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三更半夜看什么监控,你家大人呢!”老大爷气得要死。
米骁骁长得嫩,二十多岁看着却像十几岁似的,老大爷下意识就当他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指不定是跟家里吵架跑出来的。
老大爷絮絮叨叨,带着他进电梯,“你家在几楼啊?我非得跟你家大人好好说说不可。”
米骁骁机械地抬抬头,只重复一句,“我想看监控。”他想确认一下,花辞是不是真的出去了。
“几楼?”老大爷耐心渐消,折腾的也一肚子怒火。
米骁骁木木地按了下按键,电梯升上去,屋门还大敞四开的。
老大爷把他送进去,有些纳闷的抓抓头发,咦?还真没有大人在家。
他低头去看米骁骁,米骁骁捡起掉地的手机,调出在游乐场的全家福照片,递给老大爷,指着花辞说:“我要看监控,我的宠物不见了,它可能是跑出去玩了。”
老大爷:……只要不是缺了大心眼,谁能这种天气跑出去玩。
米骁骁发现老大爷无动于衷,呆呆的表情终于变了变,指尖很重地怼在屏幕上,音调也提高不少,“我要看——”
话还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方拓接到电话时吓得酒都醒了,他上次帮客户选的爱宠非常不错,客户感谢他,三番五次约他吃饭。
电话是老大爷打的,米骁骁晕在地上,老大爷查了一圈通话记录,只有这个备注为“拓拓”的,联系最是频繁。
米骁骁给米家夫妇存的都是本名,没有爸爸妈妈的字眼,老大爷就只能试着找方拓了。
还好方拓的店离着近,赶过来后,先把米骁骁抱去床上,又开了空调暖风,把暖宝放在他脚底暖着,才去询问老大爷。
老大爷学了几句只言片语,方拓听后,这才发现,确实没有看到花辞。
方拓跟老大爷好说好商量,顺带讲了几句米骁骁的身世,老大爷生出同情心,便同意他去看监控。
在元冥市,小区监控只有物业和警方有权利调取,寻常业主是没权利的,尤其米骁骁还是租户。
方拓看了半宿,花辞的确没出去过,他不免跟着纳闷起来。
米骁骁发了高烧,烧的直说胡话,泪珠不断掉下来,洇湿眼角和耳朵,有几颗落在嘴角上,味道咸咸的。
蔡涵他们团建回来,发现米骁骁没上班,打电话来询问后,也不放心的赶了过来。
白宇天也因怎么都联系不上米骁骁,觉得奇怪而跑回来查看,方拓没有心情回白宇天的消息,只叹息着坐在那里陪米骁骁。
三个中年大叔并两名小男生,五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询问要怎么办。
方拓敲敲脑袋,头痛道:“骁儿是我见过最最坚强的人了,只在他爷爷去世时,才难受的哭过一场。”
白宇天木讷的点头,“但他现在,还在哭。”
杨军坐在地板上,接连叹气,“花花怎么还能凭空消失呢?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拿那小宠物当亲人似的,一刻也不分开。”
殊不知,几人身后还站着两个阴兵。
有来无回偏头看能者多劳,“芭比Q了,小凡人不肯做饭了。”
能者多劳有点闹心,“小花不见了,小凡人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米骁骁一直晕着没醒,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气息无比微弱,要是再躺几天,估计就真能见到俩阴兵了。
方拓不想折腾米骁骁去医院,大医院人满为患,吵吵闹闹,他知道米骁骁一定不想去。
索性拜托客户找来家庭医生,医生检查过后,只说受凉发烧了,没有肺部感染,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米骁骁在两天后醒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唇角白的丁点血色都无,活活吓了方拓和白宇天一跳。
方拓跑上来扶他,米骁骁摇摇欲坠的有些站不稳,方拓就哄着他,“骁儿,我的宝,你好些了吗?”
“嗯……我很好。”米骁骁一开口,嗓子哑得像苍老了好几十岁,听得方拓一阵揪心。
“咳咳——”方拓见米骁骁急着找衣服,又放水洗澡,踌躇道:“馆长说给你放个长假,姐妹带你去旅游吧?咱们去……去F国吃鹅肝!”
他不知米骁骁和花辞发生的事,一下子捅到对方心窝子,米骁骁身体一抖,面色白了白,马上摇头,“不!我……想去上班。”
方拓看他的状态,更忧愁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商量,“宝儿,殡仪馆现在不需要你哈,让拓拓陪着你吧好不好?咱就……别去上班了……吧?”
“我去上班……”米骁骁失魂落魄地又重复一句。
身边,白宇天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作大死的说道:“骁骁看着,跟失恋了似的。”
方拓一眼瞪过来,斥道:“去!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白宇天委屈地垂下眼:本来就是。
第38章 038
冥界,人间管理局。
花辞被强行请回来后,除了下了一道死命令,‘禁止所有鬼用金箔折百灵鸟,违者立刻散掉魂魄,永不超生’,便闭门不出。
花辞靠在椅背上,觉得这椅子硬得很,随手招来蓝拂,换了张能摇来摇去的小藤椅,这才又满意地坐了上去。
他瞥了眼卧室的布局摆设,是冥界特有的黑金风格,庄重,暗沉,又带着些许神秘感。
圣君眉头微蹙,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再次招来蓝拂,众鬼立刻开工,把卧室装修成了一水的白色,地府虽不见阳光,但看着也明亮许多。
跟着,他又开始挑蓝拂端来的吃食毛病,太咸,太淡,太酸,太辣,还说自己想喝草药,把蓝拂整个吓了一跳。
蓝拂有点郁闷,这真的是他们的圣君吗?以前貌似挺好伺候的啊……
蓝拂只能硬着头皮不断重做,花辞提什么要求,他就怎么改进,侍候的越发精心起来。
但花辞还是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圣君坐在藤椅上摇来摇去,盯着屋中一片白,不禁开始琢磨起来,明明已经按照在人间的习惯置办了,为何还是不行。
花辞很是烦躁。
他最近常常睡不安稳,总是做梦,花辞以往很少做梦,毕竟,梦君只是个小神,哪敢来叨扰他这种大BOSS。
花辞叫来梦君,语调淡淡的询问:“为何总给本君造梦?”
梦君吓得魂都掉了,跪在他脚下疯狂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别打我!”临走时,梦君告诉他,这梦并非自己造的,而是他日有所思所致。
花辞又坐回藤椅上,摇来摇去,随手幻化出一片莲瓣,莲瓣化作少年的影像,花辞看着幻化出来的米骁骁,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米骁骁,他最近如何了呢?花辞忍着没有问蓝拂,整个人又开始烦躁起来。
那莲瓣幻化的影像还立在他眼前,对着他笑,眼尾勾得长长的,花辞挥手撤掉幻化术,冷冷道了声:“不够真。”
米骁骁明明是标准的杏眸,钝钝的眼头和眼尾,笑起来那双眼又晶亮又圆润,怎么会是长长的。
蓝拂本以为花辞回来了,终于能把大权还给圣君,便捧着一摞文件来跟他汇报。
“今日新增生魂一人,局中暂留生魂共计二十三人,无常明日来收。”
“应汐的事情尚在调查中,已派出阴差去寻应潮的魂魄了。”
“地府小鬼自爆事件还未曾有眉目,阎罗王已加紧在查。”
花辞手指捻着莲瓣,蓝光绕在他指尖,在那瓷白的皮肤上投射出银光,一簇簇,暗了又亮。
蓝拂报完,见花辞迟迟没应,便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指尖的莲瓣又变成了米骁骁,米骁骁这次没笑,而是乖巧的站在那。
花辞用指腹去戳那人的脸,又戳了下那人清瘦的腰腹,对蓝拂的话自动屏蔽了。
蓝拂哭笑不得,又行一礼,咬着牙做出“您老人家行行好”的表情,为难的喊了声:“圣君啊……”
花辞眯着眼,懒洋洋的收掉莲瓣,只道一句,“本君乏了,下去。”音色没有高低起伏,却还是震得蓝拂一个激灵。
他反正是如何都不敢忤逆这个人的,花辞看着淡淡的,实则也是有点小暴躁。
犹记多年前的一晚,圣君出关下了昆仑山,本在黄泉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迎面便遇上岁星与贪狼在干架。
因由不知,花辞也不想知。
岁星本是天降福星,而贪狼与七杀他们刚好同岁星相反,是专门降灾的灾星,二人皆是星官,共同住在九重天上。
两名星官打得不可开交,贪狼招招阴狠,善良的岁星并不是他的对手。
花辞慢悠悠路过,贪狼刚好一掌将岁星振飞出去,乍一回眸,并未认出花辞来。
贪狼隐隐察觉此人惹不得,正待让路,哪成想,方才还漫不经心闲逛的花辞却忽然动了手,几乎是一招收手,贪狼就跟岁星的下场一样,也被振飞出去了。
但圣君出手便不会轻描淡写,贪狼连喷出几口鲜血,伤势极重,五脏皆碎,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大为不解,死盯着从旁而过的花辞,愤恨问上一句,“神君为何出手伤我?!”他不知花辞是谁,便只能尊称为神君。
花辞眼都没眨,步伐闲散,轻飘飘丢来一句“挡路了”,又溜达着往前走去。
贪狼:“……”
岁星见了,却急急站起身,胡乱抹去面颊上的灰尘,整理了下衣衫,抿着小唇瓣追上去,对着花辞背影行了个九十度大礼,憨憨地笑着感谢,“多谢神君相助。”
花辞没理他,直接走了。
这件事后来被六界传开,花辞的威名也随即传扬出去,不过是挡路这种小事,便叫贪狼在床上躺了几年之久。
圣君当真惹不得!
花辞无心公事,蓝拂也不敢在逼,只得悻悻又揽了回来。
其实他也知道,花辞斩鬼斩妖便行,让他理这些头痛的文件,却是不行,圣君没那个耐心。
那日同意下昆仑山,除了卖阎罗王一个薄面,也是想顺便透透气。
蓝拂刚退出门去,有来无回和能者多劳就晃悠着回来了,俩鬼皆是一脸烦闷,表情都揪的变形了。
蓝拂挑眉看他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有来无回比较冲动,握着长刀哔哔叨叨,“小灶开不成了呢,小凡人整天半死不活,我去查查系统,保不齐明个就要去接他了。”
能者多劳闻言也跟着絮叨,“小凡人有点可怜,也不知那小花到底去了哪,小凡人想它想的心都碎了。”
屋中,花辞不知从哪寻了块冰凌,正在手中把玩,听到后,指尖一顿。
蓝拂白他们一眼,发现这俩鬼简直榆木脑子,那日他想提点一句,这俩鬼居然还没想明白,小花就是他家圣君。
见俩鬼巴拉巴拉个没完没了,蓝拂只能暗示道:“六界自有六界规则,凡人不可过多接近咱们,否则,阴气浸体,那就真要派你们去接人了。”
“昂?”有来无回还是没听懂,但这话题似乎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就扒着蓝拂不耻下问:“可是,也有寻常凡人走阴的啊,他们怎么没事。”
走阴的意思,就是活人吃阴间饭,差不多像是在地府挂职,给冥界打工的那种。
蓝拂耐心道:“那自不同,若是与冥界有特殊联络,当然不会出事,但这也不是谁想走阴便走阴,还要看缘分。”
“这缘分谁来定?”能者多劳也凑上来问着。
蓝拂叹声道:“由自然界的规则而定,人为是不可逆转的。”他走近门旁,故意让这话被花辞听到,提着声音说了句,“即便是咱们圣君,也无法改变。”
“啪嗒”,花辞手中的冰凌被折断,冰尖尖利如刺,深深刺入他的掌中。
像是绵白的雪上开出红色的花,那血汩汩流出,连断掉的冰凌都被染红了颜色。
这话没错,米骁骁因缘际会遇上花辞,这是缘分,照魂匙将养着花辞,令其康复,也是缘分。
但这缘分到了,时间到了,强留下去,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花辞摊开手掌,冰凌已经融化,血水混在一处,妖娆,挣扎,最后顺着一条掌缝,滑了出去。
蓝拂本以为,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一句,花辞便会忘却烦恼。
至少他跟在身边的几百年里,花辞从未有过什么烦恼,试问这大千世界,又有谁,配让高高在上的白泽圣君所惦念,说出去都没什么人信的。
花辞每日都坐在藤椅上闭目沉思,就跟长在藤椅上了一样,不动,也不说话,比之从前,更加的沉默。
蓝拂这边却忙碌得很,消停了一段时日,生魂又不断多了起来,就跟做生意会有的淡季旺季似的。
可能比喻的不太恰当,但他就是忙得很。
管理局的系统一直在更新,事情也越来越多,起初,他们还会提前告知下将死之人,令其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忙的直接连这一步都省略了。
蓝拂寻到个新死的心理医生,将生魂领过来,由这位代劳去安抚一下。
他看了眼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一掌拍到腿上,气鼓鼓道:“我我我我我真是烦死了!哎呀烦死了!”
第一句烦死了指的是工作,第二句指的是自己又忘了规避“我”字。
“滴滴”,系统发来一条提醒,有生魂即将进入局里,日期是三天后的子夜。
蓝拂点开去查名字,手指一僵,差点捏碎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