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人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师徒两人果然是修炼者，这师父就是无咎峰峰主苏一尘！
　　同桌的人，一想到自己方才还在说苏一尘的坏话，害怕得心里直打颤，生怕传闻中烧死了许多大妖的苏一尘，把他也给烧死。
　　苏一尘哪里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也不在意凡人的想法，这世间，他在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师弟程越然。
　　“你随我回无咎峰，我教你剑法。”苏一尘诱惑道，但他知道这对程越然而言根本没有诱惑力，因为对方剑法比他更高超。
　　果然，程越然只是嗤笑：“我不用你来教我剑法。”
　　“我可以天天抚琴给你听。”苏一尘想到对方喜欢听琴曲。
　　“我可以找戚亦然抚琴给我听。”程越然拒绝道。
　　“我弹得比戚亦然更有感情，对方演奏曲目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为了战斗……”
　　“不。”程越然打断苏一尘的话，“戚亦然要是不要琴，不爱演奏，他是到达不了这个高度的。上次演奏《醉渔唱晚》，只是他没有投入感情罢了，他要是投入感情，一定不会输给你。”
　　“……”苏一尘见程越然替戚亦然说话，胸口又要涌起鲜血。他闭嘴，强行将涌上来的鲜血压下去。
　　“更何况我们之间已经这样，我要如何欣赏你演奏曲子？我只会想起屈辱的事情罢了。”程越然毫不留情，说得苏一尘哑口无言。
　　“今日起，我们师徒缘分已尽，我岳关山，再也不是你苏一尘的弟子。”
　　听到这句话，苏一尘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程越然有些讶异，“过了一年，你的伤势还是这么严重吗？你不是当世第一医修吗？能医不自医？”
　　“不是。”苏一尘捂着嘴，用了一个清洁的法术将鲜血去除，“是当初戚亦然伤我太重。”
　　程越然想到当初在无双山庄外，戚亦然重伤苏一尘，苏一尘吐血倒地的场景，只觉得心头一阵畅快。
　　活该……
　　程越然心头顿时冒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一出，程越然也是一惊，他竟然会幸灾乐祸，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但对欢钰风、苏一尘等人，他的确没太多的同情心，对方伤得越重，他心底就愈发高兴。
　　“不行，我不能这样，这样就不是我自己了。就算对方是我厌恶的人，我也不能幸灾乐祸。”
　　程越然这样说服自己，可在心底默念了几遍，都没有用，他就是感到高兴。
　　“算了，苏一尘也不值得我同情，他被戚亦然重伤是我乐见其成的，不然我也不会放任戚亦然重伤他。”
　　程越然见说服不了自己，只能接受这样一个不完美的自己。
　　一旦接受了不完美的自己后，程越然发现自己心境畅通，隐隐有了进阶的趋势。
　　“怎么？”程越然马上想到了什么，“难道我无法突破境界，是因为我还不够顺其自然，随心所欲吗？”
　　想到这里，程越然立马放任自己以前会克制的情绪。
　　他讥讽苏一尘：“你不配当我的师尊，你不配当我的任何人，我只希望，从前、如今、以后，我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你！你算什么，也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说完这一长串话，程越然觉得自己心中的一个郁结被解开，豁然开朗。
　　苏一尘万万没想到，程越然会说这么重的话。
　　千年他们两人分道扬镳，程越然也只是同他温柔地说了一句：“既然理念不合，我就不在无咎峰碍师兄的眼了，是我不好，不能让师兄满意。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师兄弟情不会变。”
　　程越然为人素来温柔，而且这温柔和他不同。
　　他的温柔只是表面，一遇到涉及自己利害的事，他便不会再温柔。
　　可程越然的温柔是从内而外的，就算被别人伤害，程越然也不会报复回去。
　　可就是这样温柔的程越然，说出了从前、现在、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的话。
　　程越然彻底否认了他们的过去，否认了他们的师兄弟情。
　　苏一尘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仿佛要把自己身体内的鲜血都吐干净才罢休。
　　“你！”程越然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能引起这样的效果。
　　他立即伸手覆在苏一尘的后颈上，灵力在对方体内运转一圈，震惊道：“你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说罢，他随手甩下一枚玉佩：“这是付款，我不吃了。”
　　他抱起苏一尘，御剑往西平大陆飞去。


第64章
　　苏一尘双眼开始变得通红, 心想：“要是入魔能让师弟重新对我好，那我不如就入魔吧。”
　　程越然还好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 不得气死。
　　入魔后, 欲念会增强, 会想要有蚕食同类的想法。
　　这些都是程越然忍不了的。
　　他御剑在空中飞行, 长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苏一尘趁机埋首在程越然的胸膛里，双手紧紧环住程越然的脖颈。
　　这样亲密的姿势, 就连前世两人没有决裂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他还是在乎我的。”苏一尘苦中作乐，“要是他不在乎我, 就放任我入魔了。”
　　而程越然心想的是：“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开刺激他了。我是想要同他断绝关系，再也不见到他，但我也应该考虑到他身受重伤, 受不得刺激。”
　　程越然懊悔的时候, 苏一尘正享受着程越然难得的温柔。
　　“要是师弟能一直抱着我就好了，我情愿在他怀里死去。如果活着要面对的, 是一个冷酷无情，与我断绝关系的师弟，我情愿入魔或者去死。”
　　御剑从中周大陆到西平大陆，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沉默了一会儿后，程越然纳闷道：“你就这么喜欢程仙尊, 喜欢到我这个替身说你两句也不行？”
　　“……”
　　苏一尘说不出来，他为了一个替身, 最多能做到与戚亦然对战, 至于会不会因为替身而走火入魔, 那就难说了。
　　他之所以会走火入魔, 是因为眼前的人不是替身，而是师弟本人，是因为千年前两人分道扬镳对方也没有想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现在却因为他强行与师弟交/合而产生无法愈合的嫌隙。
　　“你要是恨我强/奸了你，你可以强/奸回来。”苏一尘憋了半天，只想出这一个荒谬的解决方案，“你千万不要与我断绝关系，我接受不了。”
　　“荒唐！”程越然面色铁青，他才不要强/奸回去，这对他而言是一种伤害！
　　他还想骂苏一尘，可话到嘴边，见对方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就又咽回肚子里了。
　　他憋得满肚子的火，不知道冲谁发/泄。
　　他最后只能归咎于天意弄人，要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要在人间游玩，品尝美食，来到鹳雀楼，也不会遇到苏一尘这个克星。
　　他更不会抱着走火入魔的苏一尘，前往西平大陆灵音寺，求慧源住持来帮忙疏导。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用功，他就应该一心向道，断情绝爱。
　　“你要是再想要与我断绝关系，我就直接入魔，不用你去灵音寺求人。”苏一尘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威胁道。
　　程越然闻言，气得不轻：“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来气！”
　　“可我想与你聊天。”苏一尘其实每说一句话，都像被锋利的宝剑刺穿胸口一遍，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尽管是这样疼痛，但与师弟说话的机会恐怕不多。
　　“你给我闭嘴养伤！”程越然命令道。
　　“你当初说，我同你做，没有宗啸同你做来得快活，这是实话吗？”苏一尘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越然选择不回答。
　　他与宗啸做，虽然第一次是被强迫的，可是后来他也沉浸其中，更别提后面几次。
　　而他与师兄做，充满了背德的感觉，就算身体上得到满足，内心也是痛苦万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当初骗我，其实还是同我做更加愉悦。”苏一尘偷笑出声。
　　“你还是别说话了。”程越然好心提醒道，“你一说话，就是一股血腥味。”
　　“没办法，我受了内伤，一张口，鲜血就要涌上来。”苏一尘知道师弟爱洁，不喜欢难闻的气味，但这不是他可以做主的。
　　“那你就闭嘴。”这是程越然第三次要求苏一尘闭嘴了，“我知道你说话会剧痛无比，你最好还是为了自己多想想，你这身子破败不堪，就别再折腾了。”
　　苏一尘听后，心底升起不该有的甜蜜。
　　“师弟在关心我，他之前说要和我断绝关系的话，果然只是气话……”
　　想到这里，苏一尘见好就收，不想过度惹怒程越然，便安静地躺在对方怀中。
　　“师弟的胸膛好温暖。”
　　苏一尘就算巨痛，就算快要走火入魔，也不能阻止他浮想联翩。
　　“要是一早知道岳关山就是师弟那该多好，我就不会因为宗啸碰了他而恼羞成怒，也像宗啸一样对待师弟。”
　　苏一尘开始复盘，反思自己之前究竟哪些棋下错了，怎么好好一盘棋，被他给下成了死棋。
　　“师弟被宗啸那样对待，内心正是脆弱的时候，我不应该意气用事，也那样对待师弟，我应该安抚他，然后徐徐图之。”
　　苏一尘和戚亦然想到一块去了，都想要徐徐图之。
　　“当务之急，是消除师弟对我的厌恶，让他对我有好感。”
　　苏一尘咳嗽了几声，又是鲜血直流。
　　他用法术清洁掉鲜血后，开口：“除了夜蝶族长，其余参与过上届妖族千年大祭的妖族，都被烧死了，所以那些凡人说得也没有错，是我下令烧的。”
　　他觉得这件事，自己处理得很好，应该会博得程越然的欢心。
　　程越然果然好奇去年那件事是怎么解决的，没有让苏一尘闭嘴。
　　“慧源住持将万人坑里的骷髅全部超度。目前还找不到万人坑的凶手是谁，你知道吗？”
　　程越然当然知道，从第二具骷髅化为飞灰，将自己被杀的过程展现出来，他就知道凶手是詹远。
　　可是程越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和詹远有千年的交情，不想对方名声败坏得太厉害。
　　要是坐实了万人坑是詹远犯下的罪孽，那詹远就要遗臭万年了，虽然詹远现在的名声肯定也不好听。
　　“我问过白虎妖，他说将洞府选在小鹊山，是他和詹远共同的主意。”苏一尘自顾自讲着，“当时他和詹远都用神识探测过，小鹊山底下什么都没有。”
　　程越然心想：“因为万人坑里有一个隔绝探测的阵法。”
　　“白虎妖入住小鹊山的时间是百年前，这百年间，万人坑里还陆陆续续地有人死去。因为白虎妖服用过真言药水，可以排除嫌疑，那么凶手就应该是能直接进出白虎妖洞穴的妖族。”
　　话说到这里，目标已经很明确了。
　　程越然缓缓吐出两个字：“詹远。”
　　“不错，就是詹远。”苏一尘又是一声咳嗽，带出浓厚的血腥味。
　　“他已经死了，死得凄惨，算是给死去的妖族和人族报了仇。”程越然不想对一个死妖评价太多。
　　“可惜他死得太早，你当初应该在杀死他之前问清楚万人坑的事。”苏一尘知道程越然心软，或许就这么杀死了詹远，而不愿揭露詹远更多的罪行。
　　“是。”程越然点点头，不愿意说更多的话。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苏一尘生怕师弟误会，连忙解释。
　　“我知道。”程越然御剑而行，“你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苏一尘心头微甜，师弟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的想法，这怎么能不算是心意相通呢？
　　苏一尘趁热打铁：“当初庞同想要杀害你，是我救你回来的不是？”
　　程越然没有说话，心想：“你没能救回岳关山，他死后，躯壳内住的是你昔日的师弟，是你在他与魔剑决战的最后一瞬，希望他死的师弟。”
　　一想到苏一尘有一瞬间希望自己死，因此害死了自己，程越然刚刚柔软一点的心，瞬间又变得冷硬无比。
　　“我不念你的恩情，我只念你的坏处，你多说无益。”程越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苏一尘想要打动程越然失败。
　　这时，他体内的灵力开始混乱地游走，冲破他的灵脉，不停撞击他的五脏六腑。
　　“唔……”
　　苏一尘痛苦地蜷缩在程越然的怀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这反常的行为引起了程越然的注意，“你说话啊！”
　　“说……说不出……来……”
　　程越然见状，一手托着苏一尘，一手覆住对方后颈，输入灵力探查。
　　这不探查还好，一探查，发现对方的灵脉在不到一刻的时间内，碎得四分五裂。
　　“怎么会这样！”
　　程越然连忙出声稳住苏一尘：“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我酌情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你别再沉溺于悲苦的情绪之中了。”
　　苏一尘听到这话，就算再痛苦难挨，也要开口了。
　　“我希望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不可能！”程越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答应苏一尘的这个条件，可以使得对方灵脉碎裂的速度变慢，可是这个条件他绝不可能答应啊！
　　程越然说完这四个字，发觉苏一尘体内灵脉碎裂的速度加剧了。
　　情急之下，他只能退一步：“但是我可以陪你到心魔解除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