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琥听到祝长安的提醒,便看了一眼肖识,见他的餐盘里是血淋淋被大卸八块的牛排,而肖识津津有味地吃着,嘴角都染上了一圈的血渍,牙齿更是又黄又红,顿觉反胃,急忙收回视线。
“吃这种带血生肉的,大多是满足自己的口癖。”
鹿佰低声道:“之前他点餐的时候,拒绝了古德伊尔夫人的统一配餐,直接要了血肉。在副本里也这样吃,除了单纯的口癖,可能还跟他的身份卡有关。祝长安说的没错,最好还是多防备一下他。”
“这种人会吃血肉,有小概率可能也会吃人。”
——
暴雨下了一整天,依旧是漏天一样倾倒下来丝毫不见削弱之势。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屋外的天色,变得漆黑一片,除了屋里透出去灯光,竟然是半点光也看不见了。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雨电和这栋房屋。
古德伊尔吃过了午饭之后不顾古德伊尔夫人的劝阻,依旧冒着瓢泼大雨去镇上赌钱,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玩家出于各自的思量,全都留在了一楼,顺便帮助古德伊尔夫人将厨房里的一筐柴劈了扔进壁炉里暖屋。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回房间休息吧。”
古德伊尔夫人谢过玩家后便让玩家都回房间,“这么大的雷雨信号也不好,电视也成了摆设。只能早点睡觉了。”
她端着茶托,给每人递了一杯热可可带回房间喝。
“睡觉前记得关好门窗,以免着凉了。”
带着古德伊尔夫人的关心与热可可,所有玩家都回到了房间内。
“海蒂那边没什么动静吗?”
宗霄摇摇头。
下午他和鹿佰一起去找了海蒂,但对方因为肖识的缘故,变得对玩家戒心很重,即使有宗霄的人偶在,海蒂也并不是特别愿意接近他们。
最后还是鹿佰靠着一点心理暗示才成功解开一点海蒂的防备心,但即便如此,海蒂身上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只是时不时强调古德伊尔家暴夫人的事情,说她讨厌自己的爸爸,反倒是把宗霄的情绪影响得略微暴躁了些。
为了看海蒂这边会不会有其他线索,鹿佰让宗霄把人偶就在了海蒂的房间里,并和海蒂约定不要将人偶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包括古德伊尔夫人。
“这三个人都接触过了,也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但仍旧没有触发任务,那突破口就只能在娃娃上了。”
只是古德伊尔家并没有任何娃娃。
“还是等今天晚上过去再说。”
祝长安和宗霄关了房间的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黑暗的房间里被频繁划过的闪电照亮,一明一灭。
两人付出的机会不多,宗霄心神悸动,刚想挑起话题和祝长安聊聊私事。
诡秘的歌声在雷雨夜中清幽地回荡在每个玩家的耳边。
那声音似乎是从房间外的走廊上响起的,又像是就在房间里传出的。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鸟儿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要哭呢?”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第40章 女孩、娃娃、妈妈(三)
(二合)表里世界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有天爸爸喝醉了——”
祝长安和宗霄醒神, 侧耳倾听,但歌谣却唱至关键处便戛然而止了,让人抓心挠肝的不思其解。
“这歌是什么意思?”
宗霄倒是捕捉到了歌谣中的关键字眼, 和副本名里的三个人物正好贴合,不过歌谣中还提及了爸爸这个角色。
“会不会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系统的提示音便刺耳地响彻玩家所处之处。
【玩家触发主线任务——寻找真实的出口。】
模棱两可的任务一如诡秘的歌谣,让人摸不着头脑。
“出口?”
宗霄下意识地往祝长安的方向看去, 见祝长安垂眸思索, 便不再出声打扰。
但没半分钟,祝长安突然起身,脚步匆匆开门往楼下去。
宗霄刚想说什么, 鼻尖耸动,闻见熏人的酒气, 想必是古德伊尔回来了。
顿时联系到了歌谣中的最后一句话。
眼下古德伊尔今天喝得烂醉如泥,完全符合歌中的词意,要是下楼查看古德伊尔接下来的情况,应该也能知道接下来的歌词会是什么。
和他们有一同想法的玩家也都出了房间门,聚在楼梯口向下张望着。
“你们也听见了那首没唱完的歌吧?”
温梦羊头一次和祝长安等人搭话, 只是悄悄地站在鹿佰和纪云琥身边, 和他们轻声地交流,并未靠近祝长安和宗霄。
“嗯。”
鹿佰见温梦羊神情紧张, 话语里带着颤音,看出她害怕, 便恻隐地关心了一下。
几人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 却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一楼也依旧是安静地很。
他们的耳中除了雷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动静了。
“难道古德伊尔没有回来吗?”
但他们又都闻到了酒气, 这里除了古德伊尔, 没人喝酒。
“去三楼。”
祝长安站在楼梯口的最外侧,向下看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楼梯台阶上有几道划痕,几乎是在同一水平线上的。
划痕略深,不像是正常的楼梯磨损,更像是有什么锋利的利器割伤。
他顺着划痕移转视线,发现划痕一路朝着走廊里面断断续续地延伸出去。
“古德伊尔肯定是在刚才那阵歌声响起的时候回来的。”
纪云琥也看到了这些划痕,拉着鹿佰兴冲冲地往三楼去,“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歌词上面,也没人留意走廊上有没有人经过。”
几人先后踏上三楼的阶梯,但等所有人进入三楼的走廊区域后眼前的景象却如潮水波纹一般扭曲旋转。
他们身后的楼梯口也转眼间变成了一堵结实无路的石墙。
浓郁熏人的血腥味涌过来,已经是用厚重无法准确形容的味道了。
不长不宽的走廊上遍地淌着粘稠的鲜血,壁灯幽暗,光影摇曳,所有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但其中一间屋内亮着灯,从门下的缝隙中透出,也照出从其中蔓延出来的血液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流出。
正在众人有所做动作之前,那间正往外渗血的屋子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宗霄立刻挡在祝长安身前,眼神冰冷,是完全的戒备。
但出人意料的是,门打开之后没有任何人出来,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异响传出,仿佛这扇门是自动打开的一样。
“过去看看。”
祝长安微蹙着眉,对此次的副本难得有了一丝费解的情绪。
他们走到门前,向里看去。
房间里也是满地流淌的血迹,墙上和墙边摆放的床铺和柜子都被溅上了鲜血。
这里的血锈味才是真的熏人人想吐。
可是除了满地的血迹,房间里空无一人。
“怎,怎么没有人?”
温梦羊软声道,一张小脸煞白,“我们撞鬼了吗?”
鹿佰闻言看向祝长安,“这跟上次在南池高中的惩戒室遇到的是一样的情况吗?”
“不。和那次不同。”
祝长安低着头观察着地上的血迹。
床榻附近的血迹是最多的,但床下的位置有几处被摩擦留下的痕迹,将血迹蹭得晕染开来了一些,且痕迹是从床底下向外延展出来的。
似乎是有人从床底下拖出了什么东西。
然后便是几个被血模糊了部分脚印,从大小来看,有一个是海蒂的脚印,另一个大概率是古德伊尔的。
古德伊尔虽然醉酒了,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如果古德伊尔夫妇发生了肢体冲突,那也多半是古德伊尔夫人和海蒂会吃亏。
这遍地的血恐怕也是她们两人的。
祝长安盯着这些脚印一路看过去,接着便是变大的拖拽痕迹,断断续续地往门口的方向过去。
“长安你看。”
宗霄站在床边,微微将凌乱的被子掀开一点,露出印在床沿上的血手印。
“这屋子弄成这样,怎么会没有人在呢?”
纪云琥环视一圈,心里毛毛的,刚才兴冲冲的样子早就丢到脑后去了,好在他们人多。
“哎……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闻言所有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的确是少了一个人。
“那个古怪的老头不在,好像刚才出门的时候他就没有出来过。”
鹿佰拧着眉头,“难道这是他搞的鬼?”
祝长安一直未言语,顺着地上拖拽痕迹走到门外,借着昏暗的壁灯看见拖拽的印记一路沿着走廊穿墙而去。
他走到墙前,伸手触摸墙体,的确是实打实的固体墙面。
“我们进入三楼之后眼前景象曾经幻变过一次,这里和我们真实所处的世界并不是同一个位面。”
一张符纸贴在墙上,虽然燃起黑紫的火焰,但墙并没有消失。
“我的传送精灵也没有用了,系统提示我无法找到我之前设下的传送锚点。”
刚来到旅馆,古德伊尔夫人去端咖啡的时候,纪云琥就在一楼客厅悄悄放了一个锚点,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想要用时,却怎么也无法操作。
“表里世界。”
纪云琥眼睛一亮,拍了拍鹿佰的肩膀,语调上扬,“恐怖游戏里常有的设定,表里世界。”
“表里世界都有怪,但危险程度不同。我们现在困在这里,虽然没看到怪,但或许就是处于和现实世界不同的表世界或里世界里。”
“所以主线任务,才会是没头没脑的一句寻找真实的出口?”
温梦羊小心翼翼地搭话,“只是这地方就这么小,前后左右都没有其他的出口了,这个出口恐怕不是寻常意义的出口。”
纪云琥点头,“离开里世界的方法不同游戏有不同的方法,一般来说就是打败大boss就能离开。”
但话虽如此,这个地方除了玩家什么人都没有,何谈boss。
“那也不对啊,这里除了我们,一个鬼影都没有。”
祝长安听他们一人一句扰了思绪,眉头愈发紧皱。
夜晚本来就让他戾气浮躁,这个不大的空间更是令他燥郁,心火灼心。
“长安,我去看了其他房间都没人,海蒂的房间很干净,只是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晚上好像没有在房间里睡觉。”
下午他留在海蒂身边的人偶现在半点存在也感应不到,想收也收不回,这个所谓的表里世界几乎是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地上的血迹有大人小孩两人的脚印和一大一小的拖拽痕迹,小的痕迹估计她是藏在了床底下被发现了拖出来造成的,大的痕迹,想必是古德伊尔夫人身体蹭过留下的。”
海蒂的脚印是一路伴着拖拽痕迹消失在墙内,说明她没有遭遇不测,甚至是亲眼目睹了房间里发生的惨案。
“古德伊尔为什么要杀了夫人呢?而且海蒂还没事,跟着离开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叫肖识的玩家没有像我们一样离开房间出来查看,就表明他应该是留在了现实世界里,他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宗霄回头看了一眼古德伊尔夫妻房间敞开的大门,“刚才我们上楼之后,房间门是自己打开的。我有留意过,地上的血迹从门打开后便慢慢多了那些拖拽印记和脚步。”
“如果我们所在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话,那刚才的门就是现实世界中古德伊尔自己开的,也是他在现实世界中拖着某个人的身体离开。”
“那主线任务的出口,应该在现实世界里。”
祝长安点点头,“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暂时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圈禁我们的,限制我们的行动的,或许还是拖延时间的地方。”
但祝长安觉得系统没必要大费周章专门设立一个囚禁玩家的空间,断绝与实际世界的联系又反应npc的行径。
说明两个世界之间还是存在某种隐秘的连接的。
“不管是拖拽痕迹还是脚印,全都是往楼下去的……”
祝长安盯着墙面陷入沉思,其他人也渐渐没了声响,各自依照自己的线索推敲。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彼此的呼吸声都侧耳可闻。
这倒让祝长安注意到了一件事。
“雷雨停了?”
从上楼之后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其他事上面,没人留意屋外的暴雨还在不在下,现在一安静下来,便发觉了不对。
祝长安返回房间,推开房间里的窗户,清透的空气冲了进来,将屋里的血腥味都挤下去不少。
那棵被暴雨珠帘遮挡的大树也显露出几分在众人眼前。
零零星星的樱花坠在枝头不等劲风吹拂便先自行凋落了。
而窗外除了这颗樱花树,什么也看不见,是茫茫黑夜下唯一的存在。
“有血腥味。”
鹿佰耸了耸鼻子,他站在窗框边,迎着斜吹过来的风向,鼻尖全是风送过来的血锈气息。
“好像不是房间里传来的味道。”
他正说着,就眼睛一瞪看着祝长安突然扶着窗框,一手撑着纵身翻出了窗外。
“祝长安!”
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队的人纷纷跟着跳下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