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宁秋白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你想要保持的自我是什么，难道是卫崎口中疯狂的怪物？”
　　“……”
　　“是吧，既然你有想要保持的自我，那就想办法维持住嘛！哪怕你身体里的灵魂真的是不死鸟……”
　　宁秋白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张口要说又顿住。
　　盛鸣疑惑地看着他：“怎么？”
　　“唔，我想说，你有渠道找到那段时间的记忆吗？哪怕猜测也可以。”
　　盛鸣感觉宁秋白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但还是回答：“如果找到失踪的不死鸟所在的那个副本，也许能有线索。只是我一直在找，没有找到。”
　　宁秋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暂时防备卫崎，同时向海王寻求帮助，看同样是远古NPC的他能不能提供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盛鸣沉默片刻，眉头展开：“这就是我的打算。”
　　“所以明天我就可以返回剧组……”
　　“不行。”
　　……
　　盛鸣硬生生要求宁秋白在家里躺了三天，才同意他再度前往深海宫殿。
　　尽管差点被卫崎偷家，宁秋白依然没有把拍摄放下。
　　只是主演的“羽”成员分批去调查卫崎和不死鸟，同时凑齐在片场拍摄的机会少了很多。
　　宁秋白倒是没有觉得不好，只对着盛鸣感叹：“总算有一点拍摄特效电影的感觉了。”
　　对空气斗智斗勇摆表情，后期合成在一起，这才是特效电影的拍摄情况。
　　盛鸣问：“要我多抓几个演员吗？”
　　宁秋白听到“抓”字嘴角抽了抽，还是选择了拒绝：“算了，人手够用。”
　　除了拍摄之外，还得去找海王。
　　盛鸣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歉疚：“抱歉。”
　　他知道宁秋白对妈妈留下来的剧本的重视，结果因为自己的事，不但耽误了进度，还要分散精力。
　　宁秋白摇了摇头：“拖长一点也不算坏事，至少我有更多时间去打磨。”
　　盛鸣抱住他，轻轻吻了一口。
　　……
　　海王对他们的来意没有感到惊讶，慢吞吞地道：“吾以为你第一次见到吾就会问，没想到竟然拖到了现在。”
　　盛鸣眉头稍微蹙起：“你早就发现我和不死鸟的关系？”
　　看海王颔首，宁秋白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不要点说？”
　　海王悠悠地道：“你们没有问过吾。年纪大了，懒得多管闲事。”
　　宁秋白：“……”
　　“你们的来意吾清楚，但不同的NPC对于混乱堆叠的自我的处理办法是不同的——当然，大部分都没有能力处理。”
　　海王摊开手，“你们若是不介意，可以通过观察那只塞壬分裂的过程寻求灵感。不是寻找怎么解决，而是寻找被分离出来的特质和自我的连接。”
　　年迈的龙王顿了顿，颇有深意地道，“毕竟分离出来的也是自我，谁又能确定最后留下的就是你想要的自我呢？”
　　盛鸣陷入了沉思。
　　“至于你们想知道的不死鸟的副本，吾没什么头绪——和不死鸟有关系的龙子不知道被吾丢到哪里去了。”
　　宁秋白则关注到另一件事：“塞歌已经可以分离特质了？”
　　这段时间为了方便，塞歌一直住在深海宫殿，也不知道和小鱼的发展怎么样。小鱼看起来是个直男，不，直鱼，怕是要塞歌变成雌性才好……
　　海王的声音打断了宁秋白的胡思乱想：“它资质不错，已经学会了，只是为了你的拍摄，暂时没有执行。”
　　分离自我之后是什么样子，就是海王自己也无法确定。万一诞生了美德之书这样的偏执NPC，搞砸了宁秋白的剧组，塞歌宁愿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
　　宁秋白听着海王的转述，内心微微有些感动。
　　对声音这么执着的塞歌竟然愿意为了他而延缓治疗声音的进度。
　　他看了盛鸣一眼，想了想道：“我先和塞歌谈谈，确认一些事情。”
　　……
　　大概一个小时后，宁秋白和塞歌一起从水晶宫里走出来。
　　盛鸣和小鱼在门口等着他们。
　　宁秋白先对盛鸣笑了笑，随后道：“我已经和塞歌谈过了，今天晚上就让塞歌开始分离自我。”
　　盛鸣和小鱼都是一怔。
　　盛鸣问：“不影响你拍摄？”
　　小鱼则喃喃地道：“塞歌要生孩子了？”
　　然后这条人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悄悄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会尽力的！”
　　宁秋白：“……不需要你，塞歌一个人就行。”
　　小鱼：“……哦。”
　　宁秋白又看向盛鸣：“塞歌分离之后，对拍摄或许更有帮助。”
　　盛鸣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
　　宁秋白和塞歌对视一眼，道：“就在水晶宫开始吧，有什么问题还有海王看着。”
　　……
　　宽广而透明的水晶大厅，漂亮的塞壬站在正中央，其他所有人都被一层水帘隔着，望着闭目的塞歌。
　　海王表情难得严肃了些，捻着龙须，严肃地挥了挥手。
　　无形的力量盘旋着涌入塞歌体内。
　　塞歌睁开眼睛，比海王还要蔚蓝的眸子已经一片空洞，张开口，似乎马上就要唱出声音。
　　宁秋白下意识捂住耳朵。
　　然而没有声音传来，塞歌全身却忽然像水中的倒影，被拨弄出一层层涟漪，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
　　等塞歌周围平静下来，已经变了个模样。
　　胸口鼓起，容貌有了微妙的变化，看起来更加柔婉娇媚。
　　小鱼目瞪口呆：“塞歌变成雌性了？”
　　难道要先变雌性再生宝宝？
　　他的眼中顿时迸发出浓浓的惊喜。
　　虽然没有性别的塞歌也很可爱，但没有性别还是不太方便……不，塞歌是什么性别他都能结束，但还是雌性更好！他会把塞歌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育的！
　　小鱼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和塞歌一起抚养一大堆小塞壬的美好画面。
　　宁秋白怜悯地看了小鱼一眼：“继续看吧。”
　　小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接下来的画面，我们最好回避一下？”
　　宁秋白好笑地道：“不用。”
　　你旁观别人的心上人分娩不太好吧？小鱼嘀咕了一句，还是关心地看向塞歌。
　　女塞歌向前走了一步，随后侧开身，让出了后面的塞歌。
　　小鱼：“……？”
　　原本的塞歌又张了张嘴，同样的流程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分离出来的变成了男性塞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小鱼麻木地看着塞歌分裂出大大小小、性别气质年龄各不相同，但都长着同一张脸的许多个塞歌。
　　最后人鱼战士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到底哪个是我的塞歌？


第81章 谁的自我
　　众目睽睽之下, 塞歌一共分裂成了十八个。
　　六个男性，六个女性，六个无性别。
　　年龄有大有小, 最小的一个甚至得其他个体抱着走路；倒是没有老年状态，最年长的看起来也只有四十岁的熟男熟女样貌。
　　海王端详着十八个塞歌的状态，捻着龙须点点头：“无碍。”
　　说完挥挥手撤掉了水帘。
　　十八个塞歌纷纷走了过来，将宁秋白等人包围。
　　宁秋白想起一句话：你们一群人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丢掉乱七八糟的联想, 宁秋白试探着问：“塞歌，感觉怎么样？”
　　十八个塞歌一起张口, 刚要说话，忽然住了嘴，似乎仍然有所犹豫。
　　面对宁秋白鼓励的眼神, 站在最前面的塞歌小心地开口：“我感觉还好。”
　　好听。
　　所有人脑袋里都冒出了这个想法。
　　宛如清泉中水泡破裂一样清脆的声音, 在大脑理解塞歌说的话的意义之前，心里已经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享受感。
　　这就是塞壬的魅力吗？明明塞歌声音特别小，也没有主动用歌声引诱他们……
　　宁秋白恍惚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清醒。
　　他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盛鸣, 干咳了一声, 假装刚才的恍惚不存在：“怎么样，有没有感应？”
　　这一次让塞歌分裂的目的，就是希望盛鸣能通过分裂的过程找到自己和不死鸟的连接关系。
　　盛鸣表情凝重，略微颔首。
　　宁秋白松了口气。
　　小鱼望着这么多塞歌，忍不住问：“塞歌，哪个是你？”
　　另一个男性塞歌用颇具磁性的男低音回答：“都是我。”
　　小鱼一怔：“老……老龙分裂出来的不都是自己的儿子吗？”
　　下一个塞歌回答：“我的情况不太一样, 每一个都是我。”
　　分裂之后的塞歌似乎产生了和怨魂三人组类似的强迫症, 说话喜欢一人说一句。
　　接下来十八个塞歌纷纷解释着它的状态。
　　将堆叠在自己身上不同版本的传说按照声音的特质分裂, 归纳到了十八个个体上，每一个都是塞歌，不像美德之书和海王一样是新的个体，而是统一拥有共同的意识。
　　这种共同意识让塞歌所有的个体能够跨空间无障碍沟通情报，十八体一心，一个人可以唱多个声部……
　　宁秋白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御坂妹妹吗……”
　　没有看过动漫的塞歌茫然地看过来。
　　小鱼终于回过神来：“那、哪一个是我的塞歌？”
　　就在他身边的身高接近两米、男低音炮的帅哥塞歌微微一笑，轻松把小鱼环抱在怀里，低沉道：“都是我，你不满意？”
　　小鱼：“……”
　　看小鱼哆哆嗦嗦的样子，宁秋白忍不住乐了一声。
　　另一个塞歌对宁秋白诚恳地道：“这下我可以帮助管理员扮演更多角色了。”
　　这一点宁秋白在塞歌决定分裂之前就已经得知了，对着塞歌点点头：“今晚我会制定一个计划表——还有，电影的主题曲也要拜托你了。”
　　上一次塞歌只能写了歌看着别人唱，这一次拥有了所有可能的声线和音部，不论什么样的歌都可以唱出来。
　　塞歌微微阖眼，低声道：“谢谢您，管理员先生。”
　　宁秋白听到手机中传开了再就业APP的消息音。
　　【NPC-003隐藏任务完成，奖励积分300点。永久解锁场景……】
　　场景解锁了什么宁秋白现在已经不是太在意了，毕竟通过黄昏宫殿和“羽”的黑客能力，他完全可以去任何一个知晓坐标的副本，跟那边的NPC们交涉借用场地拍摄。
　　但是这个任务给的积分好高啊……
　　因为最近一连串事情，宁秋白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积分的情况了。现在趁这个机会，宁秋白打开再就业APP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积分已经923点了。
　　距离当初和系统借贷的1000点，只差最后一些。
　　回想起当初一点一点慢慢凑的时候，宁秋白还产生了一点怀念。
　　不过，等到点数凑满了，是不是他就不能和这些NPC们在一起，变回普通的玩家了？
　　宁秋白心情顿时低落了许多。
　　但他把失落很好地藏了起来，冷静地安排着剧组的下一步计划。
　　等到和盛鸣一起回到副本，宁秋白问：“有什么具体的收获？”
　　盛鸣沉默了片刻，道：“我隐约猜到不死鸟分离自我的办法是什么。”
　　宁秋白心一喜：“是什么？”
　　盛鸣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重生。”
　　宁秋白一怔。
　　“和龙、塞壬分割自我出去不一样，不死鸟的方法应该是利用浴火重生的能力，将堆叠的自我分离出去。”盛鸣顿了顿，“但有个问题。”
　　宁秋白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你真的是不死鸟，那为什么作为玩家重生了这么多次，却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盛鸣凝重地点点头。
　　宁秋白心情忽然轻松了些：“会不会你真的只是拥有不死鸟力量的玩家？卫崎说的那些都是他的猜测甚至诋毁？”
　　盛鸣握紧了宁秋白的手：“我也希望如此，但观察塞歌分裂自我的过程中，我试着模仿他个体之间的联系，然后自我监测……发现了同样的联系。”
　　宁秋白心一紧：“说明你也是不死鸟分离出来的自我？”
　　盛鸣点点头，眼神逐渐变得怅然：“原来……我真的不是人类。”
　　宁秋白觉得盛鸣的状态有点不对：“那能感应到其他分裂出去的不死鸟的特质吗？”
　　盛鸣沉默了片刻：“没有，我能感应到的只有那些用来复活的羽毛。”
　　“也许是因为隔着副本找不到？”
　　盛鸣摇摇头：“如果真的有，我一定能感应到——或许不死鸟用重生分裂自我时，并没有把分裂出去的留下，而是直接焚毁了。”
　　将自己的一部分切断毁灭，从而让自己慢慢恢复清醒。
　　只是到了盛鸣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重生成功，反而寄生到了玩家的体内。
　　他只是一个窃取了本来的盛鸣的名字、身份和家人的虚幻的存在，甚至连所谓的“自我”都是通过“盛鸣”这个身份一点点构建的——至今为止的记忆也全部都是虚假的……
　　盛鸣浅灰色的眸子逐渐变得失神。
　　这么一想，追寻自我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吗？
　　他只是炸弹最后的引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玩家重生了几次都没有出现问题，可再怎么说，他这层摇摇欲坠的意识一旦消散，就代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