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等宁秋白说话，美德之书已经迫不及待地翻页，显示出一行字
　　「坦率是美德！既然有这么便利的方法，为什么还要我每天过来听你念书你这个老混蛋！」
　　“骂人可不是美德。”海王不以为忤，继续笑眯眯，“吾想和逆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而已。”
　　宁秋白“……”
　　看美德之书气得开始显示乱码，宁秋白沉闷的心情忽然好转了一些。
　　虽然海王没有明说，但宁秋白看得出来，美德之书也从一开始纯机械性的问答变得逐渐圆融复杂，更像一个完善的灵魂了。
　　这大约也是海王不愿意简单粗暴、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的原因。
　　因此宁秋白十分诚恳地道“多谢您。”
　　海王摆摆手“下次给吾多带些戏曲来，吾想听那个。”
　　宁秋白点头“没问题。”
　　……
　　美德之书的任务完成后，宁秋白尝试了一下往黄昏宫殿去——系统给他的奖励果然够方便，甚至不需要在手机上操纵，只要在心里默念就可以传送过去了。
　　宁秋白出现在黄昏宫殿的屋顶，把同样坐在屋顶望天的杜子规吓了一跳。
　　解释明白之后，杜子规嫉妒得差点把眼镜摔碎“这么便利的功能，我也好想要。”
　　宁秋白把小狐狸丢给他，面向着夕阳活动了一下手腕“但是这个功能只有我自己能用……所以第一次探索还是得我一个人去。”
　　杜子规撇撇嘴“我给你拿点道具，你要真能过去，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我们反向拉过去——秋白，秋白？”
　　宁秋白回过神“嗯？嗯。”
　　“你想什么呢？”
　　宁秋白眺望着远处似乎永恒不动的夕阳和晚霞，抿了抿唇“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那片夕阳和晚霞。”宁秋白一指前方，“一直都存在吗？”
　　“对，从我们进驻就没变过，也过不去，感觉就是副本的建模而已。”杜子规扫了一眼，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纠结这个？”
　　宁秋白紧紧盯着那颗橙红色、被晚霞遮住一半的夕阳，喃喃道“因为刚才……太阳好像动了一下。”
　　杜子规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宁秋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胸腔中的心脏却猛然剧烈跳动了起来。
　　一个念头突兀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会不会……并不是那个加密的坐标禁止他们前往、而是他们本身就在那个坐标里？
　　——黄昏宫殿……会不会就是不死鸟遗留下来的副本？
　　这个“羽”组织的大本营，是盛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副本的残骸，拥有极高的安全防御机制，因此被盛鸣改造成了他们的驻地。
　　按照卫崎所说，有能力阻止背负九尾狐的诅咒与力量的副本并不多，黄昏宫殿本身很可能也是哪个远古NPC留下的遗产！
　　盛鸣能弄到的这种程度的副本会是谁的呢？
　　……
　　因此，当利用快速穿越能力依然出现在原地的时候，宁秋白没有气馁，反而望着天边的夕阳晚霞，慢慢开口“我要去那边。”
　　其他“羽”组织的成员对视了一眼。
　　“我们一开始试过向其他方向前进，但是不论走多远，都是荒野，风景也完全没有变化过，向后走几步就能回到原处。老大说那可能是副本的边界，让我们看似前进实则只是原地踏步。”
　　“不过你的传送能力能不能越过，我们就不知道了。”
　　“值得一试。”
　　宁秋白点点头，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望着灿烂辉煌的晚霞，心中默念启动了传送能力。
　　眼前一花，周围的宫殿和人群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片零星生长着植物的荒野。
　　宁秋白想起他们的提醒，仰头看了眼天空。
　　依然是夕阳和晚霞。
　　但似乎……大了一些。
　　宁秋白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轮并不刺眼的夕阳，记住了它的轮廓大小，随后继续启动传送能力。
　　一连传送了十几次，夕阳和晚霞确实在一点点放大，并非是宁秋白的错觉。
　　等到后面，宁秋白再度仰望天空，已经隐约能够看清这片火烧云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片片或灰黄、或橙红的巨大叶子，密密麻麻遮蔽了天际，将下面的枝叶和树干完全挡住，远远看过去，就好像绚烂的晚霞。
　　只有走得近了，才能在叶片之下看到下面枯败的枝条、干枯的树干。
　　那些叶子的形状宁秋白无比熟悉——正是根植在他的身体内的栖雾木的形状。
　　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天空的漫天晚霞，竟然只是一棵枯死的栖雾木。
　　宁秋白仰头看着那轮夕阳。
　　走得越近，夕阳的光辉反而越衰减。到了这里，夕阳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球体，只在边缘散发着微微的红光。
　　在这个球体之内，隐约能够看到一只漆黑与火红交杂的鸟，双翼收拢、鸟首垂下，宛如衔尾的蛇，团成一个球安静地沉睡着。
　　等再传送几次，巨鸟的形状愈发清晰，宁秋白甚至能看到它周围盘旋着的黑色火焰。
　　每当那些火焰碰到枯死的栖雾木的叶子，叶子就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宁秋白停下了脚步。
　　只是在这里，他就能感受到前方扑面而来的热浪，体内的栖雾木都蜷缩起来，散发出无形的哀鸣。
　　再向前，就会死。
　　就算现在在夕阳的巢穴中沉睡的鸟是盛鸣，他也会在接近盛鸣之前就被烧死。
　　宁秋白仰望着只剩下最后一步的爱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吐槽地道“按照正常发展，现在应该是我冒着生死风险闯进去，在被烧死之前触摸到盛鸣，然后他睁开眼睛看到我，之后是HE还是BE取决于作者家里缺不缺刀片。”
　　但可惜，宁秋白并不打算去死。
　　他当然怕死，但更重要的是，他本身的存在就维系着盛鸣与盛鸣渴望的人生，如果他死了，盛鸣真的还能从不死鸟变成盛鸣吗？
　　宁秋白努力催动体内的栖雾木伸出枝条。
　　他的栖雾木上次结果之后就进入了冬眠状态，现在还没开始重新萌发。因为嫌弃麻烦，之前结的那些果实虽然已经干瘪，宁秋白还是没摘下来。
　　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宁秋白把所有的栖雾木果都摘下来，在面前挨个摆好，将其中一个剥开，露出里面的果仁，随后仰起头，对着前方的夕阳大喊了一声
　　“盛鸣，开饭了！！”


第96章 盛鸣与不死鸟
　　一轮太阳向你飞近是一种什么感觉？
　　宁秋白只觉得自己僵硬地站在原地, 想动一动都觉得无比困难，甚至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断尾求生”感只要能保住性命，可以牺牲一些躯体和器官……
　　随后宁秋白才意识到这种感受来源于体内的栖雾木。
　　到底是当初的不死鸟指定食物, 宁秋白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栖雾木本身的潜意识。
　　那轮夕阳从高耸入云、遮蔽整片天空的“晚霞”中向宁秋白落来。
　　令人惊讶的是, 距离宁秋白越近，那轮夕阳反而越小；等到了宁秋白眼前，已经和一辆小汽车差不多大。
　　夕阳的轮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宁秋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只身披玄黑与赤红的不死鸟。
　　不死鸟的传说包含了凤凰、朱雀等等, 全都是神话中数一数二的美丽神鸟。宁秋白眼前的这只不死鸟同样羽翎华美、双翼修长, 周围萦绕着漆黑如墨的火焰, 只是和五色的神鸟不同，基本只有黑红二色。
　　“堕落的不死鸟”啊……宁秋白心中感叹了一句, 小心地端详着不死鸟的脸色。
　　不死鸟眼眸紧闭, 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呼噜。
　　宁秋白“……盛鸣？”
　　睡着了？
　　不死鸟低下头，好像看得见一样找到了一颗栖雾木果，三两下就叼起来碾破外壳、吃了下去。
　　一边吃，宁秋白依然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小呼噜，奇妙地和当初盛鸣变成小孩子之后在他家睡的夜晚节奏一致。
　　宁秋白无比确定眼前的不死鸟就是盛鸣本鸣，但……盛鸣也太厉害了, 是怎么做到一边吃一边睡觉的？
　　宁秋白咳嗽一声, 尝试继续唤醒盛鸣“盛鸣、盛鸣，你醒醒，还认得我吗？”
　　化为不死鸟的盛鸣周围盘旋着透着死亡气息的玄色火焰, 宁秋白不敢伸手碰他。
　　然而不死鸟对宁秋白的呼唤视若无睹，只低着头把所有的栖雾木果都啃干净, 随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宁秋白有些遗憾自己刚才没来得及掏手机, 不然把这一幕录下来, 将来给盛鸣看绝对有意思。
　　只是盛鸣吃东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他还没来得及喊几声！
　　看不死鸟已经吃饱了，拍动翅膀准备起飞，宁秋白顿时焦急了起来，刚想试试冒险分出栖雾木的树枝拉住不死鸟，就看到这只大鸟忽然凑到了宁秋白面前，伸开喙衔住了宁秋白的衣服。
　　宁秋白“？”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直接把他抛起来！
　　天旋地转之后，宁秋白已经跌入被暖融融包裹的柔软中。
　　宁秋白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身下的毛茸茸已经开始晃动——不死鸟把他背了起来？
　　那些盘旋在不死鸟周围的黑色火焰，非常有默契地避开了宁秋白所在的位置。
　　宁秋白忽然安心了下来。
　　哪怕变成这样，盛鸣依然是他的盛鸣。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死鸟载着宁秋白，向着天际的晚霞扶摇之上。
　　……
　　宁秋白躺在温暖的羽翼上，伸手推了推不死鸟“盛鸣，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被不死鸟带到巢穴里之后，宁秋白本以为要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然而只有一个空空的巢穴，不死鸟用羽翼和尾羽将宁秋白环在中间，然后继续睡了下去。
　　宁秋白等了一个小时，实在无聊得要死——手机电量有限，他也不敢用来打发时间。
　　不死鸟脑袋在宁秋白肚子上蹭了蹭，依然沉睡着。
　　宁秋白伸手在不死鸟脑袋上轻轻捋了捋，思索起应该怎么把盛鸣唤醒。
　　按照卫崎所说，现在的盛鸣是被不死鸟的记忆困住，那只要让盛鸣重新回想起“我是盛鸣”来，就能让盛鸣醒过来！
　　而且还得区分清楚，是身为不死鸟的盛鸣而不是原来的盛鸣……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再不快点变回去，说好的你妈妈和我外公要见面的，到时候你不出场怎么办？
　　“……卫崎现在变成了我那里的狐狸，柳画眉已经快按捺不住把它拆了的冲动了……
　　“……还有我的电影，热度意外地特别高，你快点回去我们还有宣发工作……”
　　“……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的副本，我不知道你和黑龙有仇，还给你派了个任务去和它玩……”
　　宁秋白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一会，看着不死鸟随着他的话语慢慢有了动作，内心更加笃定，并决定来一剂猛料
　　“还记得你当初变小了之后住在我家，结果尿床了的事吗？偷偷告诉你，那天晚上我有给你尿床拍照。后来杜子规知道这件事之后找我，想要把照片买下来。我问买这个干什么，他告诉我他打算拿到玩家论坛上拍卖，能换不少积分，并且可以跟我分成……”
　　宁秋白顿了顿，含笑道，“你猜我赚了多少？”
　　“他真的拿去卖了？！”
　　不死鸟的脑袋忽然竖了起来，眼眸睁开，尾翎炸毛，咬牙切齿瞪着宁秋白，“你怎么能卖给他！”
　　宁秋白看着不死鸟的眼眸，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真漂亮。”
　　不死鸟的眸子并非纯粹的赤红，夹杂着橙黄与铅灰，如同灿烂的火烧云，只凝视着这双眼眸，就让宁秋白恍惚中有了看到夕阳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和盛鸣确定关系的那一次，就是在天空之城的最高处眺望天际，盛鸣吻上来的时候，隐约就从盛鸣的眼眸中看到了晚霞的颜色。
　　不死鸟非常不明显地红了红脸“别打岔！照片到底怎么回事？”
　　宁秋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没给他，我是那种人吗？不骗你一把怎么叫你起床？”
　　不死鸟张开的尾翎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啄了啄自己的翅膀，声音低了一些“唤醒了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变不回去了。”
　　宁秋白一愣“怎么了？”
　　不死鸟转过头，望着周围层层叠叠的、枯萎的栖雾木，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找回记忆之后，我终于明白我是谁、我又是怎么变成‘盛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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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其他的远古NPC一样，“堕落的不死鸟”一开始也是纯粹的怪物。
　　堆叠了各种传说和各种神话里的形象，导致远古NPC们思维冲突、彼此矛盾，让它们所在的副本无一例外成为了死亡副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同的NPC也在本能地尝试解决疯狂的办法。
　　不死鸟的办法，就是涅槃重生。
　　每一次涅槃重生，它就会将一部分冲突的自我燃烧殆尽，这样下一次重生的不死鸟，就会比上一次更理性一些。
　　因为掌控着生和死，不死鸟反而比其他的NPC更加漠视生命。
　　它并不在意自己的人格的死亡，当生死本身就是一团火焰涅槃的时候，生和死的界限就变得无比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