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封印法阵。他将傀儡娃娃放在法阵中央,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随后傀儡娃娃和法阵一起消失了。
但一旁的断无云却知道这娃娃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随着这封印法阵一起被封印在了土地里。这封印法阵十分古怪,可以直接将傀儡娃娃的气息隔绝,但同样也让傀儡娃娃从此「消失」在人间,就连楚疏尘自己也难以为它解开封印,只能等到时机一到封印才会自己解除。
此时的楚疏尘只是一个还未筑基的少年,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三四岁,他施展这种封印法阵自然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直接透支了自己的寿命,乌黑的墨发从发根起白化了几寸。
断无云在旁边看着,伸手去拉楚疏尘,这一次又不出意外地,手指直接穿过了楚疏尘的身体,仿佛碰到了空气一般。
就在这时,空中的灵气异样波动,随后两个裹着黑袍的人出现不远处,他们脚步整齐向楚疏尘走来。
楚疏尘咳嗽了一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继续往前逃,却被黑袍人突然打出的灵力击中后背,踉跄了半步又摔在了地上,这一下摔得他半天都缓不过来;
“把东西交出来。”黑袍人忽然开口道。
楚疏尘身上伤的不轻,连呼吸都在颤抖,但他没有回话。黑袍人也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楚疏尘,拖着他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