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前世。
“你……”林夕不由有一瞬的晃神,原本被否决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秦放会不会也是重生的。
却见秦放转开目光,淡淡笑道:“自然是为了逍遥快活,作为新时代的鬼,自然要跟上时代的步伐,地府那边太落后了。”
听了这个回答,林夕一时不知心底弥漫的是什么滋味。
秦放忽道:“对了,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带你尝尝去。”
林夕皱起眉:“可是闵倩倩……”
“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而且也顺路。”秦放大手一挥,“出发。”
看着秦放神采飞扬的样子,林夕忍不住笑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秦放还好好的在跟前,这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秦放说的那家烧烤店名叫“三胖烧烤”,十分普通的名字,生意却意外的红火。时间虽已过凌晨,但聚在这里的客人还有很多。
烧烤摊上的羊肉串被烤的滋啦作响,香味四溢,不远处坐着的食客喝酒划拳,气氛十分热闹。
眼前的一切都透露出一股热闹的俗世烟火气息。这种生活,林夕已经离开太久太久了,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放拍了一下林夕的肩膀:“走,进去吧,想吃些什么?”
听秦放说到吃什么,林夕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他是真的饿了,“随意吧,你看着点点就行。”
秦放也不推辞,点了一份烧烤,又要了几份这家老板的拿手菜。老板动作利索,很快吃的就上齐了。
林夕倒水的时候问秦放:“你昨天说有事,就是指闵倩倩这件事?”
“尝尝这个,味道比别家的都好。”秦放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腰果虾仁放到林夕面前的碟子里,林夕喝水的动作不由一顿。
秦放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了,他神色如常道:“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不过也不是很紧要,等把这件事处理了再去办也不迟。”
见林夕一直看着自己却不吃菜,秦放疑惑道:“怎么了?不喜欢?”
秦放的神色太自然了,林夕只好当他是性格使然,摇摇头,夹起一个虾仁吃掉了。
林夕低头吃菜,没有注意到秦放那素来锐利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神色。
第八章
【8】
吃饱后,林夕与秦放重新启程。
那“鬼屋”确如程莎她们所说,阴森恐怖。
那是一座三层的建筑,带着一个小院子。此地久无人气,又无人收拾,院内荒草遍地,铁栅栏上爬满了藤蔓甚至连二三楼的窗子上都是。
这些荒草藤蔓,更是给这座房子舔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
秦放推开虚掩的栅栏门,栅栏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秦放道:“难为那几个小丫头了,胆子还挺大。”
林夕紧随其后,扫视一眼周围,最后将目光放到了二楼,那是那个女鬼曾在那里出现过,“去里面看看。”
“好。”秦放走出两步,忽然抬手丢给林夕一样东西,“你拿着。”
林夕接过去一看,竟是一支手电筒。
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手电筒,林夕更加确定秦放已认出他天师的身份了——鬼怪在夜间行走,是不需要光亮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黑暗。
林夕望着秦放的背影,心底忍不住泛起狐疑,既然秦放已发现了他的身份,为何不戳穿他,还将他带在身边?
打发时间?还是有别的目的?
林夕是不害怕秦放害他的,他前世能做成为一派掌门,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管秦放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此时他能陪在秦放身边,已觉得很幸福了。林夕按下疑虑,打开手电筒,跟在秦放身后进了屋子。
两人将三层楼都搜了一遍,但时间已太过久远了,再加上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火灾,所有生活过的痕迹都被付之一炬。
搜查良久,无果,秦放道:“累了吧,先回车里休息。”
林夕点点头,这一路奔波确实挺累的。
林夕回到车里,许是秦放在身边的缘故,他睡的很安稳,一直纠缠他多年的噩梦也没有找上他。
林夕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看向身侧,秦放并未待在驾驶座上,不过那边的车窗是开着的,清晨凉爽的空气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很是舒服。
林夕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身上盖着秦放的外套,他的手不由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他收紧手臂抱紧了那件外套。
片刻后林夕才若无其事的将外套放到一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许是此地有鬼、阴气重的缘故,大清早的此处竟没有鸟叫虫鸣,实在是安静的不正常。
晨曦中,林夕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小院来。
一场火灾,在墙壁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院子里虽杂草丛生,但依然能分辨出院子里曾栽植着月季、仙人掌等植物。
从这微小的细节可以看出,曾生活在这里的一家人是很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他们应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正想的出神,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夕想着应是秦放回来了,正准备打个招呼,忽然,他的动作定住了。
林夕猛地意识到,现在是白天,他伪装成祟山的一只小鬼,是不能在白天出现的。他不由僵在原地,脖子似有千钧重。
林夕并不是害怕暴露天师的身份,只是如此一来,就没有理由与秦放待在一处了。
林夕闭了下眼睛,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他猛地转头,却见一把黑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秦放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心可真大,天都亮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太阳出来,还不得魂飞魄散了。”
秦放手里的伞很是精致,黑底金边,伞上绘着一副落日余晖下的景象,韵味十足又十分精巧。
林夕站在伞下,只觉一股舒爽凉意,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伞。
林夕道:“这把伞是?”
“闲来无事做着玩的。”秦放道:“别站在这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我们再去屋子里看看。”
林夕嗯了一声,他并肩与秦放一同进了屋子。
秦放收了伞,便去查看屋内的情况了,林夕看着秦放的背影,心底越发疑惑了,若秦放没有重生,他这般体贴细腻,是为了什么?
“林夕?”秦放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林夕这才回过神来,他应道:“来了。”
二人很快上到三楼,依然与昨夜一样,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发现。林夕正准备说话,忽听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夕与秦放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十足地放轻了脚步朝二楼走去。
只见二楼有一道光束一闪而过,林夕站在其中一层台阶上往下看,就见一个人手中举着手机照明,他半弯着腰,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因为结构的原因,这房间的采光不太好,更不要说窗上爬满了植物,屋内就更昏暗了。
即便是这样,林夕还是认了出来,二楼举着手机的人他昨天在闵强家见过,是那个脾气很暴躁的背头。
秦放站到林夕身边,饶有趣味的看了背头一会儿,冲楼下道:“嘿,帅哥,你怎么到这来了?”
骤然听到有人说话,背头惊的全身一炸,他喊了一声我艹,扭头对秦放,林夕道:“你们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背头脸色发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林夕,秦放沿着台阶到了二楼。
秦放道:“你不好好待在家里陪着你妹妹,到这里来干什么?”
背头哼了一声,“腿在我身上,小爷爱去哪就去哪,你管的着吗?”他看了一眼周围,问道:“你们有什么发现没有?”
背头见林夕,秦放站在一起,自己离他们有段距离,他想着这里闹过鬼,阴气森森的十分不安全,便向林夕他们走去。
他心里慌张,脚下不注意踩到杂物一下子扑倒在地,霎时灰尘漫天。秦放眼疾手快的拉住林夕,这才避免了烟尘的洗礼。
背头咳得惊天动地,他一手掩住口鼻,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恼道:“什么鬼地方。”说着将绊倒他的东西狠狠踹飞出去。
这一下又带起数道灰尘,背头再次咳嗽起来。
秦放摇头道:“你这可真是……林夕,怎么了?”
林夕走到距离背头不远的地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那是被灰尘杂物掩盖住的老照片,经背头这么一踹,便露了出来。
那张照片被火烧的只剩下一小半,堪堪只有一个女孩的头部留了下来,虽经过岁月侵蚀,但还能看清照片上女孩的容貌。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头戴花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垂眸浅笑的样子十分温柔好看。
背头凑过来看了一眼,评价道:“这妹子长的不错啊。”
秦放似笑非笑的看了背头一眼,背头脖子一缩,吞了口唾沫道:“她,她不会就是害倩倩的女鬼吧?”说话的声音都发颤了。
不等秦放回答,一道女子的笑声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带着说不出的恐怖味道。
背头当即脖子一缩,紧贴到林夕身边,“什……什么声音?”
林夕打量周围,忽见他们面前的一片天地变了模样。那遍地的狼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沙发、精致的茶几、可爱的小板凳,桌上还摆着两盆小花。
这屋子的布置,十分温馨。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长发女孩趴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布偶娃娃,她手里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两只白净的脚丫晃啊晃啊,口中发出欢喜的笑声。
“我艹!”背头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惨叫一声躲到林夕身后去了,他一手揪着林夕的胳膊,一手指着沙发上的女孩, “天师,鬼啊,有鬼,鬼!”
秦放看着背头拉扯林夕胳膊的手,微微眯起了眼睛。那背头像是忽然被烫到了似的,捂着手背嘶了口气。秦放这才满意了。
林夕没有注意到背头的情况,他沉声道:“是地缚灵。”
所谓地缚灵,指的是死后尚有心愿未了的鬼魂,因执念太深被束缚在一方狭小天地,不能离开。
秦放嗯了一声,“难怪她要附在闵倩倩身上。”地缚灵只有附在活人身上,才能离开困住它的地方。
见林夕不说话,秦放忍不住笑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夕抬眸,“那女孩死了八/九年了,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要离开?迫使她离开此处的原因是什么?”
背头凑过来哆嗦道:“是什么?”
林夕拨开他,对秦放道:“我们应该打听一下那女孩的情况,先找找她的家人。”
恰在此时,秦放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冲林夕笑道:“走吧。”
*
几个小时候后,市区,碧苑小区。
背头哀怨地看了一眼躲在拐角处的秦放和林夕,他抹把脸深吸一口气,敲响了902的房门。
开门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道:“你找谁?”
“阿姨,您好。”背头强行挤出一抹微笑:“请问您认识孟勇孟老师吗?”
“你是?”
背头背着事先商量好的台词:“我是五中的学生,以前孟老师带过我班主任。现在我大学毕业了,想谢谢孟老师以前对我的教导,可我找过去,那地都空了。我听人说阿姨您以前跟孟老师是邻居,就找过来了,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事。”妇人和颜悦色道:“你叫什么?”
“闵洋。”
“屋里说吧。”
“哎。”背头,也就是闵洋忙应了,这大夏天的,他站在门外早已是一身汗了。
“坐。”妇人邀闵洋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你找不到孟勇也正常,他们家出事后就搬到B市去了,比我们搬走的要早的多。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现在在哪里,好多年没见了。”
“孟老师家出什么事了?”
妇人后知后觉的开始怀疑:“你是五中的学生,孟老师家的事你没听说过?”
“我……”闵洋还算机灵,赶忙找补道:“我爸在我初二的时候工作调动,我就到外地读书去了。阿姨,孟老师家出什么事了?”
“唉。”提到孟勇一家,妇人脸上显出哀悯的神色,“他们家发生了火灾,孟老师的大女儿薇薇没能跑出来。她当时才二十二岁,跟你一般大。”
饶是闵洋再纨绔,听到女孩的年纪时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他想到小叔和妹妹,忙将这抹怜悯之情按了下去。
“薇薇出事后啊,她妈妈悲痛欲绝,差点跟着一起去了。他们料理了薇薇的后世,没多久就搬走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妇人送闵洋出门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许是孟勇一家的事埋在心底太久了,难得来个人,妇人的话难免就多了点,“薇薇走后,孟勇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跟我们这些老朋友通电话了,想来是怕想起伤心事吧。不过小陈倒是每年都回来看薇薇。”
闵洋虽平日里不干什么正经事,但他直觉这个小陈很重要,便多问了一句。
“小陈是薇薇的男朋友。哎,你说这老天爷多狠的心肠,原本薇薇第二天是要和那个男孩结婚的,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藏身在暗处的林夕听到这里,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了。相爱的两人阴阳相隔,在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