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到山崖边，不要跟那边的星际海盗动手，直接往山崖下跳，明白了吗？”
　　南萧“嗯”了一声，回握住韩渊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奔跑，他的喉咙已经被涌进去的寒风刮得生疼，每一下呼吸都有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道。
　　山崖渐渐近了，一队星际海盗正在那边巡逻。
　　其中一个拿着通讯器，似乎是在跟追捕的队伍联系。
　　韩渊手里的枪械已经蓄能结束，他把枪对准了星舰的运输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里装着的也应该是火油。
　　“砰”。
　　第一枪精准地命中了运输舱的安全门阀，舱门开了一条缝。
　　南萧被韩渊拉着，往山崖的方向跑去。
　　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星际海盗们讶异又狰狞的神情。
　　“砰”。
　　第二枪，光柱穿过了门缝，南萧只看见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下一瞬就被韩渊捂住了双眸。
　　空气间的温度陡然上升了几度，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震碎他的耳膜，连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随之震颤，让他有一种恶心想要呕吐的冲动。
　　脚下蓦地一空，他感觉身体在极速地下坠，下坠……
　　南萧本能地抓住了韩渊捂着他眼睛的手，倏然回眸。
　　他们身后已经是万丈崖壁，上空的火舌犹如一头恶兽，凶猛咆哮，星际海盗凄厉的喊声夹杂其中，被寒风散得很远。
　　但是崖边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衣服都已焦黑，看起来犹如一具会移动的焦炭。
　　那人端起了一把枪械，枪口对准了他们。
　　南萧的眸子猛地瞪大，他的听力还没有从爆炸的巨大声响中恢复过来，但是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枪口有一点白光。
　　那是枪械蓄能即将完成的标志。
　　再过一秒，至多两秒，那里发射出的光柱足够洞穿人的身体。
　　韩渊一直是护着他的姿势，如果那人开枪，韩渊一定没有办法避开……
　　◎作者有话说：
　　小虐怡情呐


第96章
　　南萧不记得那一刹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似乎有很多话堵在喉咙口，压住了他的呼吸，他喘不上气来。
　　他只是下意识地搂住了韩渊的肩膀，拼尽所有翻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枪口对准的方向。
　　他依稀好像看见了韩渊狭长的眸子，涌动的暗金色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仿佛一片粼粼的寒潭，上面洒着暖阳的碎金。
　　但是那片寒潭现在幽深得不像话，他还没分辨出里面的情绪，就感觉到后背传来灼热的烫意。
　　那是枪械发射出的光柱，高温很快会洞穿他的身体，将伤口处的皮肉都烧成焦炭。
　　他闭上了眸子，因为本能的紧张和恐惧，眼睫已是一片漉湿。
　　但是预想中的剧痛迟迟没有传来，只有韩渊的唇角似乎溢出一声低哑到几乎听不出来的闷哼声。
　　一种说不出的心慌感席卷了胸腔，南萧倏地睁开眼，眼瞳上蒙着的水汽碍事地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见对方的腰腹部有一个子弹大小的血口子。
　　周围的皮肉早已经被高温灼得焦黑卷曲，新涌上来的血，甚至隐隐冒着热气。
　　怎么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挡住了枪口指着的方向，明明他应该能挡下这一枪的，明明韩渊不应该受伤的……
　　为什么会这样？！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眼前的视线突然暗下来，不是黑夜里那种灰蒙里带着暗紫色的黑，而是彻彻底底的浓黑，他感觉自己的神思要炸开了。
　　他凭着直觉，用掌心去堵那个伤口。
　　青年玫色的唇早已苍白得没了血色，翕动颤抖着，掌心一片冰凉的汗。
　　“殿下……别怕。”
　　韩渊的嗓音很沉稳，甚至比平时更加冷静而温柔，听不出一点身上有伤的样子，像是在哄他。
　　“别怕，马上就没事了。”
　　一只银龙在山谷半空展开了双翼，鲜血顺着龙翼的展开，迎风落下，在空中凝结成血色的冰珠。
　　血腥味蔓延在鼻间，南萧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一片温热的水渍，流到唇角，又在舌尖迸发出苦涩的咸味。
　　他们在山谷中平稳地降落，韩渊变回了人形，他的神色依旧没有波澜，只是整件衣服的布料，大半都是粘腻的血。
　　“我们去找这里废弃的村落……”
　　“不。”南萧摇头，很勉强才吐出两个嘶哑的字音，“你不能走动了……我给你上药包扎。”
　　“……萧萧。”
　　“不要说话！”南萧把揣在衣袋里的伤药拿出来，指尖哆嗦得厉害，他差点握不住药瓶。
　　“不要说话……”
　　他用另一只手扶住右手的手腕，让自己能够平稳地扶着韩渊坐下，低头去撕对方伤口处的衣料。
　　“说话会有血流出来……你不能说话。”
　　韩渊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了起来，骨节分明，一向温热的皮肤现在却很凉，慢又温和地擦拭着他脸颊上的泪痕。
　　南萧那一瞬更想哭了，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责和心疼……快要把他逼晕过去。
　　新受的伤，四周的衣料还比较容易扯下来。
　　很深的一处伤口，那种型号的枪械的威力太大，哪怕是龙族的肌肉骨骼的强度远超人类，没有让光柱洞穿身体，那处枪伤也深得见不到底。
　　他手里的伤药有限，只能不顾一切地洒上去止血。
　　每洒一点上去，韩渊的手就猛地停顿一下。
　　南萧知道那是疼的。
　　“很疼对不对？我……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挡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它还是伤到了你。”
　　“你要是很疼……也可以发出声音。”
　　比起这处伤，他其实更怕韩渊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知道几时能等到救援，快的话或许几个小时，但是底下的山谷很大，他们的通讯设备在几次爆炸中早就失效了，万一搜寻他们的队伍慢了呢？
　　韩渊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殿下想护着我。”
　　“但我答应过陛下，这次让你来边缘星球，不会让你受一点伤。我会负责你的安全。”
　　“你怎么——”
　　你怎么负责？
　　一瓶药粉用尽，伤口处暂时不见新的血流出来，南萧咬着牙去拿绷带。
　　神思电光石火般闪过，问句只出口一半，他猛地想了起来。
　　书上有记载，龙族有一种契约，可以单方面地结成。
　　结成后，主动结契者将承受契约的另一方受到的所有伤害。
　　小到菜刀切出的一点小口子，大到子弹、炮火造成的致命伤。
　　如果没有中途死亡，契约的时限是半年……对他们来说，半年足够往返边缘星球和帝都了。
　　南萧闭了闭眼：“你跟我结契了。”
　　所以哪怕他挡了枪，伤口依然在韩渊身上。
　　所以他那个从不轻易松口的父皇，那天那么容易就答应了韩渊，让他带着他来边缘星球。
　　原来是因为韩渊用自己的命在做保证，保证他的安全。
　　“是。”
　　南萧看向他的眸子。
　　韩渊的眉宇五官都生得很好看，他都很喜欢。
　　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对方的眼睛，可能是那里最容易流露出一点情绪。
　　韩渊看向他的眼神，一向和看别人的不一样，如同冰雪融化，温柔又浩瀚，像一片金色的海。
　　“……能解除吗？”
　　韩渊摇头。
　　南萧的嗓音带了点儿哭腔：“是不能，还是你不想？”
　　他把绷带打好了结，转过身，轻轻在韩渊身边坐下。
　　山谷的气温比山崖上要高，但是在深夜还是很冷。
　　他避开了韩渊的伤口，伸手拥住他，他们的体温早就已经习惯交融。
　　“是不能……不过我也不想。”
　　一点缱绻的吻落在他的发梢：“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死不了的，只是有点疼而已。”
　　南萧能感觉到韩渊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在对抗伤口的痛楚。
　　韩渊一向是这样，他以前骂过他不用这么忍耐，但是忍耐好像已经成了对方的一种习惯，一时片刻根本改不了。
　　他只能顺着他的话：“……那伤口疼你该怎么办？”
　　“让殿下亲一下我……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我爽了，我真是亲妈


第97章
　　南萧握住了韩渊的手。
　　他们俩的手都很凉，但是握在一起的时候，又好像暖和了很多。
　　南萧凑到韩渊颈间，亲了亲对方滚动的喉结。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交错了一刻，那一瞬南萧觉得自己好像坠进了一片温柔无际的海。
　　他站起身：“我背着你走，我们去找废弃的村落……你还记得村落的方位吗？”
　　现在是深夜，虽然快要黎明了，但是气温太低了。
　　韩渊伤得很重，流了那么多血，如果体温下降太快，就算是龙族不畏寒，身体也会撑不住的。
　　而且这里可能会有野兽，寻着血腥味找过来。
　　他们手里只有一把枪械，蓄能不多了，并不能保证安全。
　　“记得。”韩渊朝着他安抚地勾了勾唇，“往东南走。”
　　南萧扶着韩渊站了起来，对方看着很瘦，但是肌肉劲瘦流畅，加上身形颀长，体重其实并不轻。
　　“殿下扶着我走就可以……村落不是很远。”
　　南萧没吭声，试着背着他走了两步，就发现自己的体力根本跟不上，只能无奈放弃。
　　“……那走慢一点，别牵动伤口。”
　　“嗯。”
　　“这次我们回去以后，我想跟着士兵们一起训练。”
　　他的体能太差了，如果这次受伤的是他，韩渊肯定早就抱起他找到村落了。
　　话音落下，他感觉到韩渊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对方的嗓音很温和，像是在笑。
　　“好，我陪你一起。”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南萧已经能看到远处村落的一角。
　　但是他注意到韩渊腹部的伤口又隐隐渗出了血，刚裹上不久的绷带上洇了几点刺眼的猩红。
　　他们的步伐已经尽量放得很慢了，可是没有用，山路难行，只要还在走，就会牵动到伤口。
　　而且，刚刚一瓶药粉已经用完了，如果伤口再次崩裂，他又要拿什么东西给韩渊止血？
　　南萧抿着唇，唇色惨白：“快到了……到了以后你在屋子里休息，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草药。”
　　边缘星球气候严寒，贫瘠荒凉，哪怕是这样的山谷雪林里，也很少能见到药草。
　　“不行，有野兽……太危险了。”
　　南萧：“我有枪。”
　　他不想跟韩渊就这个问题争执，消耗对方的体力，所以急急地续道。
　　“你不能拦我，你现在也拦不住了——当初你自作主张跟我结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废弃的村落大约有几十栋房屋，这里降水少，木柱还没有被侵蚀得太厉害，但是门框、窗沿都结了不少蜘蛛网，地板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灰。
　　南萧随意推开了一扇门，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垫在床板上，扶着韩渊坐下。
　　借着窗子里透进来的月光，检查了一下对方腹部的伤口。
　　果然又有些渗血，但好在流血不多，如果能找到止血消炎的草药敷上，或许能等到前来救援的队伍。
　　“你在这儿等我，我不会离开太远，我找到草药就立刻回来……韩渊？”
　　南萧触到了对方的指尖，冰得像是生铁。
　　他愣了一下，猛地抬眸去看，对方狭长的金眸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容像是毫无波澜，但眼角眉梢都压着隐忍的痛色。
　　他的心口骤然一沉。
　　“韩渊？你……你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别睡着好不好？”
　　他看得出韩渊的目光在努力凝聚到他脸上。
　　他从没想过，那样一张冷峻又锋利如军刃的脸，会有生病的孩子一样脆弱的神情。
　　但仅仅是一瞬，让他疑心是自己紧张过度的幻觉，韩渊的神色依旧恢复了平日里无坚不摧的镇静模样。
　　他很轻微地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
　　南萧站起身，拿起了放在床沿的枪械，刚转过身，就看见窗外一道黑影倏地闪过，看身形有一个瘦弱的成年人大小。
　　难道星际海盗也追到这里来了？
　　他立即扣住了枪械的扳机，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谁？！”
　　回答他的只有屋子外呼啸的风声。
　　南萧眼睫微颤，举起了手里的枪，缓步朝着屋外挪动。
　　最后在门框边停下，悄悄推开了一点门缝。
　　外面漆黑一片，破碎的蜘蛛网挂着一层冰霜，反射着月光，在风中摇晃。
　　南萧等了几刻，都没有看到人影，但是刚刚那一眼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青年犹豫了一下，一把推开房门，猛地侧身出了屋子，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四周依然寂静，院子里根本没有任何能藏身的地方，除了中央有一口干枯的水井。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水井靠近，走近了一些时，看见水井打水的木桶挂绳上似乎有一双手死死地抓在上面。
　　“别……别开枪……我是居住在这里的精灵族，我没有恶意的！”
　　南萧脚步一顿，看到一对精灵族特有的尖长耳朵从井里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