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磊真的烦王鸣，好在跟人当室友，白日不见晚上见，忍耐度见长，他说：“要只是你，我恨不得走到天边去，可……”他话语一顿。
　　“可什么？”王鸣心想总算把这小子抓住了：“你终于承认你对圭毳心怀不轨了？”
　　“我……”胡磊吐出一个字，脸微微涨红：“我就是看不惯，圭毳走到今天，是凭自己的本事，说他走捷径的，倒是让他来编个小品来，自己演，还要演出这种效果……明明自己做不到，还偏偏拿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来贬低圭毳，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高人一等，郭晓川是这样，现在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也是这样，可圭毳又做错了什么？”
　　王鸣被他说得一愣。
　　“你说这个社会是怎么了？”胡磊反倒把自己给说委屈了，红着眼眶：“怎么就不愿承认别人优秀？当时圭毳在台上，我都给看愣了。我是真的服气，先不说别的，谁敢在这个舞台有这样的勇气化那样的妆，还敢演小品？我向来以为自己够特立独行，可那天我想我那算个啥啊？化个哥特妆就标榜自己勇敢了，穿个破洞裤子就特别了……我就想，圭毳这样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特别……”
　　他说完，一双眼睛，看向圭毳闪闪发光。自从那天看完圭毳小品后，他就开始崇拜起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从出化妆室被人煞到开始，到看到小品过后的彻底震撼，胡磊就真正的对圭毳五体投地的佩服。
　　圭毳向来只用这种目光看过自己的偶像，倒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自己，他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胡磊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他一时也不能为自己的偶像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就发脾气道：“要是圭毳你这样都被这个节目淘汰了，那我也觉得全偶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也不继续了。”
　　王鸣反倒看这小子顺眼了：“你傻不傻啊。”
　　胡磊红着眼瞪向王鸣。
　　王鸣继续道：“就是因为我们被淘汰了，你就更应该留下来，甚至还要拿一个更好的名次。否则不是把好好的机会拱手让给了那些不怎么样的人吗？你既然都说出‘这个社会为什么都是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这样的问题，那你就更不应该随随便便的放弃了，因为只有你留下来，才能证明这个社会并不是所有都是些见不得别人好，只知道眼红他人的人。”
　　胡磊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从王鸣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这番话带给他极大的震动，而更大的震动则是，这些话是从王鸣说出口的。
　　就连圭毳都看向王鸣。
　　王鸣微微一愣：“都看我做什么？”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啊？”
　　圭毳撇过视线，酝酿了一下情绪，缓慢道：“王鸣说得没错。其实我对要留下来这件事一直不太坚定，好几次都想干脆就放弃算了。但是我就是觉得不甘，也问过自己，凭什么？凭什么走得是我，这个淘汰机制淘汰的选手不应该是实力不够的吗？怎么在我这儿反倒反过来了，留下的反倒是实力不够的了？”
　　胡磊抽了抽鼻子，看向圭毳。
　　圭毳给他了一个笑容，他第一次这么坚定：“而且，就算我被淘汰，也没什么，我想，我歌唱得不好，舞跳得也不怎么样，真正拿这个把我淘汰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是王鸣舞跳得那么好，连木兰姐都因为这个几次三番忍耐王鸣的性格。他凭什么要因为我而被淘汰？他连一次舞蹈都没有让观众看过，都没能让人见到他的实力，为什么就要这么走了？就因为他一时看不惯，怼过郭晓川？这跟他是不是能够留在这个舞台上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王鸣有些尴尬：“你突然这么说，我有些……”怕怕……
　　圭毳看过来：“王鸣，你现在是有一定的名气，但是依据你的实力来说，我觉得还远远不够……你是最适合这个舞台的，如果我们当中真要有一个人能够留下来，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王鸣有些慌了：“圭毳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个舞台的淘汰制就势必要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我们不可能一起留下来。”圭毳忽然觉得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表演了，我会成立表演组，但是王鸣，你必须要加入舞蹈组。至于怎么加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王鸣有些恼火：“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加入什么劳什子舞蹈组？圭毳，你让我做其他的，我都听你的，但是这个我真的做不到。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大家一起留！”
　　圭毳叹了一口气：“可你刚刚对胡磊可不是那么说的？”
　　“胡磊跟你能一样吗？”王鸣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生气，还是觉得难过：“胡磊跟我什么关系，你跟我什么关系？圭毳你别跟我装糊涂……我特么！”他差点就要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好险憋下去：“反正我们是同一个公司的，一起进来了，自然要一起回去。全偶这资源不要就不要，木兰那女人办法多得很，还能亏待我们不成，胡磊又跟我们不是一个公司，真的要傻不拉叽的跟我们一起走，那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吗？我不劝他，难道真看着他作死？”
　　胡磊只觉得前一秒的感动顷刻间化为乌有，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你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王鸣没好气：“滚蛋！”他现在哪有心思关心胡磊，只是看着圭毳：“圭毳，你别想抛开我，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
　　“我，不，去。”
　　他直直的逼视着圭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圭毳：“……”
　　他算是理解木兰姐的痛苦了，王鸣这家伙的性格真的太难搞了。最后他只能颇为无奈的道：“你不愿，我还真能逼你吗？”
　　王鸣又望了圭毳许久，确定他真的改变主意才缓缓收回视线，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难得虚弱道：“你吓死我了……”
　　“到底谁吓唬谁啊。”圭毳想到王鸣看他那样子，简直像是恨不得要从他身上叼走一块肉，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天问，那些练习生那么怕王鸣了，只是后面王鸣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他就没感受到。
　　胡磊左右望了望，终于忍不住举手发问：“圭毳，你要成立表演组？”
　　圭毳嗯了一声，被王鸣气到肝疼，声音有气无力。
　　胡磊又不敢相信：“你自己？成立表演组？郭晓川带的那个表演组吗？”
　　圭毳又嗯了一声，他抬头，看了胡磊一眼：“这只是权宜之计，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节目组真想要搞我们，哪怕我就是在全偶里面再开个全偶也没有用……”
　　胡磊小心翼翼，又面带渴望：“那我……能加入吗？”
　　圭毳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
　　胡磊又说：“你怎么不早说啊，要知道你要自己成立一个组，那我还担心什么啊……唉，还是你有办法，我就知道圭毳不会这么轻易的被人干倒。”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又抬起头，不自信道：“……圭毳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虽然演戏好像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我会唱歌啊……你们需要歌手不？我还认识一些人，我可以把他们都叫来！”


第23章 壳没了的第二十三天
　　从最开始，圭毳在拒绝倪鹏轩让他故意淘汰的要求后，到站出来怼完郭晓川，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其他人带进来。
　　哪怕是把王鸣当朋友，本着不愿瞒着自己的朋友的心，告诉了他打算晋级的事情。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只要能把王鸣摘出去，他都会尽量的把王鸣给摘出去。因为把王鸣牵扯进来本来就不是他所愿，当初要不是王鸣误解了，跑上去把郭晓川一通怼，根本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那是他自己的事。他想，他不想让对他抱有期待的观众失望，所以他要尽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是这跟王鸣还有胡磊都没有关系，虽然在看到王鸣上去怼郭晓川的时候，他心里面不是不震动，在听到胡磊跟他说他要带人进表演组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感动到。
　　但是感动过后，圭毳迅速冷静下来，不能再把人牵扯进来了，他连自己都护不好，他怎么能带着这些人去跟节目组对着干？如果他失败了，他大不了退出演艺圈，反正他也不适合，找点其他的事情干，难道还能把自己饿死？但是其他人呢？他们本来有更好的未来，被他牵连进来什么都没了，他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口锅太沉了，圭毳根本就担不下，他也没想要去担。也许有那么一瞬，他被那些认同，崇拜的目光给迷惑了心智，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是很快他反倒更加清醒，他做不到。
　　他很快就做出决定，几乎不加犹豫就拒绝了胡磊的帮助。但是就像他想要王鸣去舞蹈组一样，胡磊也变得不听话了。他似乎是认定了，这是能为自己偶像做的唯一一件事，他必须要做到并且要做好。
　　他一厢情愿，且非常固执。
　　“大不了到时候一起被节目组请走。”胡磊甚至有些赌气道：“我就不明白，难道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我们先低头，为什么永远是好的一方要向不好的一方认错？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做什么好人了。谁怕谁啊！大不了，把我们都开了，节目组有本事把我们通通都送走啊！而且我也没打算做什么，就是加入一个学员自己成立的小组而已，本来就是节目组自己没有做好工作，请来的导师德不配位，自己跑走了，我们没有表演组，难道就不能自己设立了？”
　　他还说得头头是道，并自认为自己讲得很有道理，把王鸣一推：“你说是不是！？”
　　王鸣兴致不太高，点头道：“是——”他拉长声音，斜了胡磊一眼：“我说你够了啊，圭毳也没说错啊，你就别好心办坏事了行不行，你是家里有地还是有矿啊？真当别人不能把你怎么着了？就你这样的小人类，一个不错眼，真要被哪个妖怪吃了，连根骨头都找不到，到时候给你报个失踪，你还真以为会有人给你诉说冤情不成？”
　　胡磊：“…………”他被王鸣的话吓得发抖，但是仍旧坚持道：“就算……就算……我真的没了，我也不后悔……”说着说着，竟是委屈得不行，也不知是被恐吓的，还是真的忍不住，眼泪弄糊了他的眼线，顺着脸颊流出一条条黑线。
　　圭毳一时之间竟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先说王鸣还算正常：“你别老是吓唬胡磊，真当鲨警不做事了？”只是说完之后，就那么一下，他突然觉得疲惫，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从心底的窟窿里头冒出来，好像从他离开自己的壳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像他想象的那般……他永远不能再跟以往那般躲在一旁远远的旁观，从踏入其中的每一步开始，所有认识的接触过的人或者事都成了牵扯住他身体的无形的线。
　　他觉得有些窒息。
　　不等王鸣再回话。
　　“算了，随你们……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圭毳起身道，他突然很想一个人静静。他走了没两步，倪鹏轩追了上来。
　　那一刻，圭毳忽然觉得很委屈，他想说倪鹏轩，咱们不做什么明星了。咱们回去吧，哪怕是回到那个又破又小的出租屋里头，哪怕每天为明天要花多少钱而烦恼，也总比在这一刻，面对着别人期待的目光，承认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到要好。
　　但是，他看了倪鹏轩许久，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倪鹏轩也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倪鹏轩先打破了沉默：“要不我们……”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圭毳打断了倪鹏轩的话，他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真能如他所愿，动不动就撤退吗？他已经没有后路了，倪鹏轩说得没错，他已经没有壳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从自己过去的壳中走出来，总以为自己还能跟往常一样。
　　等圭毳都调头往回走了，倪鹏轩仍旧站在原地，他看着圭毳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忽然很后悔。
　　他也许不该带圭毳进这里来，他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圭毳会一直依赖他，他庇护着圭毳，也享受着圭毳的依赖，但是随着时间越久，他发现圭毳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淡薄。他曾那么期待圭毳能够真正成长起来，甚至无时无刻不再担心真有那么一天圭毳离开了他要怎么办，可是现在却发现成长后的圭毳其实并不需要他了。
　　是他亲手把圭毳推开他的身边。倪鹏轩意识到了这件事。
　　圭毳才走了没两步，发现倪鹏轩没有跟上来，他有些疑惑地回头，那边王鸣也忍不住追出来了。
　　向来不会对人低头的王鸣此时竟然垂下头，他声音难得的低沉，带着一种丧气和极力克制下的忍耐：“圭毳，我错了，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是让我进舞蹈组吗，我……进！”
　　圭毳：“……”
　　他眉眼弯了弯，好似王鸣说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进什么？难道我给不了发挥的舞台吗？”
　　王鸣惊诧的抬起头。
　　圭毳走回练习室，脸上的疲惫已经完全看不到痕迹，他好像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搬来椅子坐了下来。
　　胡磊小心翼翼的看向他：“圭毳……王鸣骂过我了，你要真不需要……我也……”
　　“也什么？”圭毳侧过头，他眉眼突然扬起一丝锋芒，整个人气质大变，好像宝剑出鞘，锐气逼人：“想来就来，既然你要上赶着自找苦吃，我为什么要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