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曈恍悟,“噢噢噢,那几个哥哥就是能生孩子的吗?”
宗朔点头,少年心里自己归纳了一番,远啦手巧的,就能孕育啊,只是想了想,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一个人,那就是什么活计都拿手,甚至脸带孩子都会的阿贺该!于是,就思维有些卡住了。
“那,阿贺该也能生孩子啊!”
宗朔一愣,在两人身后喝酒的忽儿扎合“噗”的一声,就将一口酒喷在了煮汤的火堆中,那火遇酒,更是一旺,扑到对面,把正在搅动汤匙的阿贺该那张大黑脸旁的头发都燎焦了。
忽儿扎合笑着被酒呛到了,咳的撕心裂肺。当事人阿贺该则一脸苦相,咂咂嘴,朝阿曈说,“您可真看得起我,我哪有那本事啊。”
宗朔也笑,他伸手去捧起阿曈的脸,心中痒痒的想亲,“长的俊的,一般都能生,你想哪去了!”
忽儿扎合喘过气来,打趣自己的兄弟,“还真别说,咳咳咳,就阿贺该那能与铁锅以假乱真的肚子,远看着,还真像怀了似的,虽然是长的寒碜了点。”
几人说说笑笑,阿曈则美滋滋的也上前捧起了宗朔的脸,他家宗朔也长的好看!最好看!
只是两人目光相接,就有些心思上涌,无法抑制身体与心里的流出的蜜浆。因为整日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打转,早已尝到情爱滋味的两人,都想的紧。阿曈喘着气,扭着身子往宗朔的怀里钻。忽儿扎合与阿贺该见状,赶紧就别过了眼睛,忙着做其他事情去了。
也理解,毕竟他们尊主也算作是铁树开花,艰苦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那必然是要紧紧的护着,又时时的惦记着的。尤其近些日子,他们看着宗朔那眼睛都有些发蓝,怕是“饿”着了……
深夜已至,山涧中的克烈们悄无声息的歇息着,就连随行的骏马,也井然有序的跟在乌骓与踏炎身后吃草。
宗朔派出去的暗探,此刻也有了回应,他从乃蛮夜奔而来,拿回了几封亲笔信,有几位老将军的手书,也有老蛮王按在空白宣纸上的手印。宗朔只觉不妙,他得加快行动,看来老蛮王已然快要灯尽油枯了。
于是,连夜,他与克烈众人商议,打算在后日乃蛮一年一度举办的朝觐宴席上动手。
朝觐筵席,说白了,就是日渐强大的乃蛮部,为了时时掌控草原中各部的实力与忠心而举办的宴席,在宴上,以往是要与蛮王表表忠心,送送礼物,富庶的部族送些牛羊便罢了,甚至有穷困的,不用送礼,还能拿点回去,不管是真心假意,也算是蛮王宽容,名声是有的。
而自从这几年齐格在蛮族掌权后,不论贫富,各部不仅要送贵重的礼物,甚至还要带上部族中的美人与最结实的战士。稍有不慎,便要被齐格拿住不恭敬的把柄,转头就叫军队去灭族。渐渐的,朝觐宴便成为了剥削宴与献美人的时节。
各族若是银钱牛羊实在没有,哪怕是献出的美人得了齐格青眼,也能保部族安稳。
所以,要想兵不血刃的化解蛮族的攻势,保住草原各族人的性命,进行统一,这便是个绝佳的时机。既能一网打尽各族主战势力,还能一同统一草原中各个小部,但不能硬冲,乃蛮的朝觐宴举办在十几万大军的中帐内,守卫严密至极。这需要巧思。
宗朔拿出了另一封信,这是巴彦部的回信,天目老人的孙子远游之前,回到生长的巴彦部与众人告别,正赶上宗朔的信使来送信,他便与巴彦部的族长一商量,遵从了宗朔的意思,就此,也就彻底站到了乃蛮的对立面。
宗朔的计划有些凶险,但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他们打算拿着巴彦部参宴的令牌,冒充去参宴的巴彦臣属。
而后,在宴会上,直接刺杀齐格,镇压反叛!
宗朔将计划来回细致的思虑一遍,甚至连分毫的时机都算尽了,众人说了半天,已然计定。
但这是忽儿扎合却忽然“诶呦”一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一个事。”
宗朔瞬间皱眉。
但忽儿扎合还是说,“咱们缺一个美人啊!”
而后,他环视周围一圈,最矮也是与自己差不多壮硕的克烈汉子,一时间沉默住了。
他们有美人,只是美人太壮了,看着一手都能掰下齐格的脑袋来……
第八十二章 不是娇花,我是阿史那
此话一出, 众人沉默半晌,但也都没说话。这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若是要挑勇猛的护卫, 他克烈要多少有多少, 半大的小子都能翻一众蛮兵。可要是挑纤细俊秀的,就, 半大的小子也已然雄壮的很了……
宗朔知道他们的意思, 眼下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再没有比阿曈更合适的人了。
但宗朔不愿意,他本想着叫阿曈守在后方溜溜马也就罢了,这个男人万般不想将少年拉进危险或混乱中,他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阿曈看似无心, 却一直在听众人的谋划。他虽然单纯, 但很聪慧, 况且随着与“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渐渐就开悟了人世间的曲折与是非。若是真的需要自己, 他也愿意, 他是不嫌麻烦, 也不觉得危险的,因为阿曈知道,宗朔是在做对的事。
忽儿扎合一看宗朔的意思, 便不再提了,宗朔却接着说, 还有一天的时间, 他加急远调个探子过来。
宗朔放在草原中的探子, 都是早已渗透多年, 在关键位置不可或缺的人物,挑一个探子的代价,就是放弃之前的经营。但宗朔觉得这样稍稍打乱棋局,也不是不行,他可以再弥补。但阿曈要是有所损伤,他又到哪去弥补呢?
于是宗朔一锤定音,可这时候阿曈却扒开人群,钻了进来,坐到了宗朔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侧着头,将脑袋抵在宗朔的手臂上,一双眸子莹莹的,秋水顾盼。
“我去吧,你不要担心,谁也打不过我。”
说罢阿曈挽起袖子,凶凶的亮了亮也很结实的手臂,他自幼在山间野跑,又有血脉的天然优势,身体柔韧又结实,宗朔是最知道这副身躯的,虽然不算高壮,但,充满了力量。
宗朔依旧不松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计划紧急,他得赶紧去调人,否则来不及。“踏炎刚来到这,你陪他散散步多好。”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是力量就能决断一切的。
阿曈有点生气,直龇牙。众人见状,也都默契的闪走了,没人敢参合。
“你信不过我!”
宗朔语塞,他能在所有人面前巧舌如簧,除了阿曈。他有太多的浓烈情绪不知如何表达。
怎么会信不过他呢?眼前人是在这刀剑相逼的世上,他赫连宗朔最信得过的人了。只是,他畏首畏尾,没有阿曈,他便一无所有了,所以不敢轻断。
“书生总和我说,人生无常,所以,我是要和你一起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阿曈抱住宗朔。
“我不是风一吹就倒的花,我是阿史那,狼神的裔族,是长生天之下,最勇猛的战士!”四野六合无人能出其右,千山万壑俯要首成其为王。
少年抵着男人的眉间,“先祖会庇佑我们。”
宗朔侧脸,贴着阿曈的额头轻蹭,直至吻住了他眉间那枚早已因自己而盛开的金纹。
他被少年给与力量,也给与支撑,他是立于万人之上,也是万刃之上的人,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少年清澈又坚韧,一往无前的抵护在自己的背后,是他心中最坚硬的铠甲。
最后,阿曈笑嘻嘻的捏了捏宗朔的心事重重的俊脸,他跑到克烈众人眼前,豪迈的撩起在克烈穿着的半裙袍子,一脚踏在半腿高的岩石上,姿势很是英武。
“缺个美人?我来!”
众人看着宗朔,又看阿曈,心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于是都松了一口气。
时间紧急,忽儿扎合开始叫几个很俊的克烈男人来给阿曈弄一身行头,阿曈只见这几个哥哥的手虽然也很大,但巧极了,比阿贺该灵上不知多少倍!先是量了量自己的身量尺寸,而后撕了几件他们自己颜色鲜丽的衣衫,缝缝扯扯之间,便弄出来一件遮脸的女式襦裙。
阿曈拿来一比,刚刚好。只是一回头,就见宗朔重新又开始与众人商议计划细节,而后男人也朝他招手,叫他一起。这个“美人”说起来也任务颇多,倒不是刺杀或下毒,而是,他得不露马脚,得装得像才行。
宗朔原本计划自己先暗暗去找老蛮王,互通有无,但此刻也改了计划,阿曈是要一直在乃蛮觐见王帐中的,宗朔便想着装作武士,跟在阿曈身边,既能时时护着他,也好临场调度。
这一场在万军中的刺杀,关节甚多,利害关天,所以即使是细枝末节,宗朔都严密的过了一遍,甚至还要以备万一计划失败,众人全身而退的后路。
阿曈便细细听着,什么谁与众人接头进蛮营,往年朝觐宴上的布置,谁在什么位置,谁什么时候刺杀,谁在什么时候接应。
这样周密的论下来,众人纷纷领命点头,只有阿曈,他这么半天,着实没有听到自己有什么大事,倒是走位不少。先是要跟着众部落的美人在帐外候着,而后再一批一批的进帐,给齐格端酒端茶。还说这其中若是齐格有看中的,便直接喝了她们手里的酒喝,剩下没选上的,便会赐给其他蛮族的将军来选择。
宗朔看着这样好看的阿曈,一想自己的人竟要去被别人选,就有些别扭,忽儿扎合在宗朔身边也有不少年头了,多少能看出些宗朔的意思,就怕他们尊主又反悔,于是赶紧接话。
“这也不要紧,咱们早下手,我再补刀,他必死!”
众人点头,一想也是,看上了能如何,脑袋给他削掉!有那眼睛看第一眼,也没那福气再看第二眼了。
议论半晌,此刻将近半夜,一勾弯弯的月牙斜挂在空中,不甚明亮,更显得周天星辰如瀑,氤氲在丝缕浮云之中。
克烈的军队整装待发,准备在一声令下,就能够迅速的抵达乃蛮境外。而假扮巴彦部觐见使团的众人,也已经换装,其余克烈大汉还好,他们隐居多年,别说是年轻的汉子,就连克烈的族长出现在乃蛮人面前,那些人也必不认得。
但乃蛮人却认识宗朔,上至将军,下至小兵。于是宗朔便被众人好一番装扮,带上了毡帽,贴上胡子,又将脸上画上草原各部中以示勇猛的油彩后,才堪堪遮盖住了那张英俊,又威势逼人的面目。
正当这时,换了襦裙,遮了脸的阿曈也提着裙子站在队伍里等着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克烈族俊美男人,这些人嘁嘁喳喳,说着话,又给阿曈整理裙子。
少年并没有做过多的装扮,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他的肌肤细腻光滑,唇红齿白,只要把那副矫健的身躯遮挡住,唯独露出一双明亮又闪烁的大眼睛来,便已经这样好看,且他身量又刚好,很是稳妥。
只是众人看着身着华服的艳丽阿曈,不禁有些语迟,而宗朔却在恍神间,走上前,抬手,把少年的面巾又往上拉了拉……
随后,在日出时分,宗朔一声令下,众人便骑着骏马,绕道巴彦部往乃蛮走的方向上,李代桃僵。
乃蛮部,多年在草原称霸,他们的营地却依旧不如何精致,依旧是一片毡房与马场的结合处,最为雄伟的,也只是老蛮王的稍显破落又守卫众多的金帐,之后,便是齐格的王帐,此次宴会,正是设在此处。
帐中颇为宽大,又格外在帐前延伸出了空地来存放各部的觐礼,还没到中午,此处已经颇为热闹,到处是衣着各式的草原部族,而其中最为惹眼的,便是“美人”们的落脚点,她们被安排在一处,以便给齐格端酒送菜,进而被遴选。
一众姿态各异的美人中,只见一个蒙着脸的人,鬼鬼祟祟的从旁边挤进来,而后左右望了望,瞧见不远处的“同伙”后,便一安心,老老实实的叉着腿坐在原地了。
此刻,却有一个蓄着络腮胡子,但身量挺拔高大的随行武士,隐晦的摆手示意那个族中的“美人”,好歹把腿并上,毕竟,襦裙里边可没有阔腿的裤子!
帐中各族,或有人看见这一幕,也不做他想,这个汉子是怕自己族中的“美人”入不了齐格的眼,便一个劲儿的使眼色罢了。
那“美人”见到示意后,恍悟的并起双腿,随后扭捏的歪着身子,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优美的动作。旁边的女人们此刻终于注意了到身边的这个人,有几个直接笑了出来,一个圆脸细目的还直接伸手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喂,你这样梗着脖子不累吗?你是哪个部的?”
这人却只抬了头,露出一双令人极惊艳的眸子,流光溢彩,顾盼生辉。此时听到人家问他话,便笑弯了了眼睛摇摇头,也不说话。
这个混进美人队伍中的,正是假扮女子的阿曈,他第一次做这样的“勾当”,虽然有任务在身,但依旧觉得些许新奇与紧张。面对这样的问答,他却没回话,一是他实在不擅长撒谎,二是,他可是男子的声音,一开嗓,岂不是露馅!
于是阿曈只得沉默的笑弯了眼睛,这反倒叫那问话的女子一闪神。
只因这双眼睛过于纯粹与美丽,叫人见之难忘。
就在这会儿,各族终于到齐,并各自落坐。克烈的族长坐在酒案的前方,以假做巴彦部的带队长老,只有一点,族长的身材高大,又有些魁梧,所以便披着一件袍子,以遮挡老而健硕的身躯。
“大将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