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蒋勋说：“老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还特地把胳膊伸给他看。
　　蒋勋这人特别能侃，虽然霍蒋两家关系好，但他和黎非凡一般大，反而和霍韫启不熟。大概是拈花惹草多了，在黎非凡这儿碰壁之后完全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天南海北和他胡吹。
　　一会儿让他弃暗投明跟着他。
　　一会儿又开始说他上周刚认识了一个小演员，长得特别漂亮，一逗就脸红。
　　黎非凡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反而很少见到蒋勋这样的人。
　　他身上保持着年轻人少有的真实，不是说他是个多天真的人，相反的是他是那种见过太多，知世故而不世故，保留着性格里难得的真诚。
　　是黎非凡现在见过的大多数人身上都没有的特质，很像他上辈子认识的那帮损友。
　　黎非凡被带得打开了话匣子，和他倒真是越聊越投机。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有人撩开窗帘也来了阳台。
　　“蒋少。”来人五个，男女都有。
　　其中一个女生娇俏道：“我们原本还在疑惑蒋少这是偷偷溜到哪里去了，感情躲在这儿幽会呢。”
　　“别瞎说啊。”蒋勋现在知道了黎非凡是谁，当着别人的面也不敢胡来了。
　　他伸手揽过黎非凡的肩，勾着嘴角道：“这我哥们儿，以后都叫黎少听见没有？”
　　其他人看着黎非凡，立马说：“黎少。”
　　“黎少。”
　　黎非凡无奈失笑了一下，但也点点头：“你们好。”
　　他看出来这群人基本都是一些年轻二代。
　　他跟着霍韫启认识的不是四五十岁的成功男人，少说也是三十上下的年轻企业家。
　　要说他来这么久认识的年轻人也就是现在跟着霍七混的那一群，霍七现在不拽他霍家太子那高傲的一套了，当初和他不对付的那群富家子弟也朝他靠拢，混的也算风生水起。
　　他们喊他黎哥，现在这些就直接喊他黎少了。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年轻人凑成堆了，就容易有事儿。
　　比如两分钟后这后花园里来了另外一拨年轻人，带头的那个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微长的头发遮过眼睛，看起来有两分阴郁。
　　他们这伙人站在阳台上，旁边有几步石梯是直接连通后花园的。
　　黎非凡旁边的一个男生看起来和下面的有旧怨，开口就嘲讽：“我当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秦四少吗？怎么？今天不带着你家的狗出门去撒尿，也不怕跑到别人家里给人沾上一身腥。”
　　“姓齐的你怎么说话呢！”
　　那白色西装的后面的一个男生先开口。
　　指着黎非凡旁边的男生愤怒道：“别以为我们不敢打你，有本事你下来！”
　　黎非凡边上的男生冷笑：“骂的就是你们，一群狗腿子！”
　　“滚下来！”
　　“你有本事你怎么不上来！”
　　黎非凡看着这群人互嘴，然后看了看另一边正悠闲掏耳朵，一脸助纣为虐的蒋勋，开口问他：“什么情况？你不怕砸你家蒋老爷子的寿宴啊？”
　　蒋旭看了他一眼，转身看着下面。
　　他先是和白西装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才和黎非凡解释说：“这后花园基本没什么人来，砸不了。再说了，你知道那个秦四少是谁吗？”
　　黎非凡摇头，“谁？”
　　“盛京秦家你总听过吧，现在的当家人是秦百夜，这是秦百夜叔叔家的儿子秦宵。”
　　听见秦百夜的名字黎非凡倒是愣了愣。
　　霍韫启的对手是秦百夜本人，黎非凡看书也只知道一个秦百夜，哪里会知道秦百夜叔叔家的儿子是哪路人。
　　蒋旭自顾自道：“秦家就没一个正常人，秦百夜上位后没少打击自己族里的人，手段又黑又狠，尤其对这叔叔一家可谓是赶尽杀绝。但说到底没人同情他们，因为这个秦宵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们不对付就是因为他家里养了好几条藏獒，之前小齐的女朋友就是让他放出的藏獒毁了脸，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
　　小齐估计就是说的黎非凡旁边这男生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另外一个男生没有参与其他人的叫骂，听见蒋勋的话后，低声接了一句：“不过我听说秦百夜对付他叔叔一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虐待他，听说和当年还是秦家当家人的秦百夜父母死去的另外一个儿子有关系。”
　　黎非凡回头看了男生一眼。
　　“真的假的？”他问。
　　蒋勋不咸不淡接了一句：“是有这么个说法，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我们那会儿才多大，大多都是听老一辈说的。”
　　后面的男生点点头，“是，我就是听我妈讲的，好像也和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秦宵有关系，不然秦百夜也不能那么对他吧。”
　　黎非凡有点好奇，“秦百夜把这秦宵给怎么了？”
　　“具体不知道。”男生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但我听说这秦宵好几年前就开始神经性衰弱，整天疑神疑鬼，性格也从原来的跋扈变得阴沉，不然谁那么变态养几条藏獒天天跟着自己。”
　　黎非凡转头看着花园里被头发挡住，只露出半只眼睛的人。
　　的确挺阴沉的，那眼神能让人联想到阴湿角落的爬虫，黎非凡又想到之前在临海撞见秦百夜那次，那家伙至少伪装起来还算是个挺正常的人。
　　这种所谓豪门，果然多的是外人看不见的阴暗。
　　黎非凡还在出神，就发现旁边的男生突然手撑着栏杆跳了出去。
　　好在这阳台也只有一米多高，下面是个长满了草的花台。
　　同时对面的那伙人也动了。
　　年轻人年轻气盛，双方嘴了半天，终于是扑在了一起。
　　黎非凡看着花园里隐隐失控的局面，看旁边也傻眼的蒋勋，“还是不管？”
　　“日！”蒋勋跳下去大吼，“谁他妈让你们动手的！都住手！”
　　黎非凡眼睁睁看着这货不知道被谁一手拐打在眼睛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黎非凡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发现前边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跑来的时候，他才从阳台上走下去，把地上的蒋勋拉起来。
　　“你们他妈……”蒋勋被拉起来还想骂人。
　　看见远处冲过来的那伙人硬生生闭了嘴。
　　那个秦宵也规矩地站到了一旁。
　　带来赶来的是位中年男人，等他上手揪蒋勋的耳朵的时候黎非凡就猜到这位是蒋家现任当家，蒋勋亲爹，蒋舟山。
　　“爸爸爸，松手松手！”蒋勋被揪得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蒋大少爷的风采。
　　蒋舟山也不怕在这么多人面前扫自己儿子的面子，大声说：“你个小兔崽子，你爷爷八十岁大寿你不跟着在前边陪客人，你倒是带头在这里给我惹是生非，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这蒋家家风不是一般的彪悍。
　　蒋勋大喊冤枉。
　　边上跟着过来的一群中年人立马帮腔说：“舟山你轻点，小孩子嘛。”
　　“就是就是，哪有年轻人不惹事的。”
　　“说开就行，说开就行。”
　　黎非凡发现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有了家长在这边，就连那个秦宵旁边也有一位秦家长辈站在边上，简直是幼儿园大型认领现场。
　　虽说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人了，但现在看起来完全被定性成了小孩子打架。
　　这一下黎非凡就被单独隔了出来。
　　他虽说跟在霍韫启身边的时候完全不违和，但是他其实也年轻。
　　站在这里难免被人误会。
　　蒋舟山教训完了儿子，就注意到了这位站在自己儿子旁边容色出众的年轻男人。
　　他觉得自家儿子这气度完全没法跟人比，但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问说：“这位……你跟犬子在一处，冒昧问一句你是哪家的？”
　　黎非凡很想扶额，心想不愧是父子，这问话真是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候。
　　“我家的。”是位女性的声音。
　　来人正是姚照红，她和蒋家夫人一同过来。
　　蒋夫人一边瞪自己儿子，一边还不忘好奇地上下打量黎非凡。
　　黎非凡看着霍夫人，轻轻笑了笑，霍夫人回了他一个浅笑。
　　旁边的人都惊讶道：“霍家什么时候多出个儿子？”
　　“没听说啊？旁支里出的？”
　　“不能吧，你当她姚照红傻呢，给自己儿子找出个竞争对手？”
　　“就是，人二爷自己也不能容下他啊。”
　　此时又有人喊蒋家老爷子出来了。
　　众人自动让开，只见穿着一身中山装的老人带着一群人缓缓过来，中气十足道：“这后花园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一群年轻人的事，你们大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其他人纷纷开口称呼是，老爷子说得有道理。
　　老爷子转手就对着身边的高大年轻人说：“韫启啊，你去，去，我看他们这帮年轻人也就你镇得住，一个个见你跟耗子似的。”
　　能这么支使如今的霍家二爷的，也就蒋老爷子这一辈老人了。
　　霍韫启也点点头，说：“您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霍韫启示意旁边的人来扶老爷子，然后才抽身往这边过来。
　　一群年轻人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看着霍家二爷走到人群中间，他先是给中间的蒋舟山夫妻打了声招呼，叫了姚照红一声妈，然后在众人的视线里很自然搂过旁边那位刚被说是霍家另一个儿子的年轻人。
　　像只大型猛兽那样低头就在人脖颈间嗅了嗅。
　　开口：“又喝酒了？”
　　黎非凡眼都不眨，“没有。”
　　亲眼看着他喝完了一整杯香槟，此刻一只眼睛还被打得发紫发红的蒋勋在旁边无语望天。


第40章
　　别说蒋勋站得近, 现场其他人注意到霍韫启的动作后瞳孔都微微地震，看着黎非凡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隐隐的忌惮。
　　他和霍二爷关系不俗，只要眼睛不瞎的都看出来了。
　　但霍韫启毫不在意, 放在他腰侧的手骤然收紧，偏头就在他耳边低声，“骗子。”
　　“我都不知道爷什么时候属狗了？”黎非凡瞄了他一眼, 不知道这人现在干嘛管自己到底喝没喝酒。黎非凡不想被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头微微偏过去，用同样的声量在他耳边说：“注意到那边那个穿白西装的没有？”
　　霍韫启不经意般往那边扫了一眼，回头给他一个询问的视线。
　　黎非凡：“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刚听来的八卦, 有关你死对头秦家的，怎么样？”
　　“嗤。”霍韫启看他，“你倒是惯会讨价还价。”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样子看得其他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没人听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肢体动作太多熟稔自然。
　　尤其是一些年纪轻一点的。
　　能出现在蒋家的, 家世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 不管是他们的父辈或者同龄人在外边玩儿得有多花, 但至少这圈子里从没有人亲眼见着两个男人在这种场合下毫不遮掩。
　　但毕竟是霍家二爷。
　　这场景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霍韫启终究是松开了他。
　　当然不是为了黎非凡口中的所谓八卦，这种消息又不算是藏得多深的秘辛，霍二爷想要知道不过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且就他刚刚看秦宵那一眼，他未必不知道。
　　松开黎非凡是因为这毕竟是公共场合。
　　几分钟后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说是让霍韫启处理其实哪里用得上他, 大多数其他人随着蒋家老爷子走了，这一圈的年轻人迫于压力，也不管会不会被自家爹妈责骂，跟着他们屁股后面溜的溜跑的跑。
　　霍韫启很快被其他事情牵绊住, 也要走。
　　只剩下蒋勋几个人还留在原地。
　　霍韫启交代黎非凡：“今天晚上可能会在蒋家这边留宿, 老爷子找我有事要谈。”
　　黎非凡点头, “知道了。”
　　霍韫启：“再有这种事叫人，不要去掺和。”
　　黎非凡继续点头，“知道。”
　　霍韫启：“还有，别再让我发现你喝酒。”
　　黎非凡黑线，“你到底是蒋老爷子找来管人打架的，还是找来管我的？”
　　霍韫启不咸不淡扫了他一眼。
　　黎非凡举手：“好好，我保证。”
　　霍韫启带着人走了，留下黎非凡和几个之前还叫他黎少的同龄人大眼瞪小眼。
　　霍韫启在的时候他们不敢说话，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蒋勋拿着他妈塞给他的剥了壳的白鸡蛋，一边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看着霍韫启离去的背影，和黎非凡感慨说：“原来大名鼎鼎的霍家二爷也这么啰嗦。”
　　“你是不是嫌自己眼圈不够黑？”黎非凡斜他。
　　蒋勋站在他旁边撞他肩膀。
　　笑得颇为猥琐，“你老实说，他是不是就吃你这一套？”
　　黎非凡插兜站着，随口问：“什么这一套？”
　　“身娇体软，一推就倒啊。”蒋勋这人什么都能往这上面联想，继续拐他，“我看你挺得心应手的嘛，在他面前逆来顺受乖得像只小野猫。”
　　黎非凡白他：“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
　　黎非凡愣是被蒋勋这家伙的形容搞得浑身不自在。
　　他确实不习惯忤逆霍韫启，那是因为从他潜意识认知当中霍韫启就掌控着原身的命。所谓成为一只合格的豪门金丝雀，一开始表面功夫至少占据了百分之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