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床的时候路鸣舟还没醒,所以他偷偷地趴在床边看了眼他睡觉的样子。
很乖巧,不太动,确实是硬核派的脸,潘颂说得没错,娱乐圈这种硬核长相的男艺人不多,故而楚焕枝也不太常见到这种类型的脸。
路鸣舟维持着睡宿舍窄床的习惯,无论多大的床他都不会太过分的翻滚。基本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还是那个姿势。
从地铺爬起来,活动了两下筋骨。感叹确实不如年轻时候了,那时候合衣睡公园长椅也没这么难受,想来确实由奢入俭难。
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五分,这个时间主队训练还没有开始,《99天上赛场》的综艺拍摄场地挪去了四楼会议室。
路鸣舟起床后照常下楼,下到一半转而又上楼去。
今天是青训队的教练在配合拍摄,青训队教练在初学者教学上比较有经验。路鸣舟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二十四岁的年纪总让自己显得十分老派,俨然是个不放心孩子上学的老父亲模样。
然后被导演逮捕了。
“路教练!”导演笑眯眯地出来,“进来录一段不?指导一下?”
“不了。”路鸣舟环着双臂,“我就随便看看。”
然而导演这么一吆喝,里面的人都看了过来。
包括楚焕枝。
他没有戴耳机,耳麦挂在脖子上,扭头转过来的时候耳机一边遮住了下巴,显得脸可怜兮兮的就半个巴掌大。
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路鸣舟迅速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理智回笼,然后挪开视线乱看,恰好青训队教练也看了过来,大声招呼他。
“路教练!”
“啊。”路鸣舟看见救星似的,“宋教练,辛苦。”
“进来看看?”宋教练说,“给孩子们打一局示范一下?”
宋教练通常带青训生,为人比较和顺,青训生里十五六岁的都有,所以他习惯叫他们孩子们。
路鸣舟摆摆手,笑笑,“不了,你们工作吧。”
临走又看了眼楚焕枝,两个人的视线刚好对上,互相都没有躲,没有怂,对视了约莫两三秒。
然而这个对视还是被贺苗苗发现了。
苗苗身为恋爱中的少女,对这种气氛非常敏感,两厢对望,苗苗用胳膊肘捅了捅楚焕枝,“老板,别看了,人都走了。”
楚焕枝回神,瞪她。
苗苗以为他要狡辩,当即先发制人,小声谴责他,“瞪我也没用,我都看到了,你就是在看路教练。”
然而楚焕枝并不反驳,而是义正词严,“我就看看,又没要干点什么。”
苗苗眼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潘颂说她老板不适合任何直播,这人看着一个翩翩公子,冷不丁说句话,能让公司连夜发声明说这是艺人的个人行为。
“嘶。”苗苗龇牙制止他,“录着呢!”
“这种话又没法播。”楚焕枝说。
另一边,路鸣舟灌了瓶冰凉的矿泉水,站在厨房舒了口气。
形势还是比较严峻的,比如清晨七点多的时候楚焕枝醒了,他分明听见了,也知道。然而他敏锐的听觉告诉自己,楚焕枝趴在床边偷看,他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能装睡。
足足等到楚焕枝起床、洗漱、换衣服出门后他才睁开眼睛,然后整个人弥漫着脱马甲面基的无措感。
这种无措感一直陪伴着他开始主队训练。
此时竟有些庆幸编外人员不可以进入训练房,而楚焕枝也从未仗着自己宠爱他就提出要进来。
是个好孩子。
不对,刚刚是不是脑子里浮出了宠爱两个字。路鸣舟自己被自己吓得一激灵。
“教练?”Electric一愣。
“干嘛?”
Electric很无辜,“你……进组?邀你了。”
“哦。”
路鸣舟点击进组。
对了,是让阿海观战一局,好好感受一下主队作战时狙击手的节奏和决策。
“好了,开吧。”
“……点一下准备。”Time小声提醒。
“哦。”
于是这个训练房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路鸣舟的避难所,这个自己看着随便长大的24岁成年男性在过往人生中从未有过得偿所愿。
他总是有些悲观的。
比如被父母抛弃,没关系,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比如被姑姑一家抛弃,没关系,起码兜里还有二十块钱能挺一天。再比如挨揍,没关系,死不了就行。
他总是被抛弃的那个。
迄今为止,唯一没有抛弃过他的是枪。想到这里,WR_Humble Demon走到了WR_Electric旁边,说:“SKS给我。”
Electric:“啧,教练眼睛怎么这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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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天上赛场》这档综艺的高光时刻是烈火TV夏天的青春杯,艺人战队和职业战队不同的地方非常多。比如艺人小组有主次之分,四个人之中必定有主角有配角,这是行业默认的规则。
起先,四个人论咖位自然是楚焕枝坐在主位。但攀上裘峰锦后,摄制组很明显的偏向苏今翊,镜头主动寻找他好看的角度,同时也战战兢兢的担心苏今翊被拘留过的事情暴露出来。
诚然,最害怕这件事公之于众的人是苏今翊自己。
十一点整拍摄结束,苏今翊犹豫再三,叫住了楚焕枝。
“楚老师。”
楚焕枝和苗苗一起回头,苗苗手里还在收拾着楚焕枝的一些杂物。她有点不开心,因为潘颂告诉了她,苏今翊攀上了个老板,截了楚焕枝的广告。
“什么事?”楚焕枝不咸不淡地问。
反正他就住在这里,也不需要收拾键盘鼠标什么的,就摆在这里。
“能单独聊聊吗?”苏今翊手指绞了下衣服下摆,看得苗苗在心里翻白眼。
那眼神和小动作,放在古代,是一等一的宠倌作派。
楚焕枝不疾不徐地从苗苗手里接过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然后说:“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工作。”
“耽误不了太久。”苏今翊站起来,摆出一副他非常擅长的受害者姿态,“我就是想……把误会解开。”
周围的工作人员各忙各的,大家在场面上保持着沉默的礼貌。
撇开一些私人恩怨不谈,楚焕枝对苏今翊其实没什么印象,苏今翊走的是流量爱豆路线,他长得阴柔,骨架也小,标签定位是“人间小漂亮”。
他们在工作上并不冲突,资源上也不是同一类型,楚焕枝自认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反过来问他,“我们有什么误会吗?”
其神态平淡,语气平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们……”苏今翊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他总不能在一屋子摄制组这里说,当天我带着人夜闯别墅是被逼无奈吧。
“我们没有什么误会。”楚焕枝温声说,说完便带着助理走了。
霎时间苏今翊觉得自己是个蠢的。
他发现自己搞不懂裘峰锦,为什么裘总会喜欢楚焕枝这种不解风情的。苏今翊望着他离开会议室的身影,的确,楚焕枝生了个好身段,好嗓子。
但苏今翊知道,楚焕枝根本不适合在娱乐圈生存。即使自己刚出道,但他努力营业,他听话懂事,他愿意卖笑爬床,他都可以。
所以楚焕枝凭什么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自己?
上个月仅拿了三千两百块底薪的艺人而已,自古笑贫不笑娼,他楚焕枝不也是个爬床的吗。只不过他爬的比自己爬的更年轻帅气而已。
不过苏今翊不在乎,他看得通透,他要的是星途璀璨,他要红,要有钱,要万人追捧。
这么想着,他从助理那里拿来手机,给裘峰锦发了个微信。
他说:裘总,我今晚可以过去吗,我想您了。
另一边,别墅一楼客厅,苗苗在用粉饼给楚焕枝压脱妆的地方。
“你别动呀。”苗苗蹙眉,“眼下也要补,往上看。”
楚焕枝没有往上看,苗苗有点快要生气了,她捏着粉扑站直起来,“你乖一点嘛,别乱看了。”
“别乱看了。”
忽然后面不远处有个人重复了苗苗的后半句。
苗苗这才发现自己老板在乱看什么,路鸣舟倚着楼梯扶手,懒懒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哦,老板乱看的视线轨道大概就是路鸣舟从楼上下来的路线。
苗苗叹了口气,她这个老板干什么都不遮不掩的,真不像个明星。
路鸣舟走过来。
同时,她老板打开了自己手机的手电筒,递向路鸣舟,说:“你也别闲着,打个光。”
还挺会使唤人,路鸣舟接过手机,“我看起来很闲吗?”
“嗯,闲得慌的人才醒了还装睡。”楚焕枝说。
作者有话要说: 苗苗: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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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悲咒
贺苗苗在心里给自己唱大悲咒, 掰开眼影盘,给楚焕枝的眼下补一些颜色。
小刷子在他脸上噌噌地扫着,路鸣舟很敬业, 举着手机纹丝不动, 宛如一个人形灯光架。而且苗苗还能声控他, “路教练, 低一点。”
“那不刺眼吗。”路鸣舟说。
苗苗噗嗤一笑, “这才哪跟哪,媒体的闪光灯都是照着脸来的。”
路鸣舟蹙眉, 评价道:“跟半夜开车迎面一辆远光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不违法。”楚焕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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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睡惨遭逮捕的路鸣舟, 这天在训练房里从中午呆到深夜。
阿海的表现让路鸣舟愁的晚饭吃不下, 晚餐时间也没有下楼,自己在训练房里开着自定义房间扫墙。
路鸣舟的AK扫墙是公认的可怕, 视频网站里有他扫墙的慢镜头回放, 他几乎是能够预判到枪口将会向哪里偏, 在枪偏之前把枪拉回来。那些“一帧拉枪”、Repeek,游戏社区的“请神”梗。
还有线下赛, 解说一句“路鸣舟起狙了”,必然换来观众席震天的欢呼。
“教练……”
训练已经结束了, 阿海最后一个离开训练房,他去路鸣舟机位后面, 可怜兮兮地开口。
路鸣舟摘下耳机, 等着他继续说。
“教练,我……我觉得, 我还是在二队继续磨练磨练吧。”阿海认命地说。
不是他没有上进心不敢拼,而是WR主队这种超一线的强队实在是压力太大,这个队伍从前的狙手是路鸣舟, 现在的狙手是梁灿。如果自己在春季赛顶上狙击手的位置,那可真是如游戏社区里说的一样,从蒜香到变态辣。
辣的是水友的眼睛。
他还年轻,他不想一出现在正式比赛上就是这样的风向。职业电竞的梗,是真的会一辈子跟着一个选手。
路鸣舟当然能明白阿海是什么意思,这个状态上场了不是狙击位,而是背锅位。应该说,梁灿被禁赛后,除非紧急从别的战队买来一个久经沙场的狙击手,否则谁来都是背锅位。
路鸣舟沉默了片刻,“你是不想上还是不敢上。”
“跟我讲实话。”路鸣舟补充了一句。
两者的性质不同,不想上,那么这孩子就废了,不敢上,只能说资历不足,野心不够,尚能培养。
训练房里没有其他人,阿海憋了半天,“教练,我不敢,我怕挨骂。”
青训生是这样的,他们往往目睹了前人如何以身殉道,一个小小的失误被水友盯着不放,直到退役那天都会拿出来反复鞭尸。所以他们更小心翼翼,试图让自己的履历漂亮干净又完美。
路鸣舟嗯了声,“明天自己联系汪晟,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休息去吧。”
这么说就是放过他了,阿海如释重负,连说了好几次抱歉,出了训练房。
主队的训练强度和二队不同,一如孟晋鸥当初备战世界赛,什么BO3、BO5,那叫BO服、BO死。
想到孟晋鸥,路鸣舟在微信上询问了他一下投资的进度。
然而正打着字,训练房的门又开了。
楚焕枝没有进来,他只是扶着门,他也知道现在训练房里只有路鸣舟一个人。
“你不睡觉吗?”楚焕枝问。
“来了。”路鸣舟二话不说退出游戏,关机,抄上手机随便往兜里一揣,关灯出门一气呵成。
走进同一个房间的过程还是有些尴尬,两个人都有点局促。如果说楚焕枝只是肢体僵硬了点,坐在床边低头看手机一动不动,那么路鸣舟就是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楚焕枝垂着眼,手指点着屏幕。今天下午他回公司录歌,那首《两斤太阳》被人在背后奚落不伦不类,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精怪小鬼。
这时候潘颂正在微信上安慰他,说这首歌或许可以投一下三月末的一部奇幻电影。
那部电影楚焕枝知道,资方之一是裘峰锦,虽然不是主投,但也未必说不上话。回复了一个“好的,随缘吧”。
然后叹了口气。
那边路鸣舟在地铺上一个打坐的姿势也在看手机,听见叹气声,问,“怎么了?”
“没事,那首歌……他们不喜欢。”楚焕枝的手指在手机背面敲着。
这属实超出了路鸣舟的知识储备,他不懂音乐,什么好听不好听的,楚焕枝唱的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