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刚散场,人还很多,不少人开始驻足围观,朗夜沉听见他骂人,原本不以为意的笑意凝固,往下拉了一下口罩,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目光森冷,一手摸向旁边的椅子,脚轻轻一蹬,折叠椅合上,拎在手里掂了掂。
时虞拉住朗夜沉,把人挡在自己身后,抬眼看了眼围观人群,很冷静的拿出手机报警。
健身会所的人冲出来,老板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气质卓然的时虞,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又忍了回去,客客气气点了个头,“你们这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时虞说:“这个人意图袭击我,我希望你们能帮忙控制住他。”
老板面露难色。
时虞:“我充十年会员。”
老板:“把这个暴徒先弄进去,别在外面丢人。”
他还贴心的把围观人群给疏散了。
李程显然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被前同事拎起来之前时还是蒙的,他被三个壮汉按进健身会所里,两条腿不住的扑腾,时虞看也没看他一眼,把朗夜沉手里的折叠椅接了过来,撑开让朗夜沉坐下。
朗夜沉以为他要说自己意气用事,谁知道时虞说:“这里有监控,不方便动手。”
朗夜沉:……
他摸摸鼻子,还是不明白,“这傻逼疯了?你和他毕业后还有交集?”
时虞摇头。
……
别人约会的终点站是酒店,时虞和朗夜沉约进了派出所,不过因为有监控,时虞和朗夜沉问题不大,傻逼虽然先动手,但他连时虞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于是被教育一通,也被放了出来。
朗夜沉和时虞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他出来,时虞开车过去,朗夜沉趴在车窗,笑眯眯的说:“五年前就是时虞举报你的,你能怎么样?”
他刚才查了新闻,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条,李程那年刚升青年组,在一场比赛前被举报私生活混乱、与未成年发生关系,后来被严查,从此没再参与过散打赛事。
新闻编辑还很扎心的在结尾补刀,提出李程就算不被举报,想成为职业选手也是不可能的,天赋太差!
但李程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听朗夜沉替时虞承认了,眼里立刻泛起红血丝,呼吸粗重起来。
“我就知道……”他指着朗夜沉说:“我不过就是删了一条你发过来的讯息!他就记恨我到现在,一条信息而已!他却毁了我的前程!凭什么?!”
朗夜沉怔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的信息?我发给时虞的?”他似乎慢慢的想起来什么,垂在腿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力道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有一把火在嗓子里烧起来,说出的话却诡异的保持了平静,“你是说,你们毕业那年,你删过时虞的信息?”
坐在他身侧的时虞猛的转过头,眸光转瞬降至冰点。
被两个人这样盯着,李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迟疑着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跑。
他没跑出去两步,被飞过来的重物砸在了后背上,金属哐啷落地才发现那是把便携式军工铲。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直接把他砸翻在地,有人从后面快步走过来,一条腿跪下压在他后背上,胸腔被挤压,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脊骨也火辣辣的疼,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被压死了。
他以为这人是朗夜沉,直到身后的声音阴沉落下,他才发现是时虞。
“你,删了什么?”时虞抓着他的头发,把这人的脖子拉出可怕的脆响,他面无表情,下颌紧绷,“你删掉了,他离开一年后,给我发来的信息?”
“是!是又怎样!”李程想起这是在派出所门口,胆子又大了起来,“谁让你把密码设置成朗夜沉的生日,这么好猜是你太蠢!”
察觉到时虞的颤抖,他愈发得意,能看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天才失态,他直接笑出声,“我本来只是删那段音频的!刚好他那个时候发来信息!这不就是命吗?你活该找他八年!你特么敢举报老子,你活……啊!!”
时虞抓着他的脑袋,狠狠的砸在了水泥地面上,第一下就见了血。
周围纷纷攘攘,似乎很多人都冲过来阻止他,那些人喊着他的名字,要把他拉起来,可时虞纹丝不动,一下一下机械的往地上砸,于是周围那些听不清的话渐渐变得恐惧,他听见有人问要不要上□□。
直到有人冲过来,拉着他的领子,沙哑的喊了一声。
“时虞,停下!你要砸死他吗?!”
时虞抬起头,沉重的呼吸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很恐怖的,那些举着□□的小民警,看他的眼神像看见了一只野兽。
他们不理解他为什么痛苦,只有一双茶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他顺着朗夜沉的力道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抱住了朗夜沉。
“你发了什么?”他问朗夜沉,声音粗粝的像是两张砂纸在刮擦,“你是不是在向我求救?”
朗夜沉用力的拥抱他。
“没有。”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过的很好。”
第32章
李程那糊着满脸血被救护车拉走, 围观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出时虞,幸好在派出所门口,被民警拦着, 没有几个看热闹的。
时虞车的后座上放着一件冲锋衣,本来是下雨天穿着御寒的,朗夜沉拿出来往时虞脑袋上一盖,把人挡严实,拉着他又进了派出所。
时虞倒是不见刚才的狠绝, 温顺的像只大猫咪, 进了门,朗夜沉才把那件衣服扯下来, 刚才给他们做笔录的民警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正常来说, 这时候该把时虞请到“后悔椅”上坐一坐了, 毕竟李程刚才被打成那样, 很难不留下什么后遗症。
朗夜沉准备联系个律师, 时虞突然声音沙哑的开口,“我要报案。”
众人:???
您刚才蓄意行凶的样子大家都看着呢,您确定是报案, 不是投案?
“我要报案。”时虞又说了一遍, 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 神色恢复了先前的冷淡, “我怀疑那个人是间谍, 意图窃取我的研究数据, 我有两项已经完成的科研项目, 保密等级均为机密, 这个人袭击未果,刚才又进行了针对项目核心数据的询问, 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外国派来的间谍。”
朗夜沉:……
实际上,李程看起来有种脑干缺失且自以为是的气质,比起间谍他更像个憨批,但时虞表情太认真严肃了,不说他沉稳可靠的外表,单说他的成就和身份,看起来他就没理由突然去殴打一个生活不如意的普通人。
以至于这临时扯出来的罪名听起来竟八分可信。
时虞说:“我的律师等会儿就到,麻烦你们稍等,然后和他谈,我受到了惊吓,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众人:……
我们才受到了惊吓好吧?!
这件事变得复杂起来,时虞和朗夜沉被带到一个空着的小型会议室里休息。
朗夜沉很客气的向警员要了碘伏和创可贴。
他用纸巾把时虞指关节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那只手修长干净,血迹在上面很违和,他指关节也擦伤了,应该是打人的时候磕在了水泥地面上,还染上了些灰尘。
“你怎么想的?”朗夜沉低着头,小心的清理擦伤上的尘土,“你想因为个人渣影响自己以后的前程吗?”
时虞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问出话来。
朗夜沉把创可贴粘在指关节上,对着创可贴吹了两下,问他:“疼不疼?”
时虞摇头,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牵手坐了一会儿,朗夜沉打量着会议室的环境,目光透过玻璃门,看到外面“坦白从宽”的标语,终于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
“时虞,那条信息没什么。”朗夜沉说:“我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告诉你我过的还行,以后发达了就回去找你的,所以你看,就算你没收到,我们还是按约定好的又遇到了。”
不知道时虞信没信,他僵硬的转了下脖子,看向朗夜沉。
“你发过短信,却没等到任何的回应,应该对我很失望。”
不是个疑问句,是个肯定句,时虞像是用这句话给自己定了罪,尽管他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这条短信,不知道施云山做过的事……
也不知道朗夜沉在年少、还无法掌控命运的时候,确实迁怒过他。
可时间推着朗夜沉向前走,他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了,更明白时虞在这些事件里完全承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对时虞而言,恋人消失八年,回来却连个交代都不愿意给他。
朗夜沉不是不想说,可是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时虞只会更自责,就像现在这样。
那条信息,确实是求救信息。
朗夜沉当时只有那一次机会,但他太年轻而且不够理智,他下意识的把天阙城的定位发给了时虞,被发现前甚至没来得及加上一句报警。
一个定位,和他的名字。
后来见识过付文宾的报复手段,朗夜沉很庆幸时虞没来找他,他看到时虞能按部就班的成长起来,在阳光下干干净净的活着,活成一个熠熠生辉的人,这样比什么都好。
至于时虞问他是不是失望。
当时当然会,何止失望,他都绝望了。
可是被打的就剩一口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死之前还是想再看时虞一眼。
他长得漂亮,当时在赌局里人气很高,付文宾怕他死了,又把他送进医院,养伤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时虞是没看到消息。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回想起来朗夜沉甚至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心想要是时虞知道真相,会不会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他可受不了刚恋爱就死了男朋友。
“失望过,所以一赌气,好多年都不联系你,一朝看你落魄,立马跑过来落井下石谈包养了。”朗夜沉拍了拍时虞的手,“包养啊!我这么羞辱你,不就是在报仇吗?”
时虞心想,他哪有脸让朗夜沉哄着他呢?
可他现在也实在笑不出来,他只想用军工铲把李程的脑袋开个对称的瓢。
……
两个人凌晨才从派出所出来,关于时虞说的间谍罪,云恒市警方高度重视,立刻针对李程展开了调查,很巧的是,这傻子还真有几笔说不清来历的收入。
这个时间回家肯定会打扰时妈妈,朗夜沉给时妈妈打了个电话,只说俩人碰到个小偷,挂了电话,就开车回二中附近那个房子了。
时虞这一晚睡得不好,朗夜沉被他抱着,抱的太紧,好几次觉得这大猫猫是不是要谋杀亲夫,但抬头一看人还睡着,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眉皱着很不安。
朗夜沉一动,他就醒了。
人都醒了,朗夜沉就大大方方的亲了亲他的眉心,“做噩梦了?”
时虞把手放松些,没说是不是,他起身去客厅接了杯水。
等他回来,朗夜沉已经摊开长手长脚,把床占了一大半,时虞知道他没睡,朗夜沉现在睡姿都是蜷缩的。
他走过去,伸手去抬朗夜沉的胳膊,猝不及防被大灰狼一把拉上了床,这一下压的朗夜沉闷哼了一声,时虞想起来,被朗夜沉按住了。
“我后天……啊不,现在是一点多,那就是明天……”朗夜沉说:“我明天就要回森蓝新区了,你确定明天一整天,都要臭着张脸给金主看?那我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只讨人喜欢的金丝雀了。”
时虞冰蓝色的眼睛缓缓的眨了一下,“明天就走?”
“嗯。”朗夜沉打了个呵欠,“积压了太多事要处理,我估计你也是。”
他又亲了亲时虞的下巴,“走之前回二中看看,然后去看看我妈,你要不要陪我?”
这还用说吗?
时虞连犹豫都没有,立刻点头。
“那还不赶快好好睡觉?”朗夜沉哼了一声,放在时虞身上的手有些不老实的捏了捏时虞腰侧,但时虞和他不一样,时虞不怕痒。
他连表情都变一下,捉住朗夜沉的手,翻身躺在朗夜沉旁边,这次抱人的力道很合适,大灰狼舒服的窝进他怀里,闭着眼睛说:“别想短信的事了,我们还有十个八年要一起过,你总揪着那点遗憾不放,有意思吗?”
时虞不认为这是一点遗憾,但又被朗夜沉说的“十个八年”吸引去了心神,垂眸看了眼不经意就说出这话的朗夜沉,很想让他再说一次确认一下,但朗夜沉真的困了,在他怀里蹭了一会儿,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很神奇,后半夜时虞没再做噩梦了。
……
作为二中的荣誉校友,时虞说回学校可是宣传的好机会,校长都摩拳擦掌准备亲自陪这位了不起的天才了,却被天才一盆冷水泼过来,说一切都要低调,他也不需要有人帮忙讲解,他和自己的男朋友随便逛逛就行。
男朋友……
熊校长郁闷的喝了两大缸子茶水,躲在楼上偷偷瞧自家菜园子里种出的翡翠白菜,还想看看白菜被哪只小野猪给拱走了。
朗夜沉和时虞是学生上课时进来的。
两个人并肩走在成荫的桂树下,远远看过去,牵着手的两人身高相近,身形皆是挺拔颀长,一儒雅清俊,一俊朗桀骜,气质不同,但气场融洽的像正负极相吸引的磁铁。
熊校长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小野猪还不错,配得上他们二中最好的白菜,就是这小野猪越看越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