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个人倒是觉得没什么,也就晃晃脑袋没说话了,把手里拿的东西塞进了行李箱里。
药物在瓶子里晃动的声音在晏时清耳朵里很明显,他朝祁九望去:“你在吃药?”
那几罐药祁九包得很严,还缠在黑袋子里,显然是不想被发现的样子。
晏时清问起来,他也就笑着摆摆手:“维生素片而已。”
晏时清视线在那个袋子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没有再问。
祁九这边租房合同还有半年合同到期,家电都是房东的,实际也就带一些衣物和常用物件走,东西并不太多。
话虽如此,但也还是有那么几大箱子,等到凌晨两点时他收得差不多,周青先一行人也刚好到了。
他们准备趁夜色悄悄走,除去下午就见过的几个人外,还另外捎了个壮丁林北生。
林北生上来给他打了个招呼,利落地搬起个箱子抗在肩上:“走吧?”
祁九给他递水的手还悬在空中:“......不用这么急,可以坐下歇会儿的。”
“你和我客气干嘛。”林北生古怪地看他,“早点搬完了早点回去睡觉。”
祁九无奈笑笑:“好吧,那你小心点。”
周青先正在和晏时清讲话,数落他以后发微博提前告诉他一声,不然控评很累。
晏时清话都没听完,看见林北生扛着箱子走了,自己也绕到一旁端了两个准备走。
但是他走得不快,甚至有点故意拖慢脚步,一步三回头,就是等着祁九也和他说话。
祁九对这种男A魅力展现时刻其实不大理解,但看他堵在门口一直不动,只好硬着头皮也说:“您也小心一点。”
晏时清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周青先也抬着东西下去,房间里还剩下留下关雎还在帮他装零零散散的东西。
“不用的,我自己来就行。”祁九挺不好意思的,过去自己把箱子封上,但刚一走进关雎便和他拉开了距离。
关雎是一个Omega,眼睛很大,瞪着看人时还挺有威胁力的。
祁九总觉得她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也有可能只是不喜欢别人与她靠得太近,于是很有眼力见地和她拉开距离。
结果他一走远,关雎立马着了急,几大步跨上来跟上他。
“啊不是不是——九、九老师,我就是......”她的脸涨得很红,一反高冷的形象,磕磕巴巴地说几次才说完一句话,“我其实是你的粉丝......”
她的脸都快红透,羞得甚至能将头顶那缕烟具象化,嗫嚅半天才敢接着讲,声如蚊呐:“我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周哥留我下来,就告诉我说,不用、不用讲话也可以,多干事就好了。”
“你对我可能没印象,但是我老早就见过你啦。”她眼里亮晶晶的,看祁九的眼神满是欢喜,“你以前冬天的时候来找晏老师,走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你一眼。”
她说的是祁九之前去剧组找晏时清,后来还被拍到了上热搜的一回事。
只是她当时对祁九并没有更多印象,只隐约记得笑起来很好看,穿了件颜色很显眼的棉服,像一个行走的小太阳。
“后来我也看了你那期选秀,就逐渐喜欢上你了。”她越说越害羞,有点不好意思地捏捏手,“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很努力、很可爱、很认真,唱歌也很好听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我可以要一个您的签名在手机壳上吗?”
祁九是真的狠狠感动住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真挚的粉丝在,一时间甚至有些诚惶诚恐戴恩戴德。
连手机壳都是定制的,是祁九各种脸的大头拼贴出来的样子,祁九找了个缝隙恭恭敬敬地写下名字,然后才想起来问她需不需要补成TO签。
关雎本来都很欣喜的表情有一瞬间褪去,然后迅速调整表情用力点头,心虚地开口:“要的要的!就写鸟——”
“啊,你们说上话啦?”这时候上来搬第二波的周青先出现在门口,“小鸟下午后悔了好久,说自己没表现好让你不开心了。”
关雎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阻止,周青先已经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她吧,经常看你直播的那个老板。”
“id好像叫,想做九九的又鸟又鸟。”
祁九拿着笔的手一顿。
这老板他也记得的,很喜欢打投,每次送sc骚话都很多,在粉丝群里面也属于很活跃的一类。
关雎双手拂面,颤颤巍巍,已经快哭出来了。
......嗯...就是说没想到现实里遇见会是这么社死的一个场景。
他看着小姑娘脸就要烧起来,感觉下一刻就要找个角落去把自己埋了,于是贴心地绕过这个话题。
不过名还是要签的,祁九握着手机壳,斟酌片刻,以一种很礼貌的语气问她:
*
“那我这里是签鸟鸟还是......签鸡鸡呀?”
第71章 全世界只有我有
几大口箱子被三两趟搬完,把两辆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剩下我再等段时间来搬走就好。”祁九临走前去买了一点关东煮,“辛苦各位老师。”
几位艺人都是要身材管理的,周大少爷嘴刁,杨筱不爱吃,于是这盒小零嘴便合理地递到了关雎手里。
小姑娘本来想减肥,但又碍于是爱豆送的,于是如视珍宝地拍了张照,含泪吃进肚子里。
祁九可爱化的字体从她的指缝间露出来,晏时清看着若隐若现的“鸟鸟”二字,转过去问祁九:“我们也定制手机壳?”
“应该不需要吧。”祁九头皮发麻,“是不是太张扬了一点?”
晏时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掏出手机。
他的手机壳还是最普通的透明硅胶款,此刻眉头紧锁,不知道这壳子是哪里招了他不满意。
一直到两人上车坐稳,晏时清才缓声问道:“我应该把所有想法都告诉你吗?”
“......什么?”
“我也想要。”他说得很轻,每个字音却很干脆,直勾勾地盯着祁九瞧。
车内安静了很久,杨筱听了这话都觉得牙酸,耳朵竖得溜尖,屏气凝神做哑巴。
而祁九却心里咯噔一下。
他以前面对晏时清时,对方连“想”这个字都不会轻易透露出来,导致猝不及防地听到这里,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想要什么?”他干巴巴地问,又逃避一样想把这个话题跳开,“您今天应该很累了吧,要不要在车上休息一下?”
晏时清的眉从刚才就蹙着,显得很严肃,但是眼神却很亮。
他明明算起来今天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周青先连车都不敢让他开,此时看起来却还是显得咄咄逼人。
随即他以谨慎的语气问:“如果我这么要求,你会觉得困扰吗?”
祁九一怔。
啊。
街灯在往后褪去,夜晚安静得出奇。
祁九能在隐晦的灯光中堪堪勾勒出晏时清的五官,他的眉心依然皱着,形成一个浅淡的印记。
他平日里总是不食人间烟火,导致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带着一股恹恹的狠劲。
但是祁九却福至心灵,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晏时清好像在困扰。
他在困扰,搞不清楚正常人类会把想法说何种地步才不会被判定为任性,把心思袒露到什么程度才不会显得贪得无厌,只好于懵懂中小心翼翼试探祁九的边界。
但是祁九只是好奇,晏时清有没有意识到他这个行为有点像在撒娇。
哪怕撒娇的定义早在八岁时被晏时清抹杀,他应当全然不知,毫无所觉,且束手无措。
祁九眨了眨眼,找不到用什么话去回应他。
他竟然会在心里升起一点无聊的笑意,想翻出祁燕当年的育儿宝典,找一找关于纵容这一节的内容,如果对小朋友有求必应,会不会导致其以后更加得寸进尺。
而那头的晏时清在祁九的沉默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在祁九眼里像一个拧巴揪着衣角想要糖的小孩,只知道自己的欲望无边无际,于是便自顾自地为自己锁定了阈值。
此刻他观察着祁九的反应,堪堪把阈值调整到60%,认为再超出的那部分定不会被轻易接受。
他为了在做出改变的期间也能不让祁九生气,决定把临界值之后的情绪都消化进肚里。
然而这个念头刚出来,晏时清的手背便被马克笔敲了敲。
“借我一下。”祁九指了指他的手机,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好像在怕杨筱听见。
他用马克笔细的那一头,于手机侧边,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笑脸。
和他高中那年在以为Omega女生的信封上画的一样,和他在别墅里无数次悄悄对晏时清做的一样。
他在不易被察觉的边角处,落下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属于祁九的标记。
小小的一个,贴在关机键按钮旁边,隐晦得几乎可以忽略。
“这样可以吗?”他眨眨眼睛,问晏时清,“很低调,没有光明正大,被扒到也不会被说是在按头吃狗粮,你的定制款。”
他带了很多借口,一次性说完全部内容,仿佛这样就不会很奇怪。
晏时清在他心里种下那颗小小的芽,脆弱且敏感,此刻正在瞒骗祁九的大脑,悄悄地接受养料。
晏时清拿着自己的手机壳,只敢看着,连摸都不敢摸一下,生怕把笔迹蹭花了。
街灯从窗外晃过,忽明忽暗,像是无声的烟花。
晏时清在这种氛围里,把自己的欲望阈值调到了62%。
他等了很久才让心里那种飘忽的感觉消失,这才想起来要问祁九也要不要一个,但是转过头一看,祁九已经套上帽子准备睡觉了。
于是他的心重重地落下来,心里方才那种不真实的喜悦感换算成遗憾涨满。
他推上车窗,避免祁九吹太多风头晕,告诫自己不要贪心,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
全世界只有我有。
开到以往的别墅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明显看得出大家状态已经不怎么好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在聊天。
祁九拎着那瓶已经蹭掉了很多花瓣的荷花,想起来问林北生:“小北哥,你和别人炒cp周老师不会觉得生气吗?”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啊,为什么老喊人喊得这么客气。”林北生端着箱子,颇为纳闷地看他。
祁九眨眨眼睛,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对谁都很尊敬的。”
林妈妈属于养生局人员,平日里十一点准时拉灯,今天被迫当苦力还熬这么久夜,思维已经不像往常转得那么快。
他把箱子放在地上,先是回答了祁九最开始的问题:“不会,我和任渝才是真的大冷门,俩beta连个同框镜头都没多少,上这节目都是各自发散人格魅力的。”
他顿了一下,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林北生好笑地告诉他,“生了闷气还嘴硬,要等着别人哄一哄才肯好的初中生。”
祁九张嘴才发了一个单音,立即被林北生阿巴阿巴地糊弄过去。
他没心思去听祁九那些自欺欺人的解释,把箱子扔进房里,勾着周青先衣领急着回去睡觉。
祁九无奈地出去送客,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汽车尾灯都看不见之后,才慢悠悠地转过来应对晏时清。
在人多时他还能和对方保持相对稳定的关系,单独面对时便久违的尴尬便相拥而来。
他还在后悔为什么自己在车里会说那种暧昧的发言,闭上眼睛还想得起杨筱在后视镜里那一副姨母笑的表情。
因此即使祁九的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也是要强撑起精神,以免自己再抖出一些让人耳根发软的话来。
可是当他抬眼望向晏时清时,这些想法便随着月光深埋入地。
晏时清就站在庭院的小门处,抱着臂,半倚着门框,体现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慵懒。
灯光是亮黄的,投在发旋,将每一簇睫毛都刷上精致的颜色。
他耀眼得不像话,唯独目光沉沉,视线里只容得下祁九。
半晌他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甚至可以用天真形容的笑来。
晏时清弯弯眉眼,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在聒噪虫鸣里,藏进温柔月夜中:
“欢迎回家。”
第72章 过马路
次日九点,祁九从主卧的床上坐起。
他只睡了不到四小时,但一直睡得浅,连在梦里都没办法得到足够的踏实感。
床单枕头上都是消毒液的味道,有丁点苦茶的气息,要细致地捕捉才能感受到。
晏时清昨天把他硬推着塞了进来,特意告知他刘姨有提前回来换新的可以放心睡,自己道完晚安去了次卧。
祁九睡醒时还是感觉到迷茫,入眼的一切并不陌生但也不真实,半晌才蹑手蹑脚地下床。
整个别墅的变动不大,还是祁九记忆中的样子,连桌上的果盘位置都没有动过。
摆设几乎没变,倒不如说刻意到了一定的程度,每个角落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相框离床头的距离,茶几上摊开的杂志,还剩下半罐的干桂花,冰箱上贴纸的位置。
后院里甚至还保留了他种的那一片向日葵。
像是想保留祁九曾经存在的痕迹,晏时清又在同一处面积种了同样的品种,只是已经开过了花期,看起来焉哒哒的。
地面是干净的,窗台一尘不染,祁九转了一圈,到最后才决定绕到埋小乖的那块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