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程阎含糊地嘟囔了点什么,但没人听得清,“但严子霁最近是在不太妥,你何时见过他不练功不打坐成日便是作者发呆了?”
雅自然也有感受到这件事,但她想的向来多一些,因此只是道:“不要以为旁人都同你这般,不是修行便是在躲懒,祭天大典在即,大师兄难道不需要养精蓄锐么?成日都崩太紧才最容易事到临头出岔子。”
程阎眼一瞪:“你怎么又帮他说话,到底谁才是你师兄!”
两人便又小声地吵了起来,严绥很轻地笑了声,重新将视线投向建木,心中是许久未曾出现过的澎湃战意。
离开北州时,他还是从狐妖那得知了些消息的,虽然不多,但也够用。
“你以为它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女人笑得疯疯癫癫,“诚然,你做的那些事令它完全没法子收拾最后的烂摊子,可是子霁君,有你这么个仙缘全断却能够跟它叫板的人存在于世间,你觉得……它会放心么?”
严绥沉默地跟她对视着,胸膛的起伏略显急促。
“它想要什么呢?”女人晃晃悠悠地在原地转了几圈,醉酒似的斜靠在墙边,“子霁君接受他的意志千余年,总该想得到吧?”
严绥自然能明白,那个念头出现在心中时他也不太意外,只能说是早有预料,他对女人微微颔首,神情与语气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温和而平静。
天道想让他死。
“多谢。”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女人死死盯着他清隽的身影,心中的不甘与嫉妒再度将她蚕食得痛苦不堪。
“是不是只有江绪可以?”她尖声怒喊,“只有他的死,能让你有点作为凡人的七情六欲?”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与严绥渐行渐远的身影,风声猎猎,她独自立在城楼上,疯疯癫癫地咯咯笑着。
那身影是如此熟悉,在她被“m”“'f”“x”“y”%攉木各沃艹次惊梧杀死后的那些年间,严绥也是如此孤独地行走于天地间,上至昆仑,下至归墟,寻找一道早便消弭于世间的魂魄,而她就跟在他的身后,却始终被视而不见。
是江绪的死让他变回了凡人吗?
不,不是的。
女人在癫狂中竟落下泪来。
答案其实早就明了了,她只是不甘心,即便她根本算不上是爱着严绥。
但依旧不甘心江绪这个人,便是严绥全部的七情六欲。
岁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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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试炼
钟声将会在天地之间悠悠敲满三声,而后祭典才会正式开始,站立于祭坛之上的诸位大能将一齐唤醒这座自上古遗留下来的宏大祭坛,江绪目睹着这些似曾相识的场景,恍然发觉自己其实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上一回来时都发生过什么了。
总归是与他无关的。
江绪从不认为自己有能证道飞升的潜力,虽然在合欢宗时是什么样的已经记不得了,但在无极宗学了三百多年,可谓是怎么都追不上旁人的,他上辈子最宏大的理想也不过是当个人修中的佼佼者,最后虽说也勉强算是做到了,可惜没两年便为了严绥麻溜地赴死了。
那这一辈子……
他才刚想到个开头,便听见渺音对自己道:“对了,待会儿你也去试试。”
“我?”
江绪讶异地指了指自己,而后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没有仙缘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成不成,”渺音半显恼怒半显亲昵地捏了下他的脸,“我都说了,那年收你入宗时便是觉得你是传闻中的天道之子,说不准这几百年来是他们搞错了人呢。”
“我觉得应当不会,”江绪仍然不是很想去参与这事,“毕竟严子霁的天赋当时绝对再找不出第二人,若说今日有谁能证道,我想……也只有他了。”
“那可不一定,”渺音笑道,“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些信心,若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那还能做成什么事?退一万步讲,只是去试试,又不会有什么害处,试都不试才是全无机会呀,阿蛮,你说是不是?”
阿蛮简单地点了下头,轻轻嗯了声。
江绪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去尝试一番的确没什么坏处,他只得应道:“那我便试试吧,不过以我如今的修为,应当走不了多远。”
“我还会笑你不成,”渺音柔柔笑了声,“若是摔了下来,我第一个接住你。”
他们说话间,最后一声悠扬钟鸣荡开最后的的一点涟漪,而后祭坛上倏地响起声嗡鸣,强烈的灵力波动甚至令平野上刮起一阵长风,法印亮起时,似有什么古老而厚重的气息穿过漫长岁月扑面而来,顷刻间,天地便尽数被无尽的金色霞光渲染成一片通透之景,那霞光似是能将云与天都一并融化般,虚幻缥缈的宫阙一点点显出自己的轮廓,好似雾后之花般,令人觉得只需伸一伸手便能碰到。
即便早便经历过一次,江绪也还是被这场面震撼得恍惚了瞬,所有修者求索毕生的目标便这么屹立在云端,换做谁都会心动,就连各宗前来坐镇的老一代强者都不例外。
漫长的祝词自简楼子口中念出,终于在某一时刻迎来了末尾,祭坛上的大能们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无人知晓他们现在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简楼子的袖袍在风中猎猎鼓动,而后他面向建木,长长一叩首——
轰!
霞光骤然炸开,一些极玄妙的预感在所有人心中浮现,根本无需简楼子再说什么,一道身影率先自人群中飞越而起。
“大道近在眼前,”那人鹤发童颜,手抱如意,笑起来时颇有慈眉善目之意,“便让我来为诸位道友一探前路!”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哗然:“华山的云浮老祖!他竟也来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飞至建木前,人群中又是飞出几道身影,皆是有名的上一辈佼佼者,其中一女子冷哼一声,抬手朝云浮老祖抓去:
“亏你虚长这些小辈如此多的年岁,不过是想先占机缘,如今说这话也不知羞耻!”
“老疯婆子,你不也一样!”又有人加入了他们之中,混战骤然爆发,“大家所为都是同一件事,用得着如此假惺惺吗?”
江绪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今世与前生已经截然不同,祭天大典如此隆重之事,哪里会有人在此处大打出手,只能说那道天道意志搅乱了本就浑浊的水潭,一切都变得古怪而不可思议。
但——
他隐晦地扫了眼建木,轻声道:“建木的试炼早便开始了。”
这几人,全都丧失了机会。
渺音轻轻眯了下眼,已经迈出半步的脚重新收了回来。
“这是何意?”
江绪便低声解释道:“我记得入道上的第一门课便是修心,心乃道之本,若心不正,怎么都无法有所精进的,如今的试炼既然是为了飞升,怎会没有心性上的试炼。”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渺音抱着手臂沉思了片刻,“这些可是云明阳同你讲的?”
江绪摇了摇头:“不过是我的猜测,不过如今这些前辈也已经先一步准备过去,我们再观望会应当便会有答案了。”
渺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眼,没有再追问什么。
“也成,”他也将目光投向前方,“那便先看看吧。”
而后也没等多久,混战的那几道身影在进到建木周身十尺时骤然一顿,几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云浮老祖甚至发出了声闷哼。
紧接着,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股巨力猛地将他们朝四周弹开,接下来无论他们再如何努力,都无法再靠近建木半分。
“怎么会这样……”有人震惊地喃喃,“不是说人人皆可参与吗?”
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般,简楼子的声音如洪钟般自祭坛上传来:“你们败了。”
顿时一片哗然声,江绪瞧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轻轻松了口气。
虽然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但建木的试炼看来并未有什么变化,上辈子也有大半数的人败在了心性之上,可在剩下的那些天才中,建木只选择了严绥。
想来今次也会是如此。
那……
他又忍不住朝前方瞧去,这回倒是能瞧见严绥的背影,江绪定定地看了会,又重新垂下头。
如今的严绥已经有了能飞升的实力,那今次为了证道会杀了我么?
可渺音又说生死情劫并非单纯的一方死去便能渡过,他有些想不明白,干脆将此事搁置在了一边。
总归我是不想再死一回的,他想,严绥成不成仙与我有什么关系,若我再恶毒些,就该咒他这辈子都无法证道。
简楼子的声音平稳而威严:“建木的试炼早已开始,诸位,心性亦是我辈修道者所必需的。”
他此话一出,不知有多少躁动之人被点醒,一时间人群安静到几乎听不见私语声,最后有人道:“那该如何排顺序?”
“可以用平日里听学时师长用的点名灵诀,”有人提议道,“完全随机,最好不过了,也无需谁来操纵,也毋需担心不公正。”
此举自然是得到了一致的认可的,接下来的事便渐渐井然有序起来,渺音发出声听不出情绪的鼻音,赞扬道:“不错,我便说你有悟性,定然是有机会的。”
江绪只笑了笑,没有应他,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第一个被点到的人已经走到了祭坛之上,他缓慢而慎重地抬起手,往树干上触碰而去。
此举令江绪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会成功吗?
几乎没有任何的紧张间隙,下一瞬那只手便触碰到了建木,金光与嗡鸣一同显现,紧接着,他便不受控制地朝空中浮去。
怎么会这样?
江绪的瞳孔紧紧一缩,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人已经获得了攀爬建木的资格,它获得了建木的认可。
可明明只有严绥才能做到。
他有些不安地想着,视线再度投向严绥,对方的背影看起来极为平静,好似对如今的状况没有丝毫的意外。
为什么?
江绪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而第一个攀爬建木的人不过是往上升了几尺的距离便狼狈地跌落回地面之上,他似乎有些颓然,却什么都未说便退了下来。
修为差距太大的时候,是连不甘与恼怒都无法产生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江绪神游天外时,法诀的光芒却落在了头上,霎时间四周又是已经,无数异样的目光投射了过来。
“合欢宗的,那个原本是无极宗宗主小弟子的江绪?是他么?”
“看年龄,嘶,应当就是他了,他还真的叛出宗门了?”
江绪勉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很轻地吸了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方走去,心中想的确实究竟该不该绕开无极宗所在的方位。
可那位置恰好在台阶正前方,绕开实在刻意,可若不绕开——
他转了转眼珠,不出意外地撞上了严绥晦暗莫测的视线,对方也不知在想什么,那目光竟令江绪想起了前段时候不见天日的那小半个月。
那时的严绥,便总爱用这种神情看着他。
但在如今的情形下我显然是安全的,江绪想,严绥总不可能在这时候发疯。
他克制着收回视线,用最平稳不过的步伐擦着严绥的肩往祭坛上走过,却在衣料摩挲声响起的刹那,感觉到手心被人轻轻地勾了下。
只那一瞬,江绪努力维持的所有平静冷淡险些全数崩盘,心跳声激烈到他的脸上都泛起一点薄红。
“对不起。”
严绥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江绪还未来得及听清,便与他擦肩而过。
待得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时,他已经站在了祭坛之上,不由在猎猎长风与霞光中茫然了片刻。
为什么要道歉?
他不解地眨了下眼,却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朝着建木行去,心中已是一片乱麻。
他在为哪件事道歉?
是前段时日的疯癫,还是从前的欺骗。
又或者是为了我上辈子的死,以及他从未有过的爱。
江绪想,其实无所谓了,如此多的账,如此多的债,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也懒得再回头去看了。
岁迟
明天还有更新,但一更还是两更不确定,争取让大家在最后看得流畅一点!
第34章 弑爱
“愣着做什么,”简楼子的呵斥声同在无极宗时听到的几乎没什么变化,“既然上来了,就不要犹犹豫豫的。”
江绪本能地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抬手朝着建木而去,而在将将触碰到那层浮在树干上的霞光时,他顿时在心中暗叫了声糟糕。
以我如今的心境波动,定然不能获得建木的认可,他想,应当要先保持灵台清明的。
不过此时才想起自然为时已晚,江绪闭上眼,已经做好被建木排斥的准备。
嗡——
沉重的压力伴随着周身浩浩荡荡的凌然气势包裹而来,紧接着,他只觉周身一轻,便朝着空中漂浮而去。
成功了?
他有些讶然地睁眼,照理来说不应如此,毕竟江绪心知肚明方才的自己心底想的可不是什么道心,如今甚至还有些捡了漏的欣喜。
这种心态,哪里配得到建木的认可。
不过他很快便不能再思考旁的事了,通天之路一旦踏上便无半途放弃的可能,无尽的磅礴压力自天穹上一股脑地压下来,若换做从前的江绪,定然是寸步难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