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我说了你别生气,也别想歪。”任非凡摸摸鼻子,“白秀珍,其实她之前跟我相过亲。”
眼看着田原远的表情变得古怪,他继续举手表真心:“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跟她见了一次面,相处的时间都没超过十分钟!我也没想到她最后嫁给了我堂哥!我现在也不想见到她的,好尴尬的!”
他苦恼的神情和悲催的语调,让田原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我没生气,就是有点……”他苦恼的皱起眉毛,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情绪起起伏伏的,容易想东想西……
任非凡见状眼睛一亮,猛地扑了过来。
“啊!”田原远差点没忍住踹他一脚,瞪他:“干嘛?”
“我们一起睡觉吧!?”任非凡眨巴着眼睛,表情非常无辜。既然他们现在心意相通,那层窗户纸也捅破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两情喜相悦了?
田原远额角一滴汗就流了下来,他敢肯定任非凡所说的“睡觉”绝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睡觉,而是他此刻脑子里想到的那个“睡觉”:“不行,回你的床睡去!”
任非凡的脸垮了下来:“不行吗?”语调可怜兮兮的,活像只惨遭主人抛弃的小狗。
“也不是不行……”在这种攻击下,田原远让步了,他小声地回答:“只是时机不对。今晚不行!”任非凡的一大拨子亲戚就住在楼下,自己哪好意思跟他做那档子事。
“唉……”显然任非凡也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福利注定要落空了。唉声叹气地爬回了隔壁的床。任某人拥着被子,度过了一个非常空虚寂寞冷的春夜。
都说春宵梦短,他却觉得这一个晚上长夜漫漫,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蚂蚁在慢吞吞地爬二万五千里长征,偌大的“天亮”二字伫立在胜利会师的尽头,可望不可即,遥遥无期。心上人明明就在距离自己不足两米远的另一张床上,看得到却吃不到,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堆上烤炙,对身心的极大摧残。
也因为如此,任非凡对于为大伯母和三叔两家找出路一事特别的积极,第二天一大早挂着两个黑眼圈就兴冲冲跑回了田家村打听情况。
目前居住在田家村的外来民很多,除了之前政府安置的流民,还有不少与田家村人沾亲带故过来投奔的外村村民,他们在田家村没有房屋也没有土地,有的住在亲戚家,有的则租住在有空置房间的村民家,有的帮村民做工换取粮食,有的本钱较为丰厚的,则承包村民家的田地,但是往往愿意转租田地的村民很少,不然就是要价太高让人望而却步,所以外村的人多是承包村里的山地,然后自己用工具垦荒,弄成旱坡地来种粮食。
有些人怕农作物成熟以后会有人来偷,也是为了省些房租,会直接在旱坡地边上搭建木屋或者塑料棚,一家大小住在那里。也有的是男主人晚上独自一人居住的,主要是为了看顾田地。
更多的是租住在村里的。田家村村尾那一带空屋比较多,村民们多用来出租。外来人大部分都租住在那里。任非凡打听了一下价格,每个房间每个月十斤大米,有基本的家具,一层楼的厨房和厕所公用,他看过房子,卫生、面积、光照都很不错。
“……目前大概就是这几种选择。”任非凡把其他外来人在田家村的大体情况说明给他大伯母一家和三叔一家听,“你们考虑考虑哪一种比较适合你们各家的情况,这几天也可以自己去村里看看,要是有合适的房屋,我替你们去问问……”
“非凡,”大伯母的大女儿任晓玲冷不防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们不能租你们这里的房子吗?你和小田两个人住在楼上,我们住在楼下的房间,这样一来,屋子里多一些人气,我们也不会打扰到他的。”
“是啊!”大伯母也笑着附和:“我们住在楼下,也能帮忙打理一下房子,小田也能多一点收入,就这么说定了啊!”
“……”他就知道!任非凡叹气,“不是我不想你们住在这里,问题是我现在也是寄人篱下,我一个人还好些,可是你们这么多人,平日进进出出,对他来说很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我看方便得很!”大伯母抢着道,“我们平时会看紧几个小的,不会让他们上楼去乱翻小田的东西,你只管放心!房租我们按照村里的给,不会让小田吃亏,小田是一个善心人,他既然都肯收留你了,应该也不介意帮一帮我们,我们住在这里只会对他有利无害,你和小田这么熟,就跟他说一说嘛!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会答应的。”
任非凡似笑非笑:“要是他因此恼了我,一并要把我赶出去呢?那我岂不是要流落荒山野岭了?到时候你们收留我?这种事,大伯母你嘴上说说是很容易,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是亲戚,俗话说,出外靠朋友,在家……”
任非凡懒得和大伯母掰扯,跟她们说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不冷不热地道:“本来小远就跟你们非亲非故,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好吃好住地收留你们,都没收你们粮食,要是你们不满意,现在就可以搬出去,我不留你。”
大伯母惯会看菜下碟,发现任非凡不是吓唬他们而是跟他们来真的,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脸上迅速堆上笑容:“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是急过头了,忘了小田跟咱们非亲非故,没考虑到你的立场,一时说错话,是大伯母不对,非凡你别生气啊!”
经过一番试探,大伯母一家和三叔一家就知道任非凡不会帮他们太多,顿时就把那些小心思收了起来。任非凡的三婶不爱说话,看着有些冷淡,却是个行动派,做事风风火火,早上吃完饭就拉着一家人去了田家村了解具体情况。
大伯母一家却没有什么动静,她的两个女婿倒是跟着三婶一家回了村,所有女儿却都留在鱼塘,两个已婚的照顾几个小孩,三个未婚的和白秀珍忙着给屋子打扫卫生,擦洗桌椅,扫地拖地。几个年轻姑娘努力干活的身影,显得非常的勤快。
屋子里时不时传出一阵笑骂的嬉闹声,如同银铃一般飘荡到山坡上,给这个往日充满纯雄性气息的院子增添了几分柔软鲜丽的色彩。
大伯母和大伯父在厨房里张罗吃的。见田原远和任非凡去猪栏那边干活,还叮嘱他们早点回来。
“我别的不敢说,这做饭的手艺啊,吃过的人都说不错!今天让你们尝尝好吃的!”
“一路过来几个小的遭了大罪,可心疼我们这些大人了!现在有条件,可得赶紧给他们做些好吃的补回来,不然伤了底子以后就麻烦了!你说是不是?”
田原远笑笑:“是啊!还是你这位外婆设想得周到。”要是你用的不是我家厨房里的米面调料和肉干更有母爱一点。
不过从大伯母的说话和做的事来看,他倒是明白昨晚任非凡对她的评价是什么意思了。
在和平时代大伯母这种行事方式可能不算什么,充其量让人笑骂一声精明鬼,看在对方会说话的份上心里气恼一下就算了。可在经历了一个严冬之后粮食匮乏青黄不接的现在,那就不是凭对方一两句讨好的话就能轻描淡写地揭过的了,尤其是在她们一大家子似乎都抱着这种打算的情况下。
但这种人又是最麻烦的,斥骂对方嘛对方有理有据,你计较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小气抠门,不计较嘛,自己会郁闷到闹内伤。
“小远哥,你喂完猪回来啦?”大伯母的小女儿任晓凤抬头见到从外面走进来的田原远,马上笑容满面地围了过来。
“是啊!”田原远给刚刚在坡下遇见然后跟着他上来的田梅梅介绍:“梅梅,这是非凡的堂妹,他大伯母一家和三叔一家暂时住在我这里。”正想绕过大半个身体挡住大门的任晓凤进屋,任非凡略带惊慌又略带惊喜的大嗓门就在猪栏下面响了起来:
“羊羊,赶紧上来,母猪生小猪了!”
生小猪了!?田原远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寒潮里母猪被冷着了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整个冬天没有一头母猪生小猪的,两头怀了孕的母猪都中途流产了,田原远和任非凡只好在寒冬里跑了隔壁山头一趟,去周琴的鱼塘弄了猪精回来,重新给母猪配种,那次之后母猪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肚子也不大,还以为这次也不能成呢!
“来了!”田原远撒腿就跑。
田原远走了之后,门口就只有田梅梅和任晓凤。田梅梅已经是北岭的常客了,今天她来拿之前借给花安义做米乙的模子。他们村无论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都有在前几天给村民派发“米乙”或者煎堆的传统习俗。这次田茵茵结婚,考虑到花安义手艺好,经过商量之后,田维家出粮食和工具,请花安义帮忙做给米乙和煎堆,另外给粮食作为工钱。米乙和煎堆做好之后,还工具的时候漏了印米乙的木模,田梅梅便过来拿回去。
“你叫梅梅?”任晓凤挡住了要进屋的田梅梅。
“啊!?有什么事儿吗?”田梅梅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不善的女人。
“你结婚没有?”任晓凤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田梅梅莫名其妙,没毛病吧这人,她们都不认识,自己结没结婚关她什么事?!
然后她就发现,听了她的回答之后,眼前这个据说是任非凡的堂姐的女人脸上的敌意更浓了。
第94章 各自盘算
天快黑的时候,三婶他们才赶了回来。
“怎么样?”他们一回来,大伯母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
三婶摇摇头,小声道:“有几个地方的屋子出租,但是因为我们是外地人,要交不少押金,屋主才愿意把屋子租给我们。”
“这些杀千刀的发灾难财,他们会遭报应的!”大伯母咬牙切齿,“还有呢?土地的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三叔不耐烦地道:“你去问章华他们,我们先吃饭了去,跑了一整天,午饭都没吃,肚子饿着呢!”
大伯母的两个女婿,大女婿叫章华,二女婿叫许志峰。
大伯母有些讪讪,只好把她的两个女婿叫到一边询问。
三两下扒完了饭,三叔把碗筷往洗碗池一搁,转身就出了屋,然后偷偷摸摸地找到了正在猪栏里看小猪的田原远和任非凡。
“小田啊,叔今天回村的时候,听人说你这边有一块地要转租?”他搓着双手,颇有些不自在:“我们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就想着租你的那块地,合同就按照你跟村民说的那样拟,你看怎么样?”
正巧田原远和任非凡也正在讨论租地的事情。今天任非凡带着三叔他们回村的时候,有几拨人找上了他跟他说租地的事情。
这些人里有他们认识的,像是田原丰、田青龙、田之焕,他们对田原远先前在村里说的条件全盘接受,也有一个村民找任非凡扯皮希望减少租金的,田原远和任非凡正在商量着分别租给他们多少地比较适合。
田原丰想要租三亩地,田之焕纯粹是因为田茵茵娘家距离北岭近,本着能多一点收入算一点收入的打算,要租两亩,而田青龙家里人口多,一口气就想要租十亩。
听到三叔的话,田原远愣了愣,没想到三叔他们消息还挺灵通。他回头看了任非凡一眼——租不租?
任非凡朝他点点头。
三叔虽然为人比较自私,但很少占别人的便宜。不是他的,他不会贪图。是他的,死死护着不让其他人沾一分就是了。
于是田原远爽快地笑了:“行啊!”
三叔松了一大口气。
和觉得十分之二的租金贵,处于观望状态的村民不同,三叔和三婶这对夫妇向来危机感和紧迫感很强,现在已经是农历四月下旬,也就他们所在的地区处于亚热带,就算是现在种下的东西,大多也能成活。但终归是晚了许多,山脚下水田里的稻禾都有半个手臂高了。
今天到田家村一趟,他们发现,凡是能种粮食的田地,几乎都已经被村民们全部种下,剩下的,不是贫瘠硬实的山林地,就是一些不是零零碎碎的犄角旮旯,全都不是种粮食的好地方。
这么一通比较下来,最好的选择,竟然是田原远鱼塘里的那一块坡地。三叔和三婶心里顿时就急了,他们都是了解任非凡大伯母这个人的,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个情况,那还不得跟他们争破头,三叔也顾不上仁不仁义厚不厚道的了,趁着大伯母一家还反应不过来,先下手为强。
田原远不知道三叔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有人租自然是最好的。北侧的这一块坡地,他们租了四分之一给江明哲和花安义,他和任非凡本身也种一小部分,剩下的大约还有二十亩地,五亩租给任非凡的三叔,剩下的三亩、两亩、十亩分别租给田原丰、田之焕、田青龙,正好把二十亩地全部租出去。
从今往后,他和任非凡就成地主老财啦!只需要翘着二郎腿,等着收租就行了!就算不种地也饿不死了!
他心里喜滋滋的,美得不行。当然,他也就想象一下那番美景乐一乐而已,要真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不可能的。
三叔一刻时间也不愿意耽搁,急不可耐地让田原远跟他签订合同。虽然理解三叔的急切,但田原远还是亲自带着对方到北侧的坡地,跟三叔比划出了租给他的那块地的范围和大小,待双方都没有异议后,才到二楼签订了合同。
三叔原本是打算租十亩地的,一来不说田原远手里的地够不够,二来,凭他们一家人,显然吃不下这二十亩地的,所以田原远只租给他五亩。他们这一带的坡地十分陡峭,旱坡地也要做成梯田的样子才能耕种,大型农业机械使用不了,现在能弄得到柴油的人也很少,开荒翻地几乎全靠人力和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