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于匆忙、飞得太快，撞到窗户和墙壁上的蝙蝠不在少数。
　　洛昔：噗嗤。
　　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初霁，你好像那个什么洪水猛兽。”
　　短暂的玩笑过后，青年敛住脸上的神色，眸光也变得专注，“所以，这就是你想让我了解的吗？”
　　“不知道名字的天使，带来毁灭的黑龙，传说中的吸血鬼……”
　　青年一个接一个报出对方刚刚提到过的名字，“除了这些，还有吗？”
　　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洛昔从未接触过科学之外的部分，对诸多神秘领域一无所知。
　　相关知识储备极度贫瘠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对现在的情况作出基本判断。
　　这是不正常的。
　　他想。
　　一个人确实可以具备多重身份，可以同时是父母或子女，某人的朋友，某人的爱人。
　　可那都是相对的，不管怎样界定，那个人的本质始终不会改变，他就是他自己，不会变成另外的谁。
　　洛昔意识到自己了解到的谢初霁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男朋友潜藏在平静海面下的可能是他凭借想象也想象不出的庞然巨物。
　　如果他们还想像从前那样相处，现在停下或许还能来得及。
　　洛昔做不到。
　　恰恰是因为在意，他没办法熟视无睹，若无其事。
　　“还有很多。”
　　谢初霁闭上眼，“或许是无数个。”
　　纵然有刻意示弱的成分在，说出真相时，他仍然产生了某种类似惶恐的情绪。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做铺垫。
　　他明明已经相当笃定，青年不会因此放弃他。
　　或许是因为有太多曾经存在过的身份已经被他忘记，可能有一天，「谢初霁」也会落到那个下场。
　　“每一天都是现在这样？”洛昔微怔。
　　谢初霁用沉默回答。
　　洛昔说不出话，从来没觉得语言有这么苍白过。
　　叫做谢初霁的画家可能只是某一天存在。
　　他甚至没有办法确认自己的男朋友是谁，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具体身份。
　　可这份始于瞬间悸动，由日积月累而成的喜欢绝无虚假，和他相处的这个人也是完全真实的存在。
　　“那你是谢初霁吗？”洛昔的心突然悬到了嗓子眼。
　　被问到的人犹豫了一下，随即肯定地答道：“我是。”
　　——是就好。
　　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青年不自觉拧紧的眉目一点一点舒展开来，神情清浅而柔和。
　　“是洛昔的男朋友谢初霁。”青年重新给它加了个前缀。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谢初霁有点笨笨的，但现在，他真的希望对方是个笨蛋。
　　“初霁，如果你真的是个笨蛋就好了。”他这样说，突然伸手搂住吸血鬼的脖子，又快又重地吻了上去。
　　「谢初霁」到底有多少重身份，这些身份多么煊赫，拥有怎样强大的力量，何等奇妙的能力——而他人可能如何艳羡或嫉妒，对这些东西如何趋之若鹜，恨不得取而代之。
　　以上这些，洛昔完全不关心。
　　他只在意一件事。
　　诚然，如果说整天不见人影、又突然邀请他参加晚宴是示好；希望取得原谅，向他主动表明身份是示弱。
　　如此敬小慎微，如履薄冰、必须有重重铺垫的才放心坦露真相。
　　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不管之前的跳的那场舞，还是刚刚看到的那群散状况百出的蝙蝠，他都想谢初霁是开心的。
　　谢初霁不开心，他也很难高兴起来。
　　“你晚上想不想吃鸭血粉丝或者是毛血旺？”
　　他想起被遗忘了很久的那条消息。
　　洛昔其实不太喜欢之前流行的吸血鬼电影和相关题材。
　　他总认为牙齿上有大量的细菌，吸血鬼吸血是非常不卫生不文明的行为，自然没有办法从中解读出浪漫。
　　不过对象换成谢初霁的话，洛昔认为自己可以接受。
　　今日限定也没什么不好的。
　　何况谢初霁每天都刷好几遍牙。
　　“初霁，吸血也可以。”
　　青年语气莫名郑重，“……”
　　“但是吸血之前，你一定要记得先用家里的漱口水漱口。”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明天男朋友会变成什么？又双叒叕加班了，心情开始变差_（:з」∠）_，明天没有更新，会稍微把这两章修一下_（:з」∠）_，晚安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Satan 1
　　男朋友非但不是人类，还是个连物种都不能确定的百变怪。
　　不管是从这段关系的稳定还是出于长久考虑，洛昔都觉得自己应该愁上一段时间。
　　虽然不至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但至少也应该心神不属郁郁寡欢。
　　然而事实是他怀里抱着谢初霁变成的蝙蝠，一夜酣梦，美美睡了个饱觉。
　　“初霁，你今天是什么身份？”青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需不需要吃饭？”
　　要是今天谢初霁也不需要吃饭，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给毛血旺里加麻加辣了。
　　“今天是——你猜猜看？”
　　冰冰凉的手指覆上他的眼睛，动作相当迅速，杜绝了洛昔任何临时抱佛脚的可能。
　　“我甚至没有看见你今天的样子。”洛昔抗议，同时不安分地扭过头，试图把蒙在眼睛上的手掌扒开一点缝隙，“优等生也不可能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答题。”
　　何况他在这方面完全是个差生，就算谢初霁站在他面前，大大方方让他认，他也未必能猜出来。
　　除非特别家喻户晓的那种。
　　“真的不能给一点提示吗？”挣扎无果，他颇为不死心地问道，“比如说特征之类的。”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谢初霁能直接告诉他名字。
　　漆黑如幽夜的翅膀安静将青年罩在里面，隔绝了外界一切光亮。堕天使稍加思索，将潜藏在银发下的那对犄角露了出来。
　　“有一对长角。”
　　洛昔：..
　　他一时之间居然没办法说对方给的范围到底是太宽还是太狭窄，脑中飞快地搜索和「角」相关的生物。
　　很遗憾，除了并不符合要求的独角兽，洛昔只能想到羚羊或者鹿之类的这种长角生物。
　　再联想到相关的神话传说。
　　洛昔灵光一现，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真相。
　　“我知道了，今天你是九色鹿！”他大声说，想起小时候看到的动画。
　　今天的谢初霁肯定很漂亮。
　　室内空气沉寂得可怕。
　　谢初霁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鹿王这一身份，但他今天确实是Satan，万魔殿潘地曼尼南的主人，无尽炼狱的统治者，与七美德相对的七罪。
　　非要说的话，是魔王。
　　“今天我是邪恶的化身。”他仅剩的那么点慈悲心全在洛昔身上，喟叹一声后，给出了更具有指向性的引导。
　　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
　　“..”
　　洛昔真的猜不出来，他想象不到角又很长又很邪恶，并且只存在于各种故事的传说生物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能让他摆脱现在处境的方法。
　　“我想到了亲爱的。”青年自信满满地开口。
　　“今天你是我比昨天还要更喜欢一点的男朋友。”
　　不是狡辩，而是事实。
　　不论谢初霁是谁，都是他的男朋友，何等完美的逻辑！
　　洛昔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青年的说辞令谢初霁稍稍满意，但他仍然没有松开手，“和三天前相比呢？”
　　洛昔忍住掰手指数数的念头，“爱是递进的，我比昨天还喜欢你，肯定也比三天前喜欢你。”
　　三天前他一觉睡醒，以为自己遭到了仙人跳，差点报警，结果发现男朋友是天使，意念喝了好几罐冰可乐。
　　还想到了要送男朋友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除了这些，好像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青年忍不住道，“谢初霁同志，你有没有觉得你斤斤计较的样子特别像小学生？”
　　还是小学二年级，不能再多的那种。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比较的原因及重点所在。
　　堕天使干脆把下巴搁在青年毛绒绒的脑袋上，循循善诱，“亲爱的，再仔细想想？”
　　“为什么我会这么斤斤计较？”
　　“因为你幼稚？”
　　作为说男朋友幼稚的惩罚，洛昔的额头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回答错误。”
　　洛昔抓住机会，迫不及待地回头看。
　　然后他眼前还是黑的。
　　醒太早了，天还没有亮吗？
　　洛昔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睁眼的时候，他确实隐约看见了书桌上那扎玫瑰的轮廓。
　　突然失明也不太可能。
　　青年茫然地眨眨眼，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
　　屏幕的亮光稍微让他安心了一些。
　　随即他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巨大、黑色的茧里。
　　他更猜不到谢初霁今天是什么了。
　　不过「茧」上的羽毛看起来有点眼熟。
　　“Satan。”谢初霁沉沉叹了口气，“这是我今天的身份。”
　　说罢，他背后的六对羽翼唰地拢起，没有再阻拦青年的任何行动。
　　洛昔得以看见他的脸——和天使一样，但气质迥异，眼睛的颜色也要更深、或者说浑浊一些，有点像琥珀。
　　和印象中魔鬼会有的那种有一定弧度，末端尖尖，看起来有种圆润感的角不同，他发现谢初霁有一对笔直、但形状不够规则，给人某种崎岖感的角。
　　洛昔：..
　　他不太愿意承认没有猜到是自己的问题，因为说到撒旦，他脑中浮现的就是那种红色皮肤，头上有小角，蝙蝠翅膀，后面或许还有个尾巴的形象。
　　可是谢初霁有翅膀，而且头上那对犄角也有种奇异的美感。
　　“你应该告诉我你有翅膀——”
　　路西法和上帝的故事洛昔还是知道一点的，要是谢初霁当时这样提示他，说不定他就猜到了。
　　毕竟堕天使这种一度受到广大中二期青少年喜爱的形象知名度很高。
　　“天使也有翅膀。”谢初霁不太愿意提起自己和其它形象的共同特征，“但是没有长角。”
　　——果然很幼稚。
　　洛昔下意识反驳，“..天使也有光环啊？”
　　虽然他好像没见到谢初霁头顶上应该存在的那顶光环就是了。
　　想到这点，洛昔不免有些遗憾。
　　“Seraphim并没有今天的我强大。”谢初霁没有向青年解释他和各个身份之间复杂的包含与被包含关系，“他所拥有的一切力量，包括权柄，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即Satan所拥有的Seraphim无法完全拥有——比如潘地曼尼南和炼狱的控制权，比如他头上的漆黑的角。
　　堕天使打了个响指，头顶缓缓有荆棘缠绕的墨色光环浮现。
　　——作为所拥有权柄的标志，连Seraphim都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没有。
　　洛昔的注意力顿时全被那顶光环吸引，回答得异常敷衍。
　　他纯粹觉得那顶光环很有设计感，荆棘的纹路清晰漂亮，可以作为素材参考。
　　至于它有什么具体的象征和含义，谢初霁没说，所以他默认为没有。
　　作为七天与七重炼狱的最高象征，在完全不了解其价值所在的青年眼中，也不过是个精巧好看的装饰品罢了。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光环。”他满怀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男朋友，“可以摸一下吗？”
　　“一下就好。”
　　谢初霁不太能记清自己是怎么从Seraphim变成Satan的，好像只是一个微渺念头的转换，就如「神说，要有光那样」，天堂和地狱的控制权就到了他的手中。
　　神之权柄不容侵犯，不得亵渎。
　　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有某种它太渺小了的傲慢感，对「至高」这一概念兴致缺缺，仿佛他曾是更高位，连所谓的神明也视之蝼蚁的存在。
　　堕天使没有回答，而是浑然不在意地摘下头顶上的光环，将它变成了大小合适的形状。
　　作为权柄太过微小。
　　但就一枚戒指而言，还算别出心裁。
　　作者有话说：
　　是聘礼（划掉）；
　　——感谢在2022-05-25 22:23:06-2022-05-27 20: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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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Satan 2
　　谢初霁把戒指递到洛昔面前，神色淡淡，仿佛和随手在花园里摘了朵玫瑰没什么两样。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只是由光环的形状很自然联想到了戒指这一物品，觉得合适。
　　——青年手掌的形状非常好看，十指纤长，指节分明，指甲弧度圆润柔和，带上戒指会显得手更漂亮。
　　虽然最常使用的是右手，不过谢初霁认为这枚戒指带在左手上会更合适……至于哪根手指。
　　无名指比较好，似乎还有特殊的含义。
　　至于是什么特殊含义。
　　带着对画家的不以为然，堕天使脑内飞快翻阅起这一身份的记忆。
　　然后，他莫名受到了来自人类身份的突然攻击。
　　戒指是圈，是约束，也是圆满，是两心相悦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