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可以了吧……”余臻发现对面的人没有接话，只用那双会说话的眸子盯着他，眼神中似有抱歉。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钟楚杭是在下逐客令，忙不迭摆手，“我已经死皮赖脸在你们家蹭吃蹭喝那么久了，今天我本来也想说不能再麻烦你了，原先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呢，结果你先提了。”
　　看着余臻毫不介意的爽朗笑容，钟楚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面上是赶余臻回家，但他希望能在对方脸上看到不舍失落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松了口气的表情。
　　而余臻此刻心里更多的则是压力，总觉得钟楚杭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除了道谢，好像一时也没别的回报办法，这样的愧疚已经困扰他有段时间了，也在钟楚杭亲手做饭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嗯，那吃完饭我送你回家。”钟楚杭把目光从余臻身上挪开，又在杯中倒了点雪碧。
　　余臻垂下头继续剥小龙虾，“不用啦，就那么点路，我自己回去吧。”
　　“好。”钟楚杭沉沉道。
　　这顿中饭过得及其漫长，钟楚杭似乎是胃口不佳，吃得很少。菜几乎都是余臻一人吃的，他一面吃，一面天南地北的闲扯。
　　而他对面的人，始终静静聆听，偶尔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
　　吃饭完，将余臻送出门后，钟楚杭立即给MILK打了电话。
　　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过了一会，MILK回电，他已经猜到钟楚杭的来电意图，电话一通就抢先开口：“老板你别急，那条微博我早看到了。”
　　钟楚杭打开免提，在沙发上坐下，拿过pad打算仔细看一下那篇微博。
　　手机中MILK的声音继续：“本来我已经通过朋友弄到小鬼的微信了，结果你猜刚才谁给我打电话了？”
　　“嗯？”钟楚杭在刷微博下面的评论，各家粉丝，水军，营销号汇聚一堂，而被提名的人当中，过气影帝，深柜视帝，选秀新人，蹭热度的十八线明星……几乎小半个娱乐圈男星都中枪了，匆匆一览，并没有人提及自己。
　　本就没指望钟楚杭会做猜测，MILK自言自语般揭晓答案：“潇涌的企宣总监刚来邀请我们参加下周的技术发布会！”
　　“技术发布会？”从听到潇涌两字起，钟楚杭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电话上，“潇涌不是文化传媒公司吗？”
　　“我原来也是这么以为的，一查才知道，传媒只是他们子公司，人家真正做的是游戏科技公司，研究的还是高端新型技术。”
　　“哪方面的技术？”钟楚杭关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耳边。
　　“好像主要是体感和光影技术，反正听起来挺高端的，这次发布会是展示他们筹备十年的新科技，据说在全世界范围内都算最超前的技术。”
　　“既然那么重大，潇涌传媒的总经理肯定也会到场……”钟楚杭脑海中闪过那个仅有过两面之缘，但印象十分深刻的脸。
　　“许宵咏？”MILK脱口而出，“据说他还要亲自当主持人呢，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他。”
　　“好，订机票，明天去北京。”钟楚杭利落拍板。
　　*
　　余臻在家里才呆了两天就陷入了轻度恐慌。
　　回家当天晚上，他没开直播，想先练练手。毕竟已经那么久没碰游戏。尽管前段时间，每天跟着钟楚杭解说，新的沙漠地图倒是格外熟悉了，但那么长时间不碰键盘鼠标，心里全然没有底气。
　　开了电脑后，余臻手指轻触键盘按键，发现上面已染上一层薄灰，去找了块小毛巾细细擦过后，坐下进入游戏。
　　到第三局落地成盒后，余臻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最终名次89/100——一把将键盘推出老远，打的都是什么捷豹玩意儿！短短一个月，他居然能退步成这样。
　　腰上隐隐的针扎般刺痛，让他不得不摘掉耳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开了窗，闷热地夜风扑在脸上，余臻突然有些怕了。
　　工作辞了，ZH也回不去了，现在唯一能养活他的就只有直播了。但现在身体情况根本连一个小时都坐不住，怎么直播？
　　更让他心慌的是，当别人的技术都在进步时，只有他一人是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的。
　　就这样，自暴自弃的余臻躺在家里玩了两天手游，任凭水友群和微博上的粉丝怎么炮轰，他岿然不动。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接收到了来自前队友的投诉。
　　余臻一看到给他发信息的人名字，立刻就退了手游。
　　SYMBOL：【阿鱼！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你家粉丝催播都催到我直播间来了，我房管封都封不过来。】
　　余臻：【哈哈哈，这几天懒得播了，不好意思啊，我回头教育教育他们。】
　　SYMBOL：【你腰应该还没好吧，我看你这个月前面几乎都全勤诶，你不要命了？】
　　余臻总不能告诉他前面都是钟楚杭代打的吧，只得胡诌。
　　【我骨骼惊奇修复速度飞快~不过这两天好像又有点旧伤复发。】
　　SYMBOL：【说起这个，我给你介绍个好东西，躺着也能吃鸡。】
　　余臻：【真的假的，什么玩意儿？】
　　SYMBOL：【游戏手柄！】
　　余臻瞬间泄气，还当时什么新科技，游戏手柄？谁不知道蓝洞开发的绝地求生并不支持手柄。
　　SYMBOL：【你不信的话，我马上拍给你，我边上那头蠢牛就在用。】
　　余臻很快收到了一张照片。
　　打开一看，果真不假，OX背靠电竞椅，长腿斜斜搁在桌上，煞是惬意地操控着手柄。
　　余臻：【蓝洞最新发布的吗？我怎么没看到官网上的消息。】
　　SYMBOL：【不是，这是XY研发的，只适用于吃鸡，他们最近在和蓝洞合作，但这个手柄目前还在试用期，国内各大电竞俱乐部好像都收到了。】
　　余臻：【XY是什么，也是俱乐部吗？】
　　SYMBOL：【XY你都不知道，做游戏技术的，国内最牛逼的公司……中文名好像叫，潇涌科技，名字比较拗，所以一般都简称XY。】
　　余臻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公司，问道：【是做游戏开发的吗？】
　　SYMBOL：【他们从来不开发游戏，都是做技术方面的，话说今天寒哥就去北京参加他们一个高科技发布会了，据说也是跟绝地求生有关的项目。】
　　北京？
　　余臻眨了眨眼睛，钟楚杭好像也飞北京参加一个发布会去了。不过，一个电竞圈一个娱乐圈，这叔侄两人参加的应该不是同个会吧。


第39章
　　北京
　　晚上七八点光景, 理应过了晚高峰, 然而北京的交通仍瘫痪着。高架长龙上的一辆车中, 副驾驶上的MILK伸着脖子，望着前方满目看不到尽头的红色尾灯, 面色焦急。
　　这么堵下去，发布会怕是要迟道了。
　　转头看向后排, 钟楚杭正在闭目养神，依旧保持笔挺坐姿, 要不是新潮的宽版衬衣和九分束脚裤，简直活脱脱的隐士高僧。
　　MILK只得自我安慰：算了，反正是特邀嘉宾，稍微耍下大牌应该问题不，再说也已经打过招呼了。
　　车驶达会场时, 已过了九点。离发布会预定开始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钟楚杭和MILK到展厅门口，迎宾的工作人员立即为二人引路。他们走的是偏门。
　　一开门, 空间出乎意料的大。室内灯光幽暗, 只几盏蓝色光束打在台前, 宽阔的舞台上就孤零零的一人，主持人站在台中央, 身后那面巨大的LED屏幕横跨整个舞台，足有两层楼高, 把他衬得更加渺小。
　　而相较这大气的场地，台下与会人数却并不多，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级阶梯上。
　　开门声并不大, 却还是有人注意到了。钟楚杭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一小阵骚动。
　　会场右侧最后的一小圈人是最早发现的。
　　XX游戏网站策划：“快看快看，那不是钟楚杭吗？”
　　X科技公众号写手：“好像是，潇涌请他来干嘛？唱歌吗？”
　　XX娱乐主编：“他不是刚出新歌吗，来打歌的吧。”
　　X大V博主：“疯了吧？来科技发布会打歌，”
　　先是小范围的讨论，继而引起了另一侧记者们的注意……
　　“咔嚓”“咔嚓”
　　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响起时，钟楚杭已经走到最前排，在为他预留的位置上坐下了。
　　主持人见台下观众的注意力被分散，及时控场：“各位媒体朋友先不要激动，在下面的环节中我们马上会邀请杭哥上台，到时候大家可以正面高清一次拍个够！”
　　主持人说完后，拍照声总算停了下来，但原先安静的氛围荡然无存。因为明星的突然到访，会场里和谐的学术氛围全无。
　　放眼望去一片交头接耳，主持人无奈地看了眼前排的老总们，硬着头皮继续独角戏。
　　钟楚杭和MILK在第一排坐下后，两边都是潇涌的高层。
　　钟楚杭和他们并不认识，点头打过招呼后，注意力放到了主持人身上。
　　钟楚杭眉心轻蹙——台上的人并不是许宵咏，不是说要亲自主持吗？
　　钟楚杭正欲询问身旁的MILK，冷不防，背后有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扭头，赫然发现身后的人竟是钟寒。
　　“寒叔？”钟楚杭小声诧道。
　　钟寒和MILK换了个位置，坐到钟楚杭身边：“除了媒体，我们一些电竞俱乐部也都在受邀名单内，倒是你……他们也没说会请明星啊。”
　　“可能是不想让媒体宣传重心转到明星上面吧。”面上虽这么说，但钟楚杭知道，那是因为潇涌没想到他会应邀参加。
　　“嗯，”钟寒换了舒服坐姿，将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斜瞟了眼钟楚杭，“余臻怎么样了，恢复的还好吗？”
　　“还行，恢复的不错……”钟楚杭不愿在公开场合谈及余臻，岔开话题，“寒叔你有在听吗，刚才前面都介绍了些什么？”
　　见钟楚杭不愿多说，钟寒将视线转回台前，回忆道，“潇涌这次发布了一个新技术，将两项国际最前沿的科技结合，应用在蓝洞开发的绝地求生游戏中。”
　　“什么技术？”
　　“VR体感套装和人像扫描。”
　　VR体感游戏钟楚杭接触过，通过VR头盔及眼镜让玩家达到身临游戏的感觉，而体感则让玩家摆脱键盘鼠标的束缚，可以根据肢体动作操控游戏，两样技术结合，能够极大增加游戏的可玩性。
　　然而目前这两项技术都只能应用到最基础的动作类或射击类游戏上，在大型RPG，FPS游戏中是无法体验到的。潇涌竟然能够将这个技术融入到吃鸡中，这已经足以让他们站在行业巅峰了。
　　至于人像扫描，钟楚杭似乎只在影视制作方面有所耳闻，不知道所指的是不是同一项技术。
　　此时，主持人请上了技术研发总监，做人像扫描方面的详细介绍。
　　巨大荧幕上跃出一系列图片文字，全数讲解完后，现场掌声雷动。
　　和在场的人一样，钟楚杭内心此刻也掀起了波澜，这种技术真的已经能够成熟应用了吗，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
　　主持人重返台前。这时，台下人群鼎沸，几乎所有人都正交头接耳热切探讨着。
　　“好了，我知道现在大家的心情都和我一样，对潇涌的新产品XVR充满了好奇和期待。那么我不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在我们现场就有两套体验设备，我将随机挑选两位上台体验，大家请踊跃举手报名……”
　　主持人话音未落，台下几乎所有人都举高了手，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片。
　　钟楚杭并无举动，余光所及，钟寒的手肘搁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布满青色文身的小臂立起，俨然也想参与。
　　主持人装模作样眯着眼环视一周，露出神秘的笑容“既然大家都那么热情举了手，那我就从不举手的当中挑吧……第一排六座，和最后排十座。”
　　钟楚杭扭头看了眼椅背上的编号，知道所有人都被主持人套路了，好整以暇地正了正衣摆，起身上台。
　　他走上舞台，看着最后排的人从右侧通道一溜小跑下来。
　　那人上台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小蜜蜂熟练戴上。灯影交错间，钟楚杭已然认出了那人。
　　“主持人好，”绕过主持人，那人来到钟楚杭身旁，双手拉起钟楚杭的手握住，大力晃动两下，“杭哥！幸会幸会，我是你粉丝！”
　　台下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钟楚杭反握住对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许总，多年不见，你愈发年轻了。”
　　此人就是潇涌传媒的总裁兼CEO许宵咏。钟楚杭一共和他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七、八年前的演唱会后台，一次是五、六年前的粉丝见面会。那时候他开出高价，想将钟楚杭签到公司名下，但被婉言谢绝了。
　　直到半年前，和潇涌谈合作项目时，看到公司简介时，钟楚杭才回忆起有自己有过这么个“总裁粉”。
　　钟楚杭心中被他这声杭哥叫的毛骨悚然。由于那时候许宵咏送礼十分夸张，别的粉丝寄的都是卡片零食手工之流；而他知道钟楚杭喜欢打游戏，在当时PS2还没公开发售时，就搞到一台送了过来。
　　钟楚杭当年对他印象十分深刻，所以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许宵咏年长他好几岁。奇怪的是，钟楚杭看向眼前笑容满面的人。
　　算算年纪他应该三十有余了，可脸上皮肤光滑紧致，戴着副细框眼镜，斯文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这个人居然完全没老过，时间似乎在他身上是静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