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浅歌闻言皱了下眉,什么叫他们来了,山昀就马上要做手术?
但裴寒的神情很平静,甚至眼里居然有一丝喜悦和期待,连带着脸上也多了一抹笑意,不再显得那么阴翳逼人了。
花浅歌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但人生地不熟的,为保安全,他身上也还是带了武器,虽然他觉得裴寒没有理由会害他们,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五个人都走进了电梯,静静等着电梯上升的时候,花浅歌突然察觉到一丝很淡的信息素,他现在是Omega,又因为各种经历性格谨慎了许多,所以很快就察觉了。
那缕信息素来自他们身后,那两人都是阮圆的人,判断不出是哪个一传出来的,但花浅歌能确定的是阮圆他作为Omega,又对alpha这种性格霸道强势的生物十分不喜,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从来都是beta,那么,为什么那两人中会传出alpha的信息素?而且那信息素透出来的紧张情绪,即便很快就隐藏好,还是被他发现了。
花浅歌抿紧嘴唇,心里陡然开始狂跳。
电梯停在第十七层,门缓缓打开。
就在这时,花浅歌瞅准机会,从阮圆口袋里掏出防A喷雾猛地往后面两人的眼睛一喷,同时用力将阮圆推出电梯,趁着那两人不及防范被喷了眼睛哀嚎之际,他又朝裴寒喷去,同时拔出枪往外冲。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裴寒显然对他们早就有了想法,alpha的力道之狠绝,直接将花浅歌握着喷雾的那只手腕掰断,花浅歌霎时痛得叫出声,随后马上咬牙忍住,可他另一只手的枪又被夺取。
后来那一幕,成了花浅歌往后数年都无法忘却的噩梦,无数次他哭着从梦中惊醒,一遍遍愤恨又一遍遍懊悔,为什么握不住枪?!为什么要被人夺走他的枪!他宁愿,他甚至希望裴寒将他另一只手也给拧断,也不愿意看见他抢走他的枪,将那枪口……对准了站在电梯门口一脸不知所措甚至都来不及逃走的阮圆。
“砰砰——”
连续两枪,花浅歌目眦欲裂,直接失声,他甚至不顾不上裴抓着他被折断的手腕更加用力地扭曲,那一刻浑身爆发出来的绝望力量连裴寒差点都压不住他。
可那也只是差一点。
裴寒掏出一个浸了药水的手帕猛地捂住他的口鼻,随后在他耳边叹息道:“我是想要Omega的腺体和生殖腔,但一个人的就够了,你和山昀是那么好的朋友,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移植的是你的器官,应该会很高兴……”
花浅歌拼尽全力抵挡,也撑不住这强劲的药性,泪眼朦胧更是再也看不清倒在血泊中的人的容貌,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好后悔,为什么不阻止到底,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拒绝阮圆跟来,明明他只是为了来帮他啊……
“啊啊啊!!!!1”
最后一声无能嘶吼喊破了花浅歌的喉咙,随后他再也抵挡不住昏死过去。
裴寒抓着花浅歌倒下的身躯,平静地看向那恢复后就一直沉默的两人,真是没用,他心想。
他对那两人道:“处理一下尸体,把这清理干净,不用跟过来。”
随后他拎着花浅歌往转角尽头的手术室走去。
通过虹膜认证,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这里面的空间不算大,但所有设备一应俱全,造价高昂,还有一队顶级的医疗团队,里面只放了两张手术台。
裴寒一走进去,一把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他顿时僵住。
前面遮挡的帘子忽然打开,顾辰州眼里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他,白间落和陆阅将裴寒制住,陆阅一脚踹向他的膝盖把他按跪下。
顾辰州则上前将花浅歌抱起来,看见他满脸的眼泪和闭眼昏睡也在神情悲痛的表情,再将他检查一番,发现那扭曲得不成样的手腕,不作声,将人小心放在一张手术台上,其他两名alpha军官用枪指了指,站成一排抱头不敢啃声的医生便犹豫着站出来几人,上前小心查看花浅歌手腕的伤势。
顾辰州直接在裴寒两只手的手腕上都开了一枪,裴寒死咬着压忍痛不发出声音,他满头是汗,神情却还算平静,他早知道花浅歌来了,顾辰州也很有可能会插手,他成功了也还好,失败了,山昀也肯定会没事,何况他现在都没怎么伤到花浅歌,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和山昀之间的事情。
他扫了眼另一张空着的手术台,声音有点嘶哑地问:“山昀呢?你把他藏在哪里去了?”
顾辰州懒得理他,他看向门口,叶长俞气喘吁吁地背着阮圆跑来,一进门,就十万火急道:“医生!快、快来救命!!”
一天过后,花浅歌突然睁开眼睛,他一睁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医院环境。
第188章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许他一直在生病,从未离开医院,那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也就绝对不是真的,可当他将手掌撑在床边,被包扎的手腕传来刺痛,他瞬间心慌失力直接跪在地上,膝盖磕出巨响。
守在外面的叶长俞和陆阅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而入。
看见他们,花浅歌眼里忽然燃烧起一丝希望,他不顾自己跪坐的姿势,虚弱狼狈地抓住叶长俞的手连忙问:“是你们救了我对不对?顾辰州也一定去了对吗?圆圆呢?你看见圆圆了吗?你们有把他带回来吗?……”
他们哪里能让花浅歌这么跪着,叶长俞立马将他扶起来,安抚道:“夫人别担心,顾大人跟我们一起去的,甚至比你们还去得还早,您那位朋友和阮少爷都被带回来了,目前阮少爷还在急救当中……”
没有一下子听到最可怕的后果,花浅歌绷紧的心弦略松,“还没脱离危险吗?他在哪里?我想过去等着。”
叶长俞早就得了吩咐,出了这种事花浅歌只要醒来肯定会去守在阮圆病房门口,他们不能阻拦,于是两人带着花浅歌去了楼上,抢救室的灯还亮着,犹如悬在花浅歌心上的火油灯,随着时间流逝一滴一滴滚烫的油溅在心尖血肉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十足的煎熬,只盼望着阮圆能从那扇门里安全出来那一刻。
头顶的灯比花浅歌的脸还白,明明是下午太阳光还在,却一点也照不进来,花浅歌被那白炽灯照得浑身虚汗,冷冷地黏在背上,眼神茫然地低望着双脚前的地板,他耳朵里一直有枪响,砰砰,每次都是两声,他脑子里正在一遍又一遍回放当时的情景,阮圆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就倒在了地上,一身血色,危及生死。
他当时是为什么没有挣脱呢?如果他冲上去挡下后面那一枪,阮圆现在会不会很快就跟他一起醒过来了?
花浅歌越想越怀疑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再快一点冲上去?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阮圆挨下两枪?是他……害了阮圆吗?
看着花浅歌头越来越低,呼吸微弱而急促,叶长俞和陆阅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有一道略微虚晃的脚步声靠近,两人抬头,皆是一喜,“老大。”
顾辰州示意他们噤声,随后挨着花浅歌坐下,手掌试探地握住花浅歌的一只手,他的脸色也十分苍白,只不过花浅歌一直低着头根本注意不了。
掌心那点温度传不到花浅歌脑子里去,他只是感觉到顾辰州来了,神情依然魇着,嗓子因为伤了,现在说话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我不该…带他去,是我,是我害了他…”
顾辰州把他的手指又握紧了一点,声音很柔和:“怎么会是你害的,谁也没想到裴寒为了让山昀恢复Omega的身份,想要杀人抢夺器官,我去调查过了,那个叫曹子莱的Omega是他害死的,想来这段时间的调查让他对阮圆也怀恨在心,杀人的是他,开枪的也是他,不要因为自责替他包揽罪过。”
见花浅歌眼神空洞没有反应,顾辰州又凑近道:“裴寒已经被关押,他犯的罪,让他直接死了还是便宜他,等阮圆醒来,这个罪魁祸首就交给你们发落,好不好?”
花浅歌的表情有所动容,他忽然留下一行泪,“圆圆他……真的会醒来吗?”
顾辰州也无法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他轻轻将花浅歌揽进怀中,由衷道:“我们要相信他,他不会有事的。”
花浅歌头抵着顾辰州的肩膀,闷声落泪,他实在承受不起不相信阮圆的结局。
这是花浅歌经历过最漫长的一场等待,一门之隔,里面的人在和死神博弈,外面的人却什么也做不了。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花浅歌胸口被心脏跳得闷痛,只勉强被顾辰州千方百计哄劝着喝下去几口粥。
终于,那扇门开了,主治医师看着外面的几人,脸色沉重地招手:“家属赶快进来吧,趁着病人这会醒着,还能撑着说几句话。”
花浅歌才刚站起来就听见死神镰刀无情落下的声音,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差点瘫倒下去,顾辰州扶着他,自己也踉跄几步,但谁都知道现在不是最后悲痛的时候。
花浅歌抓着顾辰州的手臂泪流满面地快步走进去。
强行吊着一口气的阮圆看见他进来,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却对他露出一个苍白灿烂的笑脸。
花浅歌半趴在他床前,紧握着他的手臂,哭得不能自已,嘴唇不停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但阮圆看出来了,他在说:“不要走。”
他也忍不住流泪,但依然笑着,语气很轻:“…别难过,不要怪自己。”
他努力回握住花浅歌的手臂,声音越来越轻:“我家恬恬…以后就交给你了,帮我……保护好他。”
然后花浅歌就没有再听见声音。
他彻底慌了,抓着他的手没有了力气,花浅歌另一只手捧住阮圆的脸,根本无法接受:“圆圆…圆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啊?!
“你别睡,你别睡,你睁开眼睛……还有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办?!没有别的要交代了吗,你再多说几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醒醒啊……”
叶长俞和陆阅都悄然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顾辰州和花浅歌两个人了,一个悲恸大哭,一个沉默守护,可不管如何,躺在手术台上那个年轻的Omega都再也听不到了。
他似乎对留在身边的人很放心,以至于离开的时候面容安详,浓密的羽睫沾着泪珠,嘴角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出殡那天已经是十几天后,他们终于回到北方故土,阮圆的骨灰盒埋葬进阮家墓园,很多人都来了,所有人都身着黑白两色,连天色也乌云厚重而阴沉,实在不是个好天气,但是没有下雨。
阮恬看着那个他们说装了爸爸的小盒子被埋进坟墓里,尚不明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依然哭得很大声,顾子安牵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哭。
花浅歌就浑浑噩噩地站在他们后面,他总觉得阮圆肯定还在,只是不知道躲去了哪个地方,等到他相信他真的死了的时候,就会蹦出来笑嘻嘻地吓他一跳,就像很多年前,阮家和花家是邻居,而一个受排挤的小孩被另一个小少爷带着玩耍那时一样。
第189章
花浅歌按照约定,从此住进阮圆的别墅照顾阮恬,顾子安也跑过来住下,但没过几天,这别墅中就出现了一个让他并不陌生的身影。
葬礼结束后的那几天,阮恬一直找不到阮圆,总是突然之间就爆发哭泣,这下连顾子安也很难哄好他,但是霍闻风来了。
他脸上带着淤青,手背更是贴了不少创可贴,不知道跟谁打了架,脸上再也没有笑,也不曾和花浅歌说过一句话,只是他一来,阮恬被他抱着就慢慢停止了哭泣。
有一次花浅歌偶然听见霍闻风抱着小阮恬,叫了他一声:“小少爷。”
那之后,霍闻风像是找到了某种安慰,开始一声声笑着称呼阮恬为小少爷,他也不再让阮恬叫他爸爸,而是成为了这个别墅的管家,正如他当初对阮圆说的那样。
花浅歌想,这样也挺好。
山昀约他出去见面时,花浅歌差点都快把山昀遗忘了,他见到了山昀,裴寒果然舍不得伤害他,那次顾辰州来得及时,转换腺体器官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山昀很愧疚,那天阮圆下葬时他也去了,只不过是偷偷躲着众人去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是这一切事情的祸源,他没有脸去见阮圆和花钱歌。
花钱歌这时候才有点明白当时最后一面,阮圆为什么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不要怪自己。阮圆不觉得这是花钱歌的错,而花钱歌也从来没有要责怪到山昀头上去,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安慰了山昀,花钱歌询问裴寒的下场,这些天他情绪一直不对,所以没有关注,但想来也该有个结局了,只不过他不问,顾辰州就没有跟他说。
山昀不知道自己对裴寒还留有多少感情,但曾经相知相守的爱已然泯灭,他告诉花钱歌,裴寒在狱中被偷偷潜进去的人活活打死了,动静闹得很大,打人的那个,名字叫霍闻风,顾辰州的人到达以后并没有阻拦。
不管裴寒曾在狱中如何请求,直到裴寒身死,山昀都没有去看他一眼,他年少时的爱人已经面目全非,再不相见就当作山昀终于回馈给他的惩罚。
花钱歌对此不置一词,坏人终将得到应有的报应,而他现在只是想好好照顾阮恬长大,完成阮圆对他的嘱托。
科研院的工作花钱歌也辞去了,他再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做研究,除了跟导师和组员道歉,剩下的就是依然没什么往来的花家,对于他父亲,花钱歌没有丝毫留恋,同时也表明不希望花家再跟他有所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