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安樾脸上明显失望。
金光一闪,亓甲的箭不知什么时候射出又收回,人也来到安樾面前,手中举着箭,箭矢上插着一个令人垂涎欲滴的熟透的桃子,甜香四溢。
安樾欣喜,以为是上柏搞错了,伸手去接,亓甲却收回了手,几乎同时,那桃子开始快速地起皱变黑腐败,最后化成一包黄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腐臭气味令人作呕。
安樾恶心地干呕数下,想象若自己刚才手快一点拿了甚至吃了……胃中又是一阵翻腾。
但也因此更加沮丧,饥肠辘辘的感觉也更明显了。
他无不丧气地说声“那走吧”,亓甲从他腰间的袋子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到安樾手上。
安樾愣了一下,那东西竟然是一条肉干,应该经过了火炙熏烤,肉质劲弹,色泽金黄,散发着实实在在的炭火烤就的肉香。
馋虫一下子勾了出来,安樾口中生津,但经过了方才的惊吓,他实在不敢贸然动口,求助一样望向上柏。
虽然无需食物果腹,但亓甲对待他们二人的态度明显不同,对安樾照顾有佳,对他视而不见,这让上柏非常不爽,难道身量小就该被忽略!
但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到安樾头上,想着那颗纯正的妖丹,他压住满心的不高兴,瓮声瓮气说:“这个没有妖气,可以吃。”
安樾喜出望外,立刻将肉条举到嘴边咬了一口,果然不肥不腻,口齿留香,味道像是野生鹿肉经梅枝烤炙而成,一口吃完,他又咬了一口。
实在是太饿了。
几口下去,味蕾的极大满足感填充了空落许久的五脏六腑,他甚至觉得这是他生平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终于将最初的饥饿感驱除了之后,安樾才豁然惊觉旁边两人看傻了的目光。
他不好意思笑笑,拍拍已经空了的手,说:“好吃。”
这种饿极了的遭遇他也是头一次,以至于就没有注意形象,挽救是挽救不回来了,就……任嘲吧。
好在亓甲并没有过多在意,转身径直继续前行。
尴尬解除,安樾不禁对这个虽不说话,但心地却质朴的半妖少年生出许多好感。
却架不住上柏一脸鄙夷地补刀:“你们人真是麻烦。”
安樾笑道:“那还继续配合不?”
上柏:“……” 碰到更好的就想甩掉我,没门!
说话间,忽然前面的亓甲一改稳健步伐,身形陡然变快飞奔起来,只一错眼间,就与他们拉开了二十多丈!
“快!” 安樾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上柏自然是明白,一个光球将两人罩在其中,错空跟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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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安樾:收小弟,收小弟啦~
第28章 雪豹
亓甲的速度越来越快,就算是上柏的不停抛出裂空光球,也只将将跟上他的身影。
“不行了,搞不动了!这小哑巴要去哪里这么急!” 上柏好容易攒了一点的法力三两下就告罄,急得直嚷。
“你别说话,省省力气快追。”安樾也急道。
还好就在他们快要跟丢时,亓甲停在一个山崖下。
两人气喘吁吁好容易赶上,亓甲又四肢并用,迅速往山崖爬去。
上柏:“……”
万妖谷里的天气瞬息万变,之前还见晴空,此时却是阴云惨布,低压压地把面前的山崖衬托得更加诡异,山崖峭壁嶙峋,如犬牙龇咧,崖壁直上直下,几无落脚之处,而亓甲就如同豹子一般在崖壁上攀爬,如履平地。
“快上啊。” 安樾催促。
上柏无奈,深吸一口气,带着安樾一跃而起。
光球落在崖边消失,安樾和上柏马上就看到亓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他们顾不得停歇,立刻又跟上去。
转过一大块崖石,前面豁然一个山洞,洞中传来野兽的阵阵呼号惨叫,几乎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安樾心情陡然紧张,手心冒出汗来,难道是亓甲遇到了更厉害的妖怪,在殊死搏斗?
他和上柏互望一眼,双双抢入洞内。
洞中墙上插着火把,光线不是太亮,但足以看清洞内事物。
就见亓甲跪在一片用干草铺就仿佛一个大石床的石台边上,试图安抚石床上的一只痛苦翻滚的猛兽,但他屡次伸手皆被猛兽扫开,让他一时束手无策,看上去十分焦虑不安。
那是一只雪豹,形体巨大,亓甲跪在它身边甚至不如它的一条前肢粗壮,但此时它是卧倒的姿态,不知是受伤还是什么原因,它在石台上扭曲翻滚,凄惨嚎叫,似极为煎熬。
安樾注意到雪豹的腹部尤其鼓胀,而且身下一滩水渍,似乎是从雪豹身体里流出,将一片干草打湿。
看了一会后,安樾猛然醒悟,这是一只即将生产的雪豹,而且显然她遭遇到了难产!
安樾身为九嶷圣子时,学习的内容广泛,除了读书习字,农林牧渔也涉猎不少,见过牧人给牛羊助产帮助顺利生出幼崽的场景。知道如果发生难产,母体的躁动不安将会导致生产过程更加艰难,极易出现血崩至一胎两命的惨烈后果。
又是一声闷吼,豹尾随着身体翻滚甩出,将亓甲扫下石床,去势未减又直接击打到岩壁上,火花四溅,砸下片片石屑,可见这一扫的威力。
安樾不禁紧张地“啊” 了一声。
被掀翻的亓甲整个躯背狠狠砸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然而他似乎毫不在意,一个翻身马上跃起跳回石床,他一边死命地试图摁住暴怒的雪豹,一边拿出先前取得的巨面观的妖丹,要以法力渡入雪豹的身体中。
看到妖丹,上柏的眼睛都亮了,可发现亓甲是要将其用在妖兽身上,眼中光又失望地黯了下去。
妖丹似乎起了作用,雪豹的呼号声渐小,侧卧在草堆上,大口地喘着气。
可就在妖丹隐没了一半,眼看就要成功时,雪豹突然一声尖厉的惨叫,比先前更剧烈地抖动起来,妖丹如弹丸一样弹出,骨碌碌一直滚到安樾和上柏的脚边。
亓甲大惊失色,顾不得被弹飞的妖丹,一下子扑到雪豹身上想要稳住它,奈何此时雪豹已如疯癫了一般,眼睛变得血红,又似乎对身上附着一人倍感暴躁,竟然挣扎站起,用力地甩动身体将亓甲抖落在地台,张开血盆大口就往亓甲脖颈咬去。
“上柏!快!” 安樾急得大喊,一扯他的胳膊。
这时上柏已经悄悄捡起脚边的那颗妖丹化入掌中,正满足地感受法力的再次充盈,一抬眼见到惊险一幕,耳边又传来安樾呼唤,几乎没有多想,一个光球拍出,豹口抢人,将亓甲挪到了五尺开外。
亓甲爬起来还要过去,安樾大声喊:“亓甲,她难产了,你先喂她一颗定神丹,说着,将一颗药丸使劲往亓甲那边抛去。
刚刚他就想,现在这雪豹陷入狂躁之中,首要的是让她镇静下来,再想办法助她生产。
亓甲接过抛来的药,对安樾一点头,身形一闪,再次回到石台,这次他避开了雪豹的正面,从她身后飞跃而过,在她回头张望时,瞅准时机,将药投入雪豹口中。
“你先过来!别靠近她!” 安樾又喊,但亓甲显然对雪豹十分不放心,站在石床下弓步倾身,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随时准备再跳起。
而雪豹也是毛发倒张全身蓄力,只要亓甲一个晃神,就能让其命毙掌下。
安樾紧张地祈祷丹药起效,过了一会儿,雪豹眼中的红色褪去,显露出原本琥珀色的眼睛,与亓甲的眼睛颜色如出一辙。
亓甲突然跪下两手撑地,身形陡然暴涨,显出了豹子的原身,原来也是一只雪豹!
只是相比石床上的母雪豹,更加年轻也更加矫健。
安樾和上柏看看母豹,又看看变成了豹子的亓甲,双双呆住。
母豹定定地瞧着亓甲,仿佛认出了他,目光变得慈祥柔和,亓甲慢慢走到石床边,以头颈磨蹭,母豹低下头在他面颊额角舔舐,仿佛母亲之于久违的亲儿。
这一下,连上柏都看出了两者的关系,大声嚷道:“亓甲,你是她儿子不?”
亓甲没有回应,但这基本就表示说对了。
虽然这样的场面令人唏嘘,但安樾着实担心母豹的状态,定神丹虽然可以帮助稳定心神,但无法帮助其顺利生产,安樾回想起所见所学,忽然觉得自己或者可以一试。
果然,不一会儿,母豹再一次阵痛,在被疼痛击倒之前,她推开亓甲,似是要他离开,同时终于轰然倒地,在又一次努力推出腹中胎儿无果后,她的力气已经耗尽,只能无助地躺在那里等待死亡的到来,她睁眼无神地望向前方,低低地呻。吟,两目流出眼泪。
安樾看她身下羊水哗哗流淌,而后面一只幼豹的腿已经出来,此时若还不干预,后面将回天无力。他“刷” 地抽出匕首,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一下子冲上石台,找到位置一刀就要划下去。
“上柏,你把亓甲看好了!”冲上去的同时,他大声对上柏喊。
上柏一时回不过神:“你干嘛?看谁?怎么看?”
就见亓甲一跃过来已变回人身,伸手就去抢夺安樾手中的匕首,上柏反应快过思想,一个光球就把亓甲抛到了山洞口 。
亓甲怒极,起身又扑过来!
安樾仿佛后背长了眼:“把亓甲带远点!”
上柏:“啊?” 他对安樾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在看到亓甲几乎要碰到安樾时,下意识又一个光球打出,这次把亓甲抛到了山崖下。
动作不慢,心里却不满,上柏急道:“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哎呀,亓甲他又回来了!”
安樾:“我在接生!拖住他,我这边马上就好!”
上柏一边极其无语,一边把出现在洞口的亓甲抛远:“走了您呐!”
要不说大妖的妖丹强悍呢,这样充沛的法力自他醒来,还是头一次体会到!
……
这样反复十数次,上柏终于精疲力尽:“祖宗你好了没有啊,我快撑不住了!” 再一次把盛怒到变身回雪豹的亓甲甩远之后,上柏有气无力的问,他已经顾不得之后亓甲要如何报复了。
眼前的这个凡人小子,甚至比他认识的九嶷还要疯!
“对,用力,就是这样,已经看到头了,太棒了!” 那边安樾一边帮助推压母豹的腹部,一边大声鼓励,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听不听得懂,但是幼豹的头和前腿已经出来,只要再使一把力……
“不行了,我的法力耗尽了!拖不住了!” 上柏惊呼,他已经无法再阻挡亓甲。
几乎就是在亓甲猛扑过来的同时,一声嘹亮的幼兽的啼叫响彻山洞。
从疼痛中一下子纾解的母豹全身脱力,躺在原地身体大幅度起伏;安樾手中托着刚刚出生的幼豹,又惊又喜,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淌满一脸;而在半空中戛然止住了扑势的亓甲跪到石床边,看到母子平安的结果,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安樾的眼睛里也透露出错怪他的歉意。
安樾激动未减,对亓甲说:“你有弟弟了。”
转身将湿漉漉的幼豹小心捧到母豹的跟前,将他轻轻放在母豹身侧,尚未睁眼的幼豹很快循着味道找到奶汁来源,呜咽呜咽地吸食起来,母豹一边舔舐幼崽身上的汁水,一边温柔地看向安樾,眼中传递无声的感谢。
上柏这时也凑过来,看到这温馨一幕,也不由得感动:“真好啊!” 又轻轻拍了一下仍跪在石床边的亓甲:“兄弟,刚刚对不住了啊,要怪,你就怪他!”说着一指安樾。
安樾笑着抹了抹眼泪道:“对对,怪我。亓甲,刚刚情势紧迫,来不及解释就只好委屈你了……”
亓甲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调整方向,正面朝向安樾,双手俯地,对安樾磕了一个头。
一愣之下,安樾赶紧伸手扶他,说:“无需行此大礼,我原以为万妖谷里的妖物个个十恶不赦,其实妖怪里边也有善恶。” 停了一下,又说:“亓甲,你是一个顶好的……男人。”
眼见皆大欢喜,上柏喜滋滋道:“亓甲,你这边事情圆满了,是不是护送我们去谷中阵眼处?”
话音未落,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山体震动,洞壁上出现一条条不断延长的裂纹,紧接着,山石碎屑如雨点一般落下。
山洞要塌了!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安樾一手护着脑袋,一边说。
但母豹形体庞大,且刚刚生产恐无力行走,他只好求助地望向上柏。
“不要看我,她这么大,我搬不动。” 上柏立刻拒绝。
亓甲这时已经抱起幼豹,对于母豹,也是一筹莫展。
山石“簌簌”直落,就见母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虽然摇摇晃晃,但没有倒下。安樾大为感动,几乎又要落泪,母豹尚且如此不屈,他连日来碰到的困难又算什么呢。
洞口虽大,也只容母豹只身通过,安樾让亓甲抱着幼豹先行,母豹在中间,他和上柏跟在后面。
看到母豹安全走出,安樾松了一口气,赶紧出来,却发现上柏没有跟在后面,同时身后哗啦啦一阵响,洞口塌了。
他心中一惊,立刻要返回寻找,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攥住。
安樾抬眼一看,松了一口气,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你怎么又变成他的样子?”
对面的人眉头一蹙,语气中带着不解:“谁的样子,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