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玉玲珑惊眼眩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望江,你看,不然就算了吧?”青棠先打了一把感情牌。
望江瞧着白熙,勾了勾唇,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师妹可要记得欠我这个人情。”
白熙露出些嫌恶的表情,向青棠投去一个“救命啊”的表情。
望江的目光又转向那弟子,他上下扫视,出声问道:“你跟着她俩上了山,可有注意到附近还有其他人?”
那弟子受问,先是怔了怔,随即抬头与楠楠对视一眼,老实巴交地回道:“附近……应当就是师兄了吧?”
前方的山路崎岖,望江的目光沿着山路蜿蜒而去,青棠与白熙也交换了颇意外的神色,折礼出声问道:“望江师叔在山上看到的,莫非不是这位师兄吗?”
望江面带几分颇感兴趣的探究:“那人身形较这位师弟低矮些,也瘦弱些,绝非同一人。”
折礼看向前路:“麓心泉四面都是裸岩,很难藏人,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上麓心泉看看呢。”
众人皆觉有理,青棠瞧了衣衫尚不算整齐的楠楠一眼:“楠楠,我们去看看,你同这位师弟就先回去吧。”
楠楠如蒙大赦,连忙谢过了青棠,便领着那弟子走了。
望江带了三人往麓心泉而去。
四人一路仔细查看,路上并无特殊之处。翻过几个石头,四人便站到了麓心泉上方的岩石,一览众山小,四面皆在眼皮子底下。
“再往上走,前面便是悬崖峭壁。”望江说着,便从那石头上往旁边的崖边看去,“崖边石面上青苔完整。”
“那人就不能从旁边的树林离开吗?”白熙走到望江旁边,眺望着来时的路。
折礼上不去那大石头,便顺着那湿漉漉的石路,走到泉边,蹲下身看了看泉边的脚印。
“这两旁除了树林还有禁制。”望江低声说道,“从两边他必然出不去。”
“怎么会有禁制?”白熙天真地发问,青棠拦了她,给了她一个不要多问的眼神。心中想着怪道望江如此在意那人的行踪,恐怕这麓心泉附近,就是青芜禁地。
阳光自林间投入泉水,影影绰绰,折礼蹲在池边,伸手舀了一捧池水,触手竟不觉冰冷。此地掩在山石之中,还算静谧,怪不得师姐们愿意来此处净沐,确实是个好所在。
三人从上方的石头下来,折礼站起身:“怎么样,有发现线索吗?”
望江摇头,又开玩笑:“若此人没有离开,难道他还能藏在水底不成?”他又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白熙,“这山水如画,何不趁此良辰美景,在此休沐一番?”
他说罢一脸奸笑着要去解腰间束带。
“我就说你不是什么好人!”白熙跺脚转身拉了青棠便要走,“师姐,我们快走,别污了眼睛。”
青棠稳住他,目光定定地瞧着望江:“别闹了,既然如此,进去看看吧。”
望江笑着收了手,一把拎住折礼,御空飞上半空,从水面飞了过去。
青棠拽了白熙,也跟上去。
折礼还在发蒙,便见转过眼前的巨石,阳光倾泻而下,水波粼粼中,一具白玉般的玉体沉入水中。
四人在岸边落下。
“啊!真的有人!”白熙惊得捂住了嘴。
阳光洒在那人沾了泉水的瘦弱肩膀上,闪闪发光,她有些惊慌失措地抱了胸,侧过脸,小巧的脸上满含羞怯,杏眸微抬,眸中似含了些珠泪,比那泉水的泓光更加潋滟,如一朵粉雕玉琢的雪白莲花盛开于天地之间,叫人挪不开眼。
灵秀。
娇弱。
柔美。
无助。
无数的词越过折礼心头,他才恍惚收回了目光,又拽了一把还在观望的望江,有些慌乱地道歉:“这位姑娘,不好意思……”
折礼拉着望江回避。
“姑娘,请你先穿好衣服吧。我们并无恶意。”青棠喊道。
过了些微时间,听到水声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又过了半晌,没有动静。
“请问姑娘,衣服可穿好了?”青棠又问道。
无人应答,青棠与白熙对视一眼,二人转身往泉中看去,见那女子披头散发,捏着粉拳坐在池边石头上,衣衫倒是穿戴整齐,低垂着脸。
“姑娘,你是哪门哪派的师妹啊,怎么独自在此沐浴?”
那姑娘仍是呆呆地坐着不肯说话。
二人无法,只得向她说了声抱歉,便将她带出了麓心泉。
四人出了麓心泉,那姑娘落了地,胆怯地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四人。
白熙扭着脖子去看她的正脸,她怯怯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慌得伸手抱住了自己,又瑟缩着退了一步。
“喔……”白熙发出些惊叹,“好灵秀的姑娘。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么会在那处沐浴?”
折礼眼见着望江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与疑惑。
那女子仍是不言不语,白熙回头与青棠交换了个眼神,有几分怀疑:“莫不是不能言语吧?”
白熙与折礼带着那娇弱的女子在前慢慢走,青棠问望江:“这可是你所瞧见的那可疑人?”
望江皱眉,半晌迟疑地回道:“……不像。”他低声问,“六派除了锦阖不是早已不收女弟子了吗?”
青棠颔首,低声回应:“可她绝非我锦阖的弟子。”
二人心中都有些揣测,这女子的来历,确实奇怪。
四人走到山头的一片草地上,白熙还在向那姑娘问话,那女子不回,她也能自得其乐,折礼的目光落在她脖颈处的旧伤痕上,若有所思。
似乎是感受到折礼的目光,她微微侧首,迎上折礼的目光,茫然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怯意。
折礼不由有些出神,他想起在蓝山孙府时,曾捡到过一只小狗。
他初见那小狗时,它身上脏兮兮的,那泥浆裹着毛发,还染了些血,身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显然是受了虐待。
它见了人便害怕,怕的躲得远远的,瑟瑟发抖。即便是折礼给它喂食,也很难消除它的戒备与惶恐。
那种眼神,是生死被拿捏在别人手里的恐慌与无助,害怕与服从。
这女子的眼神,就如同那小狗的眼神一般。
她……也受过别人虐待吗?
折礼正在沉思,便觉肩膀沉了沉,他回过神,白熙一双动人的眼眸正仔仔细细地打量他。见他懵懵地抬眸,她噗嗤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
折礼有些不自在地脸红了红,问道:“……怎么了?”
白熙歪着头看他,笑道:“唔,你长得确实不赖,难怪我好多师妹都说,虽然肖想不到青非仙人了,却还有个青非仙人的小徒弟。”
折礼被白熙这话臊得脸红。
她又自来熟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折礼乖巧地回答:“十六。”
“嗯……”白熙噘着嘴,“倒是比我要小上几岁。不过,你真的没有修行吗?”
折礼抬头看她,“嗯”了一声。
“可是,掌门亲传不修行的话,怎么参加六派问道啊?”白熙疑惑地问道。
折礼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白熙,你问题也太多了。”青棠责怪地嗔了她一眼,走到白熙身旁拽了她一把,将她赶到身后去。
白熙站定在原地,有些委屈,望江从后头赶上来,笑着瞧她:“师妹,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师兄我的吗?”
白熙睨了他一眼,下巴一摆,轻哼一声:“没有。”
为什么白熙会问起掌门亲传不会法术怎么参加六派问道的事?折礼放缓了脚步,兀自出神,忽觉风动,他甫一抬头,便见流矢如光,正向他刺来。
“小心!”折礼只听一声破空声,还未看清前方,那流矢便已被青棠格开。身旁那哑姑娘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望江和白熙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什么人?”望江走到最前,朝对面的人问道。
便见左前方的矮坡上,摆了个华丽的椅子,坐了个人,身旁站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弟子,那人手持白玉弩,居高临下瞧着几人:“诶唷,似乎是青芜和锦阖的同门啊。不好意思,方才我正在试我的弩。”
折礼直觉这女子十分害怕坡上那人,她慢慢地挪到折礼身后,抓住他袖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折礼将她挡在身后,抬头看去,那人面上带着阴狠的笑容,气势咄咄逼人,慢悠悠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便更加倾泻而下。
“几位,”他一脚踏在坡顶,俯身问道,“怎么能随意带走别人家的狗呢?”
“哇,你又算什么东西啊?”白熙生气地冲他喊道,“看你人模狗样的,可惜多长了张嘴!”清脆悦耳的骂声传到那面。
又一支流矢如流光落地,正中白熙脚下。
白熙气得鼓起了腮。
望江连忙将她拦住,捡起那流矢,在手中把玩着看向那坡顶之人:“我道何人用这七彩丹石作弓矢,原来是凤霞的李大公子。”
“嗯~不错,还算有个识相的。”那人笑了一声,狂妄的脸上露出几分虚假的赞许。
六派之中,只有凤霞的掌门是成过婚且有后的,这李文鹤正是凤禅的独子,他的母亲曾是名动一方的美人,虽不在六派,但也有些修为,是凤霞、青芜交界处徽山一脉的散修。
关于这位美人,传言甚多,据传与云堑的掌门也有些交情,听闻云白与凤霞的关系还算不错,也与她有关。
后来同凤禅结缘,生下李文鹤,便难产而死。
怪就怪在这李文鹤血脉奇特,竟身无灵根,故而无法修行,凤禅极宠这个独子,养的骄纵,他的脾气承他父亲,既古怪又蛮横,行事也十分乖戾。
第11章 剑拔弩张
李文鹤拦在山头,把玩着他的白玉弩,阴冷的目光落在折礼身后:“什么凤霞弟子,她不过是我养的狗罢了,笺云,还不过来。”他厉声呵斥。
身后的人在呵斥声中抖动,折礼能感觉到她的恐惧。
曾陪伴他一年的小狗,在被孙府的公子打得浑身是血后,见到他也是那般,无论自己对它多好,它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恐惧,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
人的恶意往往毫无理由,却仿佛在这样的恶意中,在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灵的肆意施虐中,能得到发泄,能获得快乐。
可他只觉得可恨!
不仅可恨,而且可悲。
“笺云……”折礼侧首,她的名字,叫笺云吗?
“笺云!”那边的呵斥犹如一道惊雷,笺云吓得猛然放开了折礼,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哆嗦着一步步往那人的方向挪去。
她低垂着头,步子有些不稳。
待他走到那坡下,李文鹤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睨着她,轻飘飘、冷冰冰地说道:“跪下,爬上来。”
底下四人无不面色难看。他们这回味过来李文鹤方才的话,他果真是把笺云当做畜生来对待。
李文鹤身边的随从似乎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还露出几分轻视的笑意,看着匍匐在地,轻贱如尘的女子,一点点往山坡爬去。
折礼一时握紧了拳头。
“这不过就是只畜生。”
“我就算把它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别说它了,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哈哈哈哈……”
“你们看他,也太好笑了。他怎么像那只狗一样……哈哈哈哈哈。”
过往的回忆又浮现于脑海之中,那个漆黑的白日里,他们也是这般,对待那弱小的狗,无论它发出何等的哀嚎,无论它露出何等求饶的目光,他们也未曾停手。
以至于连护着狗的自己,也无端挨了一顿打,被关进了木箱,那一夜不眠不休的折磨,从铁柜外灌进来如鬼叫的风声,夜里凄厉的猫叫声,外头的嘲笑声,木箱时不时被踹的咚咚作响。
对了,那也不是木箱,折礼后来才知道,那是副棺材……
笺云爬到李文鹤脚下,他便拽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来看自己,随即对她冷淡的神情十分不满,扭了扭脖子,一把将她的脸摁进草地的烂泥中:“好狗还知道回家,你倒好,还叫主人漫山遍野找你?”
“住手!”折礼终于再也忍不住,往前冲了几步,他总算明白这个笺云背上的,脖子上的伤痕,究竟来源于何处。
李文鹤抬眼看他:“你又是什么东西?滚~”他拖长了尾音,“滚~远~点~”
折礼看向笺云,急中生智:“她叫笺云是吗?我是青芜弟子,我们怀疑她盗取了我们青芜的东西,带她回去审讯。”
李文鹤垂眸瞧了笺云一眼,又抬眸挑眉看向折礼:“盗取你们的东西?什么东西?”
“……”折礼想了想,“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总之我要带她回去查清楚!若是你今日带走她,这件事便与你凤霞脱不了干系!”
“呵呵……”李文鹤冷笑,“你们青芜丢了东西,就怪到凤霞弟子身上,你们还真是无能之辈啊。”
“你怎么说都好,今日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折礼说着,便兀自爬上了坡,他刚站稳,便被李文鹤一脚飞踹,滚了下来。
“折礼!”望江惊了一惊,三人赶忙上去扶他。
白熙使了个小法术,叫那李文鹤脚下一滑,顿时人仰马翻,乱了起来,李文鹤大声叫骂,凤霞的弟子一哄而上,白熙三人迎了上去,一时场面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