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以经过长久的讨论,他们得出的初步办法就是保胎。
事后玄昭回想起来,觉得这场讨论真是毫无作用。
在仙界当中,只要两名神仙结合生成仙胎,那么他们几乎是不可能会打掉仙胎的,一来神仙结合能够生成仙胎尤其不易,所以仙界向来都难以孕育后代,大多数的神仙都是后天自信修炼飞升而成,又或者如同玄昭那般是先天灵气汇聚而降生,由神仙与神仙产生的后代在仙界是少之又少。
但这样生出的仙胎却是血脉最纯,能够继承父母神级的天生正神。
所以仙界对于仙胎有着自己的保护,只要是仙胎成灵,几乎所有神仙都会默契地将它养大带到这个世间。
二来,仙胎从生成之初就拥有灵识,并且仙胎与母体神魂相连,想要将其消灭十分困难,必然得要自损神魂。
所以玄昭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要打掉这个仙胎。
于是玄昭接下来的时间便开始了“养胎”之路。
仙界的仙胎自然不同于凡夫俗子的普通孩子,但从某些地方来说,他们却又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比如说凡人怀胎的时候初期会有“害喜”的状态,时常会觉得嗜睡,头晕乏力,或者恶心呕吐。当然拥有神体的玄昭肯定不会像是凡人那样神体脆弱,因为仙胎怀在神魂上而不是神体上,所以他的症状也都来自于神魂,比如他现在神魂时常会因为神力被仙胎分去而有虚弱倦怠的感觉,比如每天吸收灵气和打坐冥想的时间会远比以前要长,再比如突然的力量失控等等。
对于习惯了对自己的身体有着完全掌控的三界最强玄昭帝君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不算好受。
然而玄昭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他来说真正难受的,都还都不是孕期带来的不适感觉,而是那群对他表现出了过度关心的家伙。
上次来到他的星极殿内主动认领仙胎的那群人,到现在都还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始终认为仙胎是自己的。所以在玄昭“养胎”的这段时期,他们依然在往玄昭的星极殿里面跑,并且力求好好照顾身怀仙胎的玄昭帝君,让他能够更加平安顺遂地将仙胎给生下来。
虽然都有孕期反应,也有着各种不同程度的相似,但神仙怀胎和普通凡人仍然有着本质的不同,比如说他们神仙的怀胎时间和凡人就完全不同。
仙胎的怀胎时间根据本身的情况而定,越是力量强大先天不凡的仙胎,怀胎的时间就越是长久。普通的小仙大概过个几年十来年就能够降生,然而作为三界至强的帝君,他的仙胎孕育时间当然是最长的。至于究竟有多长暂时还没有谁能够说清,毕竟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不管仙胎的另一位亲属究竟是谁,但凡能够与玄昭相互结合产生仙胎的神仙,绝对都是神力高强的存在,所以这个仙胎如果能够顺利降生,大概也会是整个仙界数万年来最强的仙胎。
所以仙胎的几位便宜爹娘为此也都操碎了心。
玄昭每天夜晚打坐,白天从宫殿里出来的时候,几乎总是能够准时碰上等在外面的游昊与照离两位帝君,两个神仙一个手里面拿着醉琼仙露,一个人拿着灵石,说什么也要先让玄昭喝完仙露并且用灵石补充下被仙胎耗费的仙力,这才准许他离开宫殿。
好不容易玄昭冷着脸把仙露喝下,把灵石用掉,他再往前去打理自己,就会遇到栖霞守在那边,替他早早准备好了各种法宝仙袍,并且还要替他更衣梳发。
玄昭起初木着脸不愿答应,然而凤族族长并非温柔贤淑的女仙,在她被玄昭的不配合气得毁了三次寝殿,弄坏了五次花园里的花草仙树之后,玄昭终于在星极殿上下所有仙仆们的苦苦哀求下答应了让栖霞来照顾他的起居和衣着。
好不容易玄昭终于能够踏出寝宫去见众仙,处理仙界每天的各种事情,然而在星极殿大殿之中,他还会碰到蕴平和暄晓。
虽然暄晓跟他的仙胎没有关系,但这位好事又热爱凑热闹的师父对玄昭的事情比对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每天在殿上都会致力于开口替他解决各种“麻烦”,即使在玄昭看起来那根本不算麻烦,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并且如果众仙在大殿上说了什么让玄昭觉得烦心的事情,还没等玄昭发火,以暄晓为首的其他神仙就会立刻往说话的那名神仙瞪过去。
玄昭身怀仙胎已经是整个仙界上下都清楚的事情,而几乎所有神仙都自觉地保护着那个还未出世的仙胎,或是因为关心,或是因为被迫。
当然其实玄昭也并不好过,因为只要他稍微在殿内坐得太久,处理的事情太多,忘记了休息,旁边坐着的蕴平帝君就会立刻阴阳怪气地开口,数落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不想好好照顾仙胎,就是不想对仙胎负责。而到这个时候其他神仙虽然不会开口,但又会立刻跟着投来欲言又止的视线。
于是这事情当然是处理不下去了。
为了不让这样的情景再发生,玄昭每次只能想办法用最短的时间去处理事情,然后迅速结束与众仙的会议。
当然这都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是每天从早上开始,包括他收拾自己,然后去往星极殿处理事情,接着他偶尔去四处走走,整天的时间里战神闻御都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然后用凶狠和戒备的目光环顾出现在他身边的每个人。甚至偶尔有人不小心与玄昭靠得太近,他还会主动开口提醒,道是玄昭帝君有仙胎在身,让对方离得远些不要冲撞了仙胎。
玄昭在听到这话的当下几乎忍不住要捏碎了手里的传讯玉佩。
“整整两个月了。”玄昭板着脸,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神智都快有些恍惚了,“每天都是这样,我觉得这仙界我可能待不下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长清别过脸没看玄昭的脸色,不过双肩微微耸动着,分明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
玄昭面无表情地安静看他,长清终于无奈回过了头,努力收敛了笑意说道:“听起来的确有点痛苦。”
岂止是痛苦,玄昭帝君自出生到现在整整数万年的时间,从未遭受过这般对待。
玄昭冷面帝君的形象从数万年起就已经深入众仙心中,可以说在整个仙界,大家提起玄昭帝君都会忌惮几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全都心知肚明,甚至于只要玄昭一个眼神,他都不需要开口,众仙就清楚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不敢惹怒玄昭帝君,甚至于对比来说他们忌惮玄昭比忌惮其他任何神仙都要多。
但现在因为仙胎的关系,他玄昭竟然沦落到被当成了弱者来保护。不光闻御他们时刻保护生怕他受伤,就连众仙也都怕他劳累操心,怕他气急动怒,甚至连他稍微多走了几步路,其他人都要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要注意身体保重仙胎。
这样被人精心呵护细心照顾的日子,过起来实在是让玄昭感到无比痛苦。
而更让他无奈的是,他现在好不容易偷得半点空闲时间,将这些话说给好友听,好友长清竟然也偏过头笑得不能自已,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有意思的笑话。
玄昭揉着太阳穴蹙眉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抬手拍了下手边的石桌。
好在星极殿内的东西都是不可多得的法宝,即使是张石桌也比其他地方的东西要坚固无数倍,所以到现在玄昭虽然用力,倒还没有将石桌震得四分五裂。
长清轻咳了声,将笑容收敛起来,这才回过头说道:“所以你今天有空能够跟我碰面,说这些事情,是因为……”
玄昭道:“因为我设阵把闻御关在外面了,他现在应该还守在星极殿门口。”
长清想到闻御坐在星极殿阵外像尊神像般冷着脸的模样,顿时又笑了出来。
玄昭挑起眼看他。
长清倒是不怕玄昭生气,整个仙界若是能排出个最随心所欲的神仙,长清应该就是榜首,他的眼里向来没有规矩,因为资历老年纪大所以任何规矩在他的眼里都算不得什么。而就算全天下的神仙都怕生气时的玄昭帝君,也只有长清敢在他的面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道:“看起来大家都很在意你的仙胎。”
玄昭沉着脸道:“我想尽快将仙胎的归属弄清楚。”
在他看来,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阻止这群多事的家伙和他们自作多情的保护。
玄昭帝君是由天地精华所化,自降生起便拥有成熟的灵智,强大无比的力量,从来没有过幼年懵懂阶段,也没经历过任何人的照顾。
现在被他们这么照顾,他只觉得满身别扭,哪里都不对劲。
长清笑意仍在脸上,打量着他此时的样子,说道:“可是想要让明光镜能照出仙胎的原形,还需要待它成型才可以,现在这个阶段,恐怕还不足以看出来。”
玄昭已经等得不耐:“还有多久?”
长清没有立即回答,因为这实在不是他们能够立刻得出答案的问题,不过百年的时间大概是少不了的。
这事就先不告诉玄昭了。
他们之间沉默了片刻,长清看着玄昭气息阴沉的模样,沉吟片刻终于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散散心好了。”
玄昭皱眉:“别的地方?”
第6章
最终,玄昭被长清带到了古仙界的那处不明阵法外面。
看着这个一切麻烦开始的地方,玄昭脸色沉了几分,看向身边的长清道:“散心?”
所谓的散心就是带他来这里?
玄昭虽然没有生气的意思,但因为这段时间被几个人折磨多了,听起来语气也有些烦闷。
长清熟练地笑着安抚道:“是啊,这里的风景不错挺适合散心,重要的是在这里,即使不用进入阵法,我们也能查到点蛛丝马迹。”
听到这话,玄昭终于有了反应,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长清。
长清无奈地摇头道:“看你每天过得这么辛苦,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只能替你再想想办法了。”
玄昭反问道:“既然你还有别的办法,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长清摊手无辜地说道:“因为我也是刚想到这方法而已。”
他的话半真半假,但玄昭心里清楚,长清向来很少对他隐瞒什么,之所以这么久不提,大概是因为这个方法不太容易,或者有什么弊端。
玄昭沉默地等待着,长清也没再说什么废话,只是右手自虚空里捞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面银色的镜子,四周镶嵌着蓝色的宝石,繁复古老的花纹刻在上面,其中隐隐透出了庄严的神意。
即使是沉着如玄昭,看到它后也不禁怔住:“溯合镜?”
传闻这是从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法器,只要将其带到某处,将神力注入其中,就能够通过镜面看到该处某段时间内所发生过的事情。
当然,往前回溯的时间越长,需要耗费的神力也就越多,如果神力足够强大,它甚至能够让人看到数十万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当然,再厉害的法宝也是有限制的,溯合镜的限制就是每过三天只能使用一次。
这是相当贵重的宝物,据说长久以来都被保存在万云山的神宫里,还有上神专门看守,即使是玄昭也很难拿到这东西。
但没想到它竟然被长清给取来了。
难怪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玄昭神色复杂地看着长清,长清则笑着说道:“为了取它稍微花了点时间,不过好歹是拿到了。”
他说着把镜子递到了玄昭的面前,问道:“不想看看吗?当时你们进入法阵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虽然知道长清为了取这法器,应该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但玄昭知道长清不是要他道这句谢的。
玄昭点点头,从他的手里接过镜子,将神力缓缓渡入了其中。
数月前,他们进入阵法之后。
玄昭在脑中想着自己的要求,随着神力的注入,溯合镜的镜面逐渐弥漫起雾气,那些雾气氤氲片刻之后,又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拨开,紧接着那些画面浮现在了镜面之中。
镜子里面的场景,正是他们眼前的场景,只不过画面中还有着玄昭他们几人的身影。
画面里玄昭正好踏入阵法当中。
紧接着其他几人也都往里走去,而走在最后面的,是蕴平帝君。
并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进入这个阵法之前,蕴平还驻足回头,朝着远处的虚空中看了很长时间。
他在看什么?
但在镜子里面,他们没法看到那个方向究竟有什么东西。
时间继续推移,玄昭特地以神力加快了这段时间,随着日升月落,整整三天,这里的景色都没有任何变化,直到第四天天亮的时候,原本一成不变的画面里突然有了动静。
有人从迷阵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正是刚才走在最后面的蕴平。
通过镜子里的画面看到这里,不管是玄昭还是长清,两人的神态都有了变化。
玄昭皱起眉头,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们共进去了五天,你是等待五天都没见我们出来,所以才进阵来找我们的,对吗?”
长清点头:“不错,这时候我应该还在不远处等待你们。”
玄昭:“你见到他出来了吗?”
长清摇头如实道:“没有。”
两个人经过这番对话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