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都不可能。
……
北州的情况并没有渺音说的那般轻松,城门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怨气和死气纠缠着直冲云霄,反倒是助长了魔修的气势,程阎重重握拳砸在墙上,暴躁得不行。
“严子霁这回实在是胡来!”他恨恨地低骂了句,“我就说他那身伤怎么可能三天便好了大半,他竟就那般快马加鞭跑去了南州,还生生挨了剑,这下好了,若不是妖盟九长老来得及时,他得死在底下!”
雅同样神色凝重,低声道:“如今江师弟也音讯不明……据宗里传来的消息说,他的玉牌碎了。”
程阎忍不住抬手揉搓自己的发顶,整个人都显出种焦头烂额的状态:“这消息我反正不敢同严子霁说,你瞧瞧他这两天那样,跟发犬瘟似的!”
“宗内的意思也是先不告诉大师兄,”雅抿着唇,神情严肃,“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何江师弟出事的消息传到宗主那,宗主却没有丝毫表示?”
程阎切了声,阴阳怪气道:“除了我们几个,谁还在意江师弟如何了,宗主向来是放养他的,如今北州这种情况,他哪有功夫看眼江绪如何了。”
“可再如此不管不顾,江师弟恐怕……”
雅的话语在瞧见缓慢步上城墙的素黑身影时迅速消弭在唇齿间,她皱着眉,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严绥奔去。
“药长老不是说了要卧床静养么?”她责备着扶住严绥的手臂,“大师兄,你不可再胡来了。”
严绥却自然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脊背挺得笔直,除却苍白的脸色和满身刺鼻的药味外,他看起来并不像个险些神魂离体的伤患。
“只是一些小伤,”他温和地对两人道,“宗内豢养的飞燕近日瞧见了合欢宗宗主的身影,他应当会来此处支援魔修,我想,应当用不了几日他便会到了。”
说这话是他的眼瞳中黑沉沉一片,程阎望着他,心中莫名轻轻一颤。
好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念头甫一冒出来,严绥便垂下眼,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听见你们方才说的话了,放心,绪绪不会有事。”
“这下你又放心了?”
程阎嗤了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先前疯了一样非要往南州跑做什么呢。”
严绥只是很淡地笑着,有些疲惫地往墙上靠去:“情况不一样,我在绪绪身上留了丝神魂,他若真有危险,我自会有感应。”
至于如今,江绪定然是在同渺音一起过来的路上,他如此想着,隐晦地朝着城楼上瞥了眼。
一旁的雅奇怪地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严绥闷闷地咳了声。
“此处风大,”他对两人微微一颔首,“我先行一步,你们也早些休息,过两日定然是场恶战。”
“知道了,”程阎大咧咧地朝他挥了挥手,“你快些回去躺着吧,省得晚些药长老又来找我们的麻烦,说我们带着你胡闹。”
严绥温声道:“这段时日的确辛苦你了。”
程阎哼了声,嘟囔道:“还算是有些良心分给我,待此间事了,你便等我我狠狠宰你一顿吧!”
严绥自然是欣然应了的,雅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风中,终于冷冷瞪了眼程阎。
“能不能有些出息?”她冷哼道,“回回都被大师兄牵着鼻子跑。”
程阎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着鼻子喊冤:“我怎么了我,大师兄如今伤成这样,你敢让他待在这吹风?”
雅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只能无奈解释道:“大师兄都能自己走过来了,定然是药长老同意的,他方才说江师弟真的有危险自己会有所感应,你难道就不奇怪,他是如何感应的?”
程阎听得她如此说,也渐渐回过神来:“你是说……那日大师兄莫名其妙受的重伤,同江师弟有关?”
他说完,自己都不太信,摇着头连连否认:“怎么可能,这种术法我听都未听过。”
“如何就不可能了。”
城楼上蓦地响起一声轻柔的笑,程阎神色一凛,唰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狐耳,身穿素青衣裙的女人翩然一跃,轻巧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雅迅速地垂眼看向自己脚尖,客套道:“九长老原来也在此。”
女人笑嘻嘻地点了点她的脸,柔声笑道:“我也不是想偷听,只是妖盟这边今日刚好是轮到我值守,方才就一直在城楼上蹲着呢,若你们是在说子霁君身上的伤,我倒是能说上一二门道。”
雅没有接话,而程阎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粗心样,开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九长老可愿替我们解解惑?”
“自然,”女人咯咯笑了声,“子霁君应是用了种叫乾坤挪移术的法诀,此法能在绑定之人濒死时将他所有的伤势转移至自己身上,逆转形势,玩弄乾坤。”
雅神色凝重地跟程阎对视了眼,问道:“前辈何以看出大师兄是用了此法?”
“这还用如何看,”女人懒懒地撩了撩鬓发,“子霁君身上的伤痕明显是我妖族的爪子才能弄出来的,而据我所知,那日并无我们的人在北州战场上。”
而那时的江绪,正好是在妖盟之中。
程阎眼中难掩震惊之色,喃喃道:“原来如此……那江师弟如今的确是没什么大碍的,可他为何没跟师兄一块回来?”
女人又轻轻笑了声,状似不经意道:“许是闹了些矛盾呢,那日我从魔尊手中带走子霁君时,他胸口的那道剑痕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雅静静地看着她无辜娇艳的面容,眼中闪过点微不可查的思索之色,而程阎则是捧场地追问道:“此话又是何解?”
女人微微嘟着嘴,沉吟了好一会才道:“跟你们无极宗派来的那位使者的佩剑,气息很相似呢。”
她说完,轻轻地啊了声,担忧解释道:“许是我记错了,你们也莫要想太多,以那人的修为,怎么可能伤到子霁君。”
她如愿以偿地在两人面上瞧见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心头不由一阵满足。
“好了,”她故作尴尬地笑了笑,“我该回去了呢,便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
“九长老慢走啊。”
程阎客套地目送着女人的身影消失许久后,才渐渐收敛了过于夸张地神情,冷冷哼了声。
“你信她的话吗?”他问雅。
雅同样神情淡漠地摇了摇头:“前边说的乾坤挪移术应是真的,至于后头的——”
她极不风雅地翻了个白眼。
“傻子都看得出她看上大师兄了。”
程阎附和地点头,表情嫌弃。
“狗都不会信江师弟会与大师兄反目。”
岁迟
看了看大纲,努力20章内完结!
第24章 设计
只是任谁都未曾料到,几日后魔修再度兵临城下时,站在最前头的除了魔尊同渺音,还有神情略显恍惚的江绪。
程阎大半具身子都探出了城墙之外,惊得险些一头栽倒下去:“这——是幻术吧?!”
江绪怎会同合欢宗的人待在一块!
雅也难掩震惊,却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举止,敏锐地朝自己身后看去,而不出她所料的,已有不断的窃窃议论声自人群中传来:
“我就说吧?那事定然是真的,不然江绪这种废物资质怎可能入宗主的眼。”
“的确啊,我一直都觉得,他还不如我呢。”
而江绪只是安静地,鲜活地站在阵前,在雅看过来时明显地避开了那道目光。
“江师弟,”雅喃喃自语,“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而此时的江绪已然已经有些后悔,虽说简楼子是个无情的,但程阎与雅倒的确是将他当真心朋友的,如今才到北州便撞上他们,实在是有些无颜面对。
他想着,又忍不住盯着那点绯红衣袍走神。
上辈子时,程阎是阻拦过他赴死的,也是真心为他叹惋的。
如此想一想,江绪便愈发觉得如芒在背起来,恨不得立马离了此处,安心窝在魔修的阵营中等待此战分出个胜负来。
但显然是不行的,江绪暗暗叹了口气,悄悄往渺音身后缩了点。
渺音自然是都看在眼里的,他嘴角噙着笑全当不知江绪心里的那点纠结,柔软的声在肃杀空气中回荡:
“怎么,城中难道已没有能坐镇的人了?单凭你们二人,可是拦不住今日的阵仗的。”
的确,江绪很轻地皱了皱眉,以程阎与雅的实力,是完全不够坐镇于此的,更不用说严绥也在北州——
等等。
他心头骤然一沉。
严绥为何不在阵前?
“m”“'f”“x”“y”%攉木各沃艹次这念头才将将冒了个泡,江绪甚至还来不及去品味心底出现的那点情绪是担忧还是些别的什么,便遥遥地瞧见道曼妙身影款款自城楼上凌空而来,身后拖着数条蓬松洁白的狐尾,容颜盛若春华。
“就凭你们几个,还想要多能耐的守在这?”
她说这话时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江绪身上,好似这话只是对他一人所说,而江绪被她盯得周身一冷,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冰凉剑柄。
她又想作甚?
在他漫长的两辈子记忆中,絮絮此人对自己向来充满莫名其妙的恶意,而这些恶意在这辈子更是发酵成了奇怪的,不死不休的恨意,令他不由好奇自己死后又发生过何事,以至于在南州那会竟要如此折磨自己。
总不能我死了还能碍着她的眼吧,江绪腹诽道,况且我活着时也没机会给她添堵。
毕竟严绥从不给旁人接近她的机会。
反倒是她总往我面前晃,他想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总归每回碰见都不是什么好事,想来今次也不会例外。
正当江绪暗暗警惕时,女人的视线却极快地从他身上离开,梭巡了圈后落在阿蛮身上,柔柔惊叹:“呀,好俊俏的姑娘,我们可是在哪儿见过?”
阿蛮轻哼了声,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冷声道:“的确见过,九长老未免惺惺作态了些。”
“噢——”
女人做作地拖长了尾音,摆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那日在我眼皮子底下抢人的是你,我说这身魔息闻起来怎么如此熟悉呢。”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至每一寸天地,程阎嘶了声,摸着下巴问雅:“她也是魔修?看起来不太像啊。”
“她周身并无魔息泄露,”雅观察片刻后道,“若真的是魔修,她的修为恐怕不低。”
她话音刚落,狐妖的利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阿蛮胸口抓去,而顷刻间,铺天盖地的魔息便溢了出来。
狐妖眯了眯眼,说的话令阿蛮摸不着头脑:“何苦呢?区区一个小废物,哪里值得你救好几回。”
“与你何干,”阿蛮同样抬掌,毫不闪避地与她对上,“你休想再害他性命。”
“我哪敢呢,”狐妖咯咯笑道,“你遇着他时,他不是毫发无伤么,怎能如此污蔑我?”
她背对着城楼,面上浮起个古怪的笑容,语句清晰响彻于战场上:“再说了,他一介叛徒,重伤了无极宗的子霁君,我不过是好心替无极宗办事罢了。”
霎时间,无数议论私语再度响起,嗡嗡声不绝于耳,雅冷着眼,呵斥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江绪怎么可能舍得伤严绥!
狐妖显然也听见了城楼上传来的嘈杂声,身姿灵活地在阿蛮的攻势中闪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绪,讽笑道:“小废物,你怎么不说粮绝呢?从前不是最爱在子霁君面前胡说八道么?”
江绪极明显地拧着眉,只简短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是没有好说的,还是没法子辩解啊?”狐妖的笑声带着只有江绪听得出的欣喜,“诸位,你们“m”“'f”“x”“y”%攉木各沃艹次猜,那日子霁君为何会重伤于魔尊刀下,至今都还未能现身人前?”
江绪细长的眼睫微不可查地一颤。
严绥受伤了?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狐妖接着道:“断山河——噢,是这小废物的佩剑,乃是上古遗留的宝剑,如今虽只剩不到两成的威力,但被此剑所伤之人,伤口会始终被剑气割裂撕开,难以愈合,无极宗的小姑娘,你来说说,子霁君的那伤口可是这般?”
雅的神色渐渐变得难以置信起来,她没有答狐妖的话,而是盯着江绪,冷静问道:“江师弟,我觉着比起九长老一介外人,还是该听你的。”
江绪抿了抿唇,垂下眼道:“我说了,师姐你便信么?”
雅沉默了瞬,还是道:“我信江师弟不是欺师灭祖,戕害同门的败类。”
江绪勉强地动了动嘴角,似是想要露出个笑,却僵硬得不行。
或许如今,也只有雅和程阎会信他了,可……
“那一剑是我刺的。”
他“m”“'f”“x”“y”%攉木各沃艹次在两人震惊的神情中低低道:“雅师姐看错我了,我的确是欺师灭祖,戕害同门的败类。”
既然都已站到了此处,便是再无退路了,更何况只想一想那万箭穿心之刑,便教他再也不敢回到无极宗。
江绪抬起眼,露出个极轻的笑。
只是与妖修谈了场情爱,怎么值得用上万箭阵?
简楼子分明就是想我死在那里!
无需什么别的理由,仅仅合欢宗余孽一条罪名,再加上私养炉鼎的怀疑和那日他手中沾染的同门鲜血,便足够让一个顶级的无情道修者做出这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