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小孩没有什么动静,小牛怯生生地探出头来,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哞,外面的这些东西长得好奇怪啊,和它跟它妈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们走了吗……
“!”
几双圆溜溜的眼睛正闪闪发亮地盯着小牛,尤其在小牛探出脑袋之后,这些眼睛发出的亮光更盛了,如狼似虎,小牛吓得倏然缩回了脖子,好半天才敢再度探出头来。
“真的是牛宝宝耶!我弟弟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妈抱着他去见亲戚,他老是把头藏起来,我妈她们说小宝宝在害羞!原来牛宝宝也会害羞啊!?”带着一顶红色毛线帽子的女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
“啊啊啊,小牛好可爱!我要跟小牛做朋友!”一个头上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双手捧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牛,神情狂热。
“你傻啊,小牛是牛,你是人,怎么能够做朋友?笨蛋!”她旁边的瘦高个男孩鄙夷,看着小牛的眼睛充满炙热和渴望:“要是我,我就要养大小牛,然后让小牛做我的坐骑!我天天骑着它游村子!”骑大黄牛逛村,多威风啊!
“我想小牛帮我种地,那样爸爸妈妈他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瘦高男孩身边脸圆圆的小男孩考虑事情显然比他几个同伴实用多了!
“你们……”宝松脸黑了,“小牛是我家的,你们通通不准打它的主意!”这些人的用心太险恶了,他一定要好好守护他们家的小牛!不让他们有机会把小牛拐走!
他之前不让这些人靠近小牛果然是正确的!
“哦,原来是这样……”鸡舍门前小孩们在对峙,屋里大人们却是在和乐融融地聊着天。
从田原丰的几个亲戚嘴里问出了此前田坤在村里所说的有关自己的话,田原远心里冷笑一声。
想把那个女人的娘家侄女嫁给自己,所以在村里放出风声,杜绝其他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是吗?
真是可叹又可笑。
他们这些养殖户在这两年恶劣的环境的衬托下,优势反倒显现了出来。许多人都想与之攀上关系,分点好处,而有什么是比联姻更能使两者关系变得亲密、利益更加相关一致的呢?!
他就知道那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跑回村里,还那么积极地关心他的婚事,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不知道那一天抱着这种意图接近他的男人在听到他说喜欢的对象是男人的时候,心里有多气愤和郁结。
想想就觉得痛快,只要对方不快活,他莫名就觉得开心了。
可乐过一阵之后,田原远惆怅地叹了口气。
其实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那些想要和他结婚的人和她们的长辈,之所以会看中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鱼塘的,而不是他本人的关系,要是能够选择,那些骄傲的姑娘应该会选择自由恋爱、自由婚嫁,而不是为嫁而嫁……都怪这越来越反复无常的天气……
田原远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厌倦了。那些打上他鱼塘主意的人像是拍不死的苍蝇源源不断地凑上来,让他觉得不堪其扰。其实他还算是好的,后面山头周琴的两个女儿,才是真正的抢手货!
周琴本人是个女强人,五大三粗,她的两个女儿长相却随了她们的父亲,端庄秀气,性格却像足了她们的母亲,爽朗大气,做事雷厉风行,家务、农活、学业、工作样样出色。去年的时候大女儿正考上县城里的一个公立医院,小女儿刚刚考上硕士研究生,要不是突如其来的的寒灾,两人也不会回来。做事能力强,外貌出众,她们家又只有一个弟弟,要不是养了很多凶悍的大狗,她们家的鱼塘大门,几乎都要被求娶的媒人们给踏破了。
听说为了防止那些说媒的人继续骚扰自己家,周琴的大女儿周小艳放出话来,她两姐妹不到二十七岁都不嫁人(周小艳今年二十五岁)!这才让那些人知趣而退。
他要不要也放出话去,说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的是男人呢?
不,还是算了,万一那些人为了一口吃的连男的也凑上来怎么办?
想到那个景象,田原远就不由自主地一阵恶寒。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和除了任非凡以外的男人在一起的情景,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就想吐……
“羊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田原远刚刚想到任非凡,任非凡就出现了。
“肩膀借我抱一下。”田原远不由分说地张开双手,环抱住任非凡的肩膀,然后把脸埋进了他的脖子里。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微带汗酸的体味,感受着温热细腻的肌肤触感,拥抱着强而有力的臂膀,总算消除了方才脑子里的画面感所带来的恶心,他喃喃地道:“我要洗洗脑。”
咦……
咦!?
咦——
羊羊,这是在对他撒娇吗!?
虽然不知道羊羊身上方才发生了什么,可是不妨碍任非凡此刻飘飘然的心情。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羊羊终于感受到他的爱意,愿意从此以后和他恩恩爱爱永裕爱河了吗?
飘飘然、熏熏然,脑子像是中了□□,朵朵烟花在他眼前齐齐绽放,双脚如踩在云端,又像是喝醉了酒,整个人轻飘飘的,啊……
总觉得……不大真实呢!
乐得找不着北的任非凡一边怀疑人生,一边不忘伸手回抱田原远.就算是幻觉,也不能放过任何揩油的机会!
在任非凡的手按上田原远腰肢的瞬间,田原远倏然大力推开了他。田原远用的力气非常大,以至于毫无准备的任非凡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任非凡惊愕万分,还来不及说话,田原远就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安静!”
任非凡委屈极了,好吧刚刚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但是田原远也不是被人摸了一把就翻脸揍人的人啊,他确定田原远的心里是有他的,那刚刚为什么……
“听到了吗?”田原远的表情非常严肃,歪头,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听到什么?”看到他的动作,任非凡总算察觉了田原远的异状,他学着对方的样子,开始仔细注意着着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声音。
嗡……
嗡嗡……
嗡嗡嗡……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股嗡嗡的嘈杂声,那是一种翅膀扑扇的声音,细而密集,频率不低,随着空气中越来越清晰的震动,简直就像是成千上万只苍蝇正朝着他们逼近一样——
瞬间联想到了某样昆虫,任非凡骤然色变,脱口而出:“蝗灾!”
“蝗灾!”
这一声,却是出自同样面色难看的田原远.
这一刻,谁也没空去想什么异口同声心有灵犀的问题,对视一眼,两人各奔东西。
两个人都是身手敏捷的修真者,当任非凡拉响猪栏的报警铃的时候,田原远也已经跑到屋子,打开了楼顶上的大喇叭的电源: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蝗灾即将开始,大家赶紧行动起来!所有在屋子外面的小孩和老人马上回到屋子里,来不及跑回屋子的就近找障碍物躲避;重复,蝗虫来了,一大群的蝗虫即将到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田野,所有还在休息的、打盹的、玩闹的、干活的……全部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跳起来,惊慌失措地询问着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什么声音?这是警报声吗?”
未等村民们互相解答彼此的疑问,粗犷嘹亮的喇叭声紧随警报声之后响了起来: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蝗灾即将开始,大家赶紧行动起来!所有在屋子外面的小孩和老人马上回到屋子里,来不及跑回屋子的就近找障碍物躲避;重复,蝗虫来了,一大群的蝗虫即将到来……”
喇叭声在山野间不断反复回荡,余声不绝,萦绕着田家村所在的山头,一圈又一圈,像是涟漪一般,往四周激荡扩散。
“是蝗虫!”
“是村长之前开会说的蝗灾来了!”
“没见到蝗虫呀!”
“赶紧把地里的塑料布拉起来!”
“妈,妈,蝗灾来了!别睡了!再睡我们家的菜地就没了!”
“小童,跟茵茵姨回屋子里,不准跑出来!”
“知道了,爸爸你好啰嗦,我会好好保护茵茵姨的。”
“啊??”
“……”
田家村里一派兵荒马乱,村民们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早在赵朝阳召集各村的知名人物开会的当天,田正权和几个村干部就紧急召开村民会议,告知了村民蝗灾的消息。现在粮食金贵,不管蝗灾的消息是真是假,所有人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都不敢疏忽大意,这些天是各出奇招,力求在这场“不做好防治就绝收”的蝗灾里尽可能的保下更多的粮食。
固然早作了准备,北岭传来的讯息够迅速,村民们奔跑的腿脚用尽了全力,却依然不及来势汹汹的蝗虫群。
一大团黑云从远处飘来,在嗡嗡的翅膀扑扇的背景音下,铺天盖地的蝗虫从天而降。饥饿的蝗虫们嗅着青草和绿叶的气息,聚拢在山间,笼罩在田野里,飞扑在任何可以缓解它们饥饿感的物品上。带刺的肢体紧紧扒抓住猎物,口?器不停开合,雨点似的“咔嚓咔嚓”声过后,树荫浓郁的如同华盖一般的大树便只剩下光秃秃的粗壮枝干,只能吃力地昂着脖子呻吟着。
“回来,赶紧回来!”嗡嗡的声音里,有人在大声疾喊着,隐隐约约,仿佛风中的蜡烛,随时会熄灭似的。
“别管地里的东西了,蝗虫数量太多了,先回来再说!”大哥跑到地里,把不甘心的弟弟扯进了屋子。
“这些畜生竟然咬我!”男人愤怒地拍打着脸庞四周飞舞着的蝗虫,双脚狠狠地跺踩着地面的蝗虫:“你咬呀,尽管咬,看咱们谁先死在对方的手里!”
“你跟这些没脑子的东西犟什——唔,我呸呸呸!”一张口就撞进了一只不知是草蜢还是什么的东西,男人的妻子急忙脱了身上的衣服包住自己的脸,然后连拖带拽地把男人拉回了家里。
“呜呜呜,我可怜的孙孙啊,你再不回来,咱们家吃的就被那些长翅膀的畜生吃光啦……”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阵哀怨的哭声,呜呜咽咽,断断续续,不绝于耳,直往人的脑子里钻,惹哭了许多因田地被蝗虫肆虐而无能为力的男男女女。
纵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却依然显得那么渺小。田垄边上的火堆继续燃烧着,烟熏火燎中,一大群一大群的蝗虫自半空坠下,然而,在噼啪声中,总有漏网之鱼,顺着空隙爬进来,扑向一丛丛散发着清香气息的稻禾……
第101章 灾后
蝗虫大军的数量在下午三点的时候达到最高峰。数不清的蝗虫填充着人们视野的所有空间,嗡嗡的扑扇着翅膀的蝗虫潮构成了一个孤绝凄凉的世界。田地边的火堆点燃了又被扑灭,无数蝗虫尸体散落在边缘,翅膀已经被烧卷烧焦的蝗虫拖着残躯,一只又一只顽强地爬向地里的作物。村民们或穿着雨衣、或戴着摩托头盔、或披着蓑衣,把一切能覆盖肌肤的物品全数穿戴在身上,全副武装地一次次冒着蝗虫雨跑到田地里,把熄灭的火堆点燃,把盖着作物的塑料布边缘的蝗虫扫进袋子里……
遮天蔽日的蝗虫潮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蝗虫的数量逐渐减少,最新一批到达此处的蝗虫在吃光了附近的植物所能啃咬的部分之后,它们开始往更远的地方迁徙。后到的蝗虫则依然抱着植物的叶杆啃得津津有味。
发现蝗虫数量减少之后,村民们终于忍不住走出家门,杀向田间、山间。最初是家里的壮年男性动手,发现情况没有昨天那么危险之后,老人小孩也跑了出来,网兜、筐子、网罩等捕捉工具齐齐上阵,还遗留在田地里的蝗虫们第一时间遭了毒手,随后是田垄、水沟、山坡……
尤其在发现家里的作物或多或少还是被啃咬了一部分之后,人们之前眼睁睁看着蝗虫啃食家里未来的粮食而无能为力的憋屈、恐慌、和愤怒等各种情绪终于爆发了。
为了保下更多的粮食,在蝗灾来临之前,村民们可谓绞尽脑汁,招式百出。有条件的,在栽种着作物的土地上建造临时温室大棚、在田地四周竖立网兜、在田垄堆积柴草……没有条件的,把家的旧衣服拆开,拼接成一张张大布兜,在蝗灾来临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覆盖在作物上面……
村民们尽了一切努力来保住自己家未来的食物,却在蝗灾真正来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蝗虫个体体积小,没有坚牙利齿,没有迅捷的飞行速度,但就如俗话所说的,蚁多咬死象。当一个物种的数量超越了一个地方的承载能力的时候,所带来的破坏和灾难,是灭绝性的,没有人可以阻止这种毁坏。
现在蝗虫大军已经远去,剩下的虾兵蟹将还在肆虐着这片土地,村民们沸腾了。先不说它们贻害作物一事,蝗虫它们本身,人类也是可以吃的,在缺粮少食的年代里,更不失为一种补充蛋白的食物,就算人们吃不完,家里的*鸭鸭可是欢迎得紧,绝对是喂养家畜的优质饲料。
小孩们兴冲冲地拿着一个个网兜,欢快地扑向了家里的田地,这种往日里被家长们知道后一定会进行男女双打的行为,如今却获得了家长们一致的支持和鼓励。
“干的好,儿子,今天捉了多少?”
“唔,一个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