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映入了一双淡漠而清冷的双眸里,他死死拽着对方的衣服,问道:“你...你谁啊?”
“你是谁?”那人反问。
“我,我叫傅庭真。”他说。
一阵风起,吹起了落了满地的桃花,花瓣纷飞在城中掀起一阵粉红花雨,二人的身影被桃花雨笼罩住,直至完全看不清。
傅庭真,傅庭真。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呼唤着,将许澜清困在一个完全无法清醒的梦境里,他反复挣扎、不断地想要逃离,直到抓住了一个强有力的依靠才忽的从梦中醒来。
“傅庭真!”许澜清醒来的瞬间就大喊了一声这个名字,他一回头,就映入了薛广平那双清冷眼眸里。
“醒了?”薛广平冷冷道。
“啊,嗯。”许澜清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一动,发现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湿透了。
“你记得傅庭真?”薛广平问他。
“啊?”许澜清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问道:“傅庭真——是谁啊?”
见他一脸天真的模样,薛广平的眼眸里藏着一片汹涌波涛,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得不深藏于心底,他停顿了片刻之后,用最冷静的语气说道:“没有谁,不认识就算了。”
“哦,好吧。”许澜清舔了舔干枯的唇,忽然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点尴尬。他明明和这个人不太熟,可为什么接触以后就会有莫名地想要亲近的感觉,最重要的是——
这人和梦境里那个墙外的男人长了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醒了醒了,他醒了!”
棠遇霜的声音里充满欣喜,吵得刚睁开眼的姚沛舟脑仁儿一凸一凸地疼,他冷着脸强行忍住想要把人揍一顿赶出去的冲动。
“终于醒了,让我看看。”说话的人是时煊,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向他,伸手用掌心探了探姚沛舟的额头,说道:“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随后他正要收回手,却被姚沛舟一手抓住,他回头看着姚沛舟,后者张了张嘴,用极其干涩的声音说道:“我有事跟你说。”
时煊从未见过这样的姚沛舟,一挑眉应下了,随后示意棠遇霜先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煊问他:“怎么了?”
“我看见了我哥。”姚沛舟说道。
“你哥?”时煊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激动情绪,悄无声息地将拳头捏紧,说道:“他在哪里?”
“跟霍知眠在一起。”姚沛舟的眼神很疲惫,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气场在他周身蔓延,仿佛被人重伤过一般,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后才抬起头看向时煊:“或者说,他将自己残存的一缕魂魄附在了霍知眠的身上。”
“所以,在你决定要收服霍知眠的时候,他出来挡了这一下?”时煊问他。
姚沛舟点了下头:“是的,我伤了他,我竟然伤了他。”
“这并不是你想要的,谁也不会料到会变成这样。”时煊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慰。
姚沛舟静静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了另一个曾在他的生命之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人,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破坏此刻的静谧美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说点正事。”时煊受不了他这么炽热滚烫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
“............”姚沛舟一脸无语,片刻后才整理好情绪,然后才继续说道:“什么正事?”
“呃......在你昏倒的过程中,裴曼华,死了。”时煊说道,他瞥见姚沛舟表情里一闪而过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果然,他听见对方说:“意料之中。”
“什么意料?你早知道她会死?”时煊问他。
“她太高调了,她不死,只会把她后面的人都牵扯出来。”姚沛舟的表情冷漠,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他扶着床慢慢坐起来,对时煊说道:“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你确定要听?挺恶心的。”时煊眨了眨眼睛,在姚沛舟的目光注视下说道:“她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浑身都腐烂了,泡在一池血水之中,那个血水的中心放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姚沛舟的表情完全不为所动,但是他已经凭借时煊的描述把死亡现场的场景还原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打开她家的衣柜,传说中的女明星的衣柜——”时煊拖长了音调,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戏谑的笑,说话间冲着姚沛舟眨了眨眼:“没有名牌包包,没有大牌衣裙,竟然挂着一张张鲜活的人皮。”
“我们把这些人皮拿去警局给失踪人口做了对比,刚好替他们侦破了一件八年都没破的连环少女失踪案。”时煊说。
“很奇怪。”姚沛舟听完他的话,突然说了一句。
时煊仿佛料到了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却还是笑着问道:“哪里奇怪?”
“她不可能就这么死。”姚沛舟说道:“裴曼华费尽心机活到现在,又花费了那么大心思练就一身画皮的本事,现在折在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划算。”
“我也这么想。”时煊一挑眉,说话时摊开手心,一团荧光包裹着的东西立刻呈现在他们面前,光芒褪去后他的掌心里摊着一幅画,他冲姚沛舟努了努嘴:“打开。”
姚沛舟听话地接过画,画卷慢慢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温婉动人的窈窕女子,身着绯红襦裙,眉目温婉,眉心花钿妩媚,肤若凝脂,薄唇不点而朱。
“这是谁?”姚沛舟问他。
“这是我在裴曼华的床头发现的,藏在一个小匣子里。”时煊说道,他指了指画卷上的红裙女子,问姚沛舟:“你看她,像不像裴曼华?”
“不像。”姚沛舟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不是说皮相,而是说骨相。”时煊冲着姚沛舟摇了摇手指,又指了指那画中女子,对着姚沛舟说道:“这骨相,和裴曼华死在家中的那一副可以说一模一样,你们难道不会看吗?”
“不会。”姚沛舟慢慢说道,他抬头看着时煊,眸光深邃,片刻后一字一顿道:“这世间懂得看人骨相的,只有狐族。”
第116章
“我装不下去了!”
时煊站在凌庭柯办公室里,用力一掌拍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桌上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撒了出来。
后者却丝毫不慌,淡定从容地写着自己的报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见他没反应,时煊继续吐槽道:“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不是我自己,我要每天扮演一个傻白甜!大哥,我已经演我自己演了足足五千年了!现在让我扮演一只小人鱼?!”
“那就不装了,这没什么。”凌庭柯轻描淡写地说,一边说话还不忘继续写报告,完全不耽误。
“……”时煊停顿了一下,片刻后仍旧咬着牙说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即使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他也不想凌庭柯知道,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固执又幼稚地坚持着自己这点想法,像个固执己见的孩子。
姚沛舟继续说:“谁让你死了也不清净,非要往小孩身上附的。”
“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吗?”时煊反问道,他也不想附在小孩身上,也想死了落个清净,但谁知道自己在桑泽山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了。
时煊不打算继续和凌庭柯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了,转而问道:“姚沛舟呢?”
这小崽子,醒了也不好好呆着,趁自己打哈哈说要上洗手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去抓人了。”凌庭柯答。
“抓人?”时煊眉头一皱,突然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继续问道:“抓谁!”
“霍知眠。”凌庭柯回答道,此时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向时煊,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是霍知眠?”时煊问。
“裴曼华的画皮之术是霍知眠教的,前者这么高调,绝不是向来低调行事的黑狐想要看到的,所以必然会对她下手。”凌庭柯解释道。
“不,你们忽略了一个人。”时煊说。
凌庭柯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他在说谁了:“薛广平。”
位于城郊的别墅区内,许澜清醒来时被自己手腕上的铁链吓了一跳,他晃动了一下,发现铁链仿佛感应到他的动作一般,瞬间将一股电流过给了他,一阵酥麻感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对自己此时的处境感到莫名的恐惧,但还是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喊道:“你,你可不能对…对我们人民警察做什么啊……我劝你,那个,回头是岸,千万不要做傻事。”
话音刚落,薛广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前者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如同一具被人操控着的冰雕,散发出阵阵寒意。
“你…你到底是谁啊?”许澜清问他。
薛广平冷笑了一声,问他:“你不知道我是谁了?你明明还记得傅庭真!却不知道我是谁?”
“傅庭真又是谁啊?”许澜清疑惑道。
“傅庭真是你啊!他就是你啊!”薛广平一改平日里淡定从容的模样,表情变得很疯狂,他看着许澜清,片刻后发出疯狂肆意的笑,整个人的脸都在那一瞬间变得很扭曲。
许澜清虽然是个警察,但也是个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快要晕过去了,但又生怕自己此时晕过去后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只能咬破了舌尖强撑着,希望赶快有个好心人能救救自己。
“我不是,我不是傅庭真。”许澜清解释道。
可对方根本不听他说的,一个劲儿地冲他说:“庭真,庭真,你不记得了吗?当年我在学校的外墙接住了你,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澈的双眼。”
“你……”许澜清更疑惑了,一边试图挣扎一边问他:“你在说什么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走开!离我远点儿!”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薛广平的表情变得非常激动,他拼了命地抓着许澜清,双眼绷得通红,如同一只即将暴怒的野兽。
薛广平一激动,手紧紧攥着许澜清,指甲嵌进了后者的胳膊里,疼的许澜清一声叫,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
“你放开我!放开我!”许澜清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用力一把推开了他,薛广平被他推倒,随后只见他挣脱了铁链,从自己的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薛广平:“不许动!”
薛广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后道:“你用枪指着我?”
“你别过来!”许澜清低喝道。
薛广平仿佛没听见一般,慢慢地朝他这边而来。许澜清只得不停后退,可他退到无法再退的时候,他终于朝着薛广平那头放了一枪。
鲜血潺潺,顺着薛广平的肩头流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衬衣。而他仿佛不知道疼痛,继续往前靠近,许澜清又继续打了好几枪。其中一枪打在了薛广平的脸上,这一下险些没把许澜清下个半死。
薛广平那张脸被打出了一个洞,那张脸皮一下子没了半边,血肉模糊,那半张脸皮飞了出去,落在了许澜清的手边。
“怪物,怪物!”许澜清这才知道这个人根本用枪打不死,子弹都快打空了也不见薛广平倒下。
他就这么顶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朝着许澜清这头来,脸上还带着无比诡异的笑容。许澜清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随后薛广平朝着他这头扑了过来,许澜清发出了一声惨叫。
轰———
一声巨响响彻屋顶,许澜清预想到的事情没有发生,只见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时煊。许澜清万万没想到赶到这里来救他的,竟然是特案处后勤组的那个吉祥物。
“愣着干什么?一边儿去!”时煊冲他吼了一句,许澜清赶紧连滚带爬离开了墙角,躲到一边去了。
时煊虽然挡住了一击,可到底本体是个弱不经风的小人鱼,只觉得胸口被薛广平那掌的力量真的发痛,他捂着心口揉了揉,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什么人啊,这么大力气……”
然而薛广平早就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人了,他仿佛一只怪物,执着地盯着许澜清,流露出一种兽族才有的野心。
“别看了别看了,看过来!”时煊冲他拍了拍手,用十分鄙夷地语气说道:“人家见着你,跟见着妖怪似的,还过来干什么呢。”
薛广平不是听不懂人话,听见他这么说即刻愤怒了,眼神凌厉盯着时煊,仿佛将他撕成碎片。时煊虽然一脸自信、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心说姚沛舟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可就真的要死于话多了。
但好在他身手敏捷,薛广平的攻击根本打不到他,好几次都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煊躲得气喘吁吁,只希望姚沛舟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
没想到,这一分神,薛广平的攻击立刻朝着他这边而来。他躲闪不及,那道光冲着他的脸劈过来,时煊心道这下可真完了。
就在此时,他胸前的项链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与之形成抵抗,光芒中时煊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半人半鱼,肤白胜雪,回头看向时煊的那一刻,后者彻底震惊了。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他这副身躯楚遇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楚遇的灵魂会在姚沛舟给他的项链里。
眼前的形势,时煊根本来不及多想,也幸好楚遇替他挡了这一下,为随后赶到的姚沛舟争取了时机,姚沛舟从窗外飞进来,拦腰抱住时煊转了个圈,手里的长枪挥过去,扫向了薛广平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