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云也许会不慎中毒,但绝不会让他牺牲无辜者。
“我自然不会。我一没你废柴,二……若真中了奇毒,我便果断自废双腿。”穆凌云往楚寒月身上蹭了蹭,“寒月,从此你就是我的双腿,与我一心同体。”
莫名其妙成了人下半身的楚寒月白了他一眼:“修整得如何?”
“恢复十成十了!”笪鲤本就消耗不多,握着拳头信心满满道。
“我也全恢复了。”严浩握着玄铁另棍,随时待命。
夏侯傲羡慕地看着他们的兵刃,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与原着中不同的内门选择,错失了系统奖励的兵刃,转着手中阵道弟子统一购置的罗盘:“我也差不多了。”
刚才墓中的禁制,不止限制了五行灵气,连以此炼制的灵器也被一同封锁,除了系统给的无属性灵镜,穆凌云一袋子火属性炼制的灵器毫无用武之地,现下总算能用上了。
他噼里啪啦掏出一地首饰模样的灵器,按照修为高低分派:“这些能增幅灵力,寒月来,这套给你。”说着手便伸了过来,环住他的腰,不等楚寒月反抗,月白色的腰封便系好了。
一套十分齐全,竟还有项链耳坠镯子,看用材和成色,和楚寒月指间的白玉戒指能成套。
“不需要。”楚寒月瞥了眼白玉戒,震惊于自己竟然还带着这玩意。
“岂让尔等轻易离开!”洞口传来长老杀气十足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炙热的灵力射了出来。
楚寒月扬手结盾,穆凌云手腕一转,那面系统给的灵镜已在手中,被瞬间爆发的黑沉魔气萦绕着,正面撞在赤色灵气上,灵流打了个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唔……”那头的长老只来得及发出了半声濒死的惊呼,一颗脑袋被自己的灵力炸了膛。
一道道防护阵法、一件件防护灵器被施展在飞舟周围,山石虽没有修为,但能把化神期残魂压碎的分量,可见山峦之高,力量之大。
所有人带上增幅法器,穆凌云在楚寒月耳际扣上最后一枚白玉夹,一行八人挤在小小的飞舟上,有修为五人将灵力全数灌注入笔直矗立的红缨枪中,磅礴的灵流冲天而起,霎时将枪刃变成一柄巨矛,破开高山。
隆隆震响中,灵流刺破山头,破开浓云,飞舟在巨大的冲力下,几乎到达与凡修界浮空岛同样的高度,才慢慢静止,在严重超载中,慢慢悠悠朝青年所指的城镇而去。
一片狼藉的禹家先祖主墓室,禹长生对着已蔓延至腿根的尸毒,终是狠下心,在可能一命呜呼,与安然保命之间选择了后者,凄厉地惨叫着,挥剑斩断了自己的双腿。
剑光闪过之处,似乎有什么反射而来,他点亮一盏灵灯,眯起眼打量,捡起了被压在棺盖下的物件——那是一方古旧的玉简,上头还残留着浓浓的尸臭,似乎是从禹家先祖尸骸中滚出。
用灵力查看,首行便是振奋人心的大字:
武道之巅,万物皆为兵刃。
第85章 “给你挡风挡雪。”
飞舟在空中优闲飞行, 前头载着头一次上天,又兴奋又畏葸的一家三口,男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脑袋探出船沿, 哇哇欢呼着, 对下方渺小的树林河流满是新奇,笪鲤坐在中间的空地上,横着那根因使用过度, 枪柄出现了裂纹的红缨枪,在舟沿竖起一道更高的藩篱, 防止那男孩跌落。后座一如既往, 是一人得占一个半座的严浩, 以及长长窄窄一条的夏侯傲。
穆凌云御刀飞在舟侧,楚寒月立在他身前,起先并不愿与魔头共乘。
但灵气损耗了不少, 御器比御气消耗小了一半, 而那面枪扇构造太过复杂,并不如刀剑般适合驾驭,只能勉为其难将就。
“有禹家祖坟在, 这一带魔气倒不强。”穆凌云手从背后横过来,扣在楚寒月胸前,“刀面小, 可得站稳了。”
楚寒月一掌拍开乱摸的咸猪手,往前挪了一步, 稳稳当当站在刀尖上, 穆凌云也挪上来, 此刻他也不隐藏了, 以魔气驾驭着。
否则这么个头重脚轻的御法,以刚到金丹期的火灵根修为,早翻刀了。
楚寒月正要朝后杵手肘,飞舟上青年指着下方道:“到了,那就是我们家。”
三四岁的孩子玩耍能走到的距离,用飞舟几乎是起飞即降落,他话刚说完,飞舟便掠过了头,严浩驾舟又折返,一刀一舟减缓速度,向下降落。
这城镇没有城墙,与笪鲤最初居住的聚居地一般,不过占地更大,建筑也更多,托禹家祖坟的福,周边修士大概没少造访,外界魔气并不很强。
四大世家分治四境,东境由禹家管理,每家术法并不相同,护镇结界也差异不小,这一方和笪鲤故乡那方大不相同,并不会自行舍弃一部分补结界,破了便是破了,明晃晃的留下个孔洞,好在外头环境没那么恶劣,虽薄得不堪一击,顶端破了几处,结界仍摇摇欲坠地运行着。
青年的家是一间盖着茅草顶的小木屋,这一带不产黏土,镇中大多都是这种木屋。
倒是牢固,不过并不算宜居,万一走水一烧就是一片,一路看来,便有两栋烧光了屋基,正在着手重建,也正因此,家家户户门口都备了蓄水的大木桶。
镇中没有大片的田地,每户屋前的小院零零散散种着些作物,但并无鸡鸭之类的家禽。
“你们怎么不养鸡养猪啊?也要缴税吗?”走进院子,笪鲤问。
“咱们这小镇,根本没有修士来修复结界,不用缴粮食。”青年翻找出破破烂烂的碗,屋里拮据,也不敢点烛火,干脆把桌椅统统搬到院里,给众人倒了清水,“家禽家畜很久以前也是养的,后来顶上破了,总有黑鸟落下来刁食,赶不跑驱不走,被它伤了又医不好,就没人敢养了。”
大冬天的作物全打着阉,妇人挖了几颗萝卜,在屋外石头堆成的炉灶上生了火:“家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各位大能别嫌弃。”
“把地窖里的肉干拿出来。”青年爬着梯子上了屋顶,加固朝天空交错,用来抵御黑鸟的木锥,“虽然不能养家畜,镇里人会定期组织去附近狩猎,肉还是偶尔吃得上的。”
父母忙碌起来,男孩没人看顾,在门槛上坐了片刻便呆不住了,开始薅地里的阉菜叶,笪鲤一把把他抄起来,作势要打他屁股:“不准调皮。”
男孩懵懂地瞪了他半晌,傻憨憨一笑,张开手要抱:“哥哥!”
笪鲤想起墓中以身相许的话,直冒鸡皮疙瘩,把男孩放回地上,抻直了手提着他的粗布衣领,不让人乱跑,也不让人靠近。
“我来吧。”穆凌云接过锅铲,示意妇人去照顾孩子,朝芥子袋里一掏,往锅里加了把鲜嫩的五花肉片。
镇中肉类稀有,都是风干了慢慢吃的,妇人眼都看直了,抱着孩子惊道:“大能,这可使不得,本就是你们救了我们一家,哪还有让你们破费的道理。”
“在镇子边上安一座吃人墓,就已经够没道理了,破阵不补更没道理。和修者,不必讲道理。”穆凌云不甚在意地往锅里放了调味料,香气立刻弥漫在院中。
最没道理的一点,他没提。凡人界魔气肆虐,本就因上两界引走了灵脉,导致灵魔失衡。
不过这件事大多凡人并不懂,这也不是三五日能改变的,让他们知道真相,只会破坏眼下虽艰难,好歹平静的生活,否则若因愤怒反抗过路修士,遭殃的还是他们。
思及此,背对着众人的穆凌云脸色沉了沉,遥遥看向凡修界的浮空岛。一颗黑点出现在视野中,迅速放大,竟是一只异鸟穿过了破洞的结界,犀利的黑眼杀气腾腾,倒映着屋顶正加固木锥的青年身影。
楚寒月感知到异常魔气,看也未看,直接在身周罩了一面护咒,保护住院中所有人,穆凌云提着锅铲,提气一跃,挈着青年后颈朝后一拽,异鸟尖利的喙子擦着他脚跟划过,哆的凿在了屋顶上。
木锥除了心理安慰,并没有任何实质作用,异鸟扑扇着翅膀扑过来,穆凌云锅铲啪地一砸,鸟首被拍扁在屋顶上,翅膀扑腾了两下,大概是被禹家祖坟熏陶,也学到了禹家的作风,濒死之际嘭的自爆了体内魔脉,在屋顶上炸开一个脸盆大的洞。
青年劫后余生,狂跳的心脏尚未平复,看着破屋顶,又揪了起来,日头已经靠西了,这破洞日落前根本修不好,冬日的夜晚屋顶漏风,那可是要冻死人的。
天总不随人愿,这时还雪上加霜地飘来几片乌云,带着阵阵寒风,似是要落雪了。
“不会下雪吧,这可怎么办啊。”妇人愁得拧起眉。
“别担心,造房子我最擅长。”笪鲤拍拍胸脯,“哪有木料?”
“屋后就有备用的。”青年道,“我去找人来帮忙。”
“不用帮忙,我行的。”在一家三口惊掉下巴的注视中,笪鲤徒手扛起那根一人半高,和他人差不多粗的木料,“哥哥,凌云哥哥,能帮我修一下枪杆不。”
“当然。”穆凌云支开炼器炉,把红缨枪掷了进去,又扔了块灵木,兵刃最复杂的部分在锋刃与附咒,枪杆只需牢固便可,修复十分容易,不到半刻钟,崭新的枪便出炉了。
笪鲤以这半年在武道峰学习的招式,枪刃一顿飞舞,片刻就把木料削成需要的形状,往肩上一扛,严浩像扛木头似的,把他放在自己肩上,笪鲤两步便上了屋顶:“我需要榔头!”
“欸,有!”青年都看呆了,冲到屋里拿了工具递上去。
“好像没我们的事了。”穆凌云把五荤三素配一汤放满了小桌,施了个保温的小咒术,指指上头。
楚寒月早已在手心绘出了修补的小阵纹,两人一前一后御空向结界破洞而去。
夏侯傲孤零零坐在板凳上,无所事事得脸都羞愧红了,只能多此一举地给屋顶上笪鲤绘了一方防止坠落的阵纹,恰巧雪花落了下来,他立时绘了阵纹,罩在院顶,抵御风雪。
空中。
在古墓里折腾了一天,楚寒月灵力已快耗空了,刚才休息的一阵只恢复了些微,穆凌云的魔气倒是能通过吸纳补充。
不过难免会吓到镇中人,早早收起了黑烟,现下只能应急填补几处破洞,并不能维持太久。
楚寒月将阵纹一道道贴在破口上,转身时差点撞在穆凌云身上:“你上来干什么?”
穆凌云露齿一笑:“给你挡风挡雪。”
楚寒月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扬起鹅毛大雪,穆凌云撑着把油纸伞,伞沿垂下暖融融的火属性灵幕,驱散了外界的风寒,只是伞面上不正经的“云月”二字,让楚寒月很想把他呼下去。
楚寒月呼脑门神掌终是没落下去,并不想为魔头浪费一分一毫的灵力:“走了。”
回到院中时,夜幕彻底笼罩了一切,笪鲤敲完了最后一榔头,拍拍手上的木灰,踩着严浩的肩跳回地面,摸了摸肚子:“太好了,辟谷丹刚好失效,能吃大餐咯!”
八个人围到满满当当的小方桌前,总共四条不长的板凳,青年一家三口挤了一方,严浩块头大,一个人就得占一把,夏侯傲和笪鲤坐在了一起,还没来得及庆幸不用被挤成长条,就懊恼起来——美食满桌,他却因系统给的辟谷丹太强效没法品尝。
穆凌云蹭到楚寒月身边,给众人分了刚热好的牛乳,雪梨酸奶放到楚寒月手边:“独一无二的。”
楚寒月驱赶走让人耳朵有些犯痒的话,侧了侧身,几乎背对穆凌云,默然吃菜。
妇人捂着嘴笑道:“两位大能感情真好。”
穆凌云:“待成婚之日,请大家喝喜酒。”
楚寒月:“……”
憋了半天,觉得不能落了下风,楚寒月挤出一句:“你嫁我?”
“寒月说了算。”穆凌云笑着给他夹菜,众人一并欢笑起来。
风雪被隔绝在阵纹外,冬日的夜格外温暖。
晚饭吃完,青年一家又犯起愁来。
楚寒月本打算去镇中找客栈留宿,却被青年告知镇中没有客栈,修者都是飞掠而过的过客,除了胆子大的行商,根本没有人在如此贫瘠的小镇落脚,有行商来时,则是镇民轮流收留,一下子来了五个客人,还真不知该去哪住。
“今晚我们打地铺,让两位大能睡床榻,我再去隔壁几户看看,请大家腾腾床铺。”青年道。
“这不好吧,大能虽然救了我们,可我们也不能勉强邻里让床铺啊……”妇人为难道,“而且天这么冷,阿宝睡地上,怕是会着凉。”
修者耳力好,楚寒月早将两夫妻偷偷在屋角说的话听在耳中,径直推开屋门,从芥子袋里掀开被褥,铺在墙角地上:“许久没睡通铺了,倒是让我想起在外门修学的时光,我们可在此处落脚吗?”
妇人与青年皆是一愣:“这不妥吧……”
“妥的妥的,我们在外门的时候都是睡大通铺的,历练的时候也是就地睡觉。”笪鲤掀开自己的铺盖,一溜钻了进去,“我睡啦,晚安!”
外头的房间不大,勉强能挤下四床被褥,严浩往笪鲤旁一铺,接着是夏侯傲。
“大能,那你呢?”青年问还站着的穆凌云。
“哎呀,这还用问。”妇人偷偷指指楚寒月,便抱着儿子,推着没眼色的丈夫进了里屋。
穆凌云走到铺前,靠着墙,朝正在掀被子的楚寒月笑。
另三人都躺下了,笪鲤正传授严浩修房子的心得,夏侯傲闭着眼。
一会儿挑眉,一会儿撇嘴,似乎在和系统交流,楚寒月扫了一眼,扔了被子,站在穆凌云身前,一拳头朝他高挺的鼻梁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