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哪里会听话?见西辞如此拒绝,他心里那些叛逆被激起,反正覆水难收,索性不成体统,他他把西辞因局促握起的手圈在掌心,把人带到人少的墙角。
两个修长的人影交叠在白玉瓦下,暖阳清风,鸟语花香,此时有得天独厚的浪漫。
薄光洒过白玉瓦,也洒在西辞脸上,玉琢一样清润透亮,平白让人挪不开眼。
顾浔上次那么认真看,还是在炎岭未央宫。
那几日……西辞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他那过火的占有欲,也是那时候油然而生的。
顾浔最近长高了些,与西辞正好相称,那人抬眼垂眸间流转的一切情绪他都能看得很明白。
他又在躲闪。
顾浔握着细瘦手腕,没霸道把人抵到墙角,只温柔拉过他的手,西辞的手背透凉,顾浔掌中触感越发明晰,他轻轻把手放在自己温热的胸膛——那个为西辞剖过一根肋骨的地方。
他心里情绪太多,庆幸西辞没抽回手,放任他继续说,“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西辞眉头微微蹙了蹙,眼睫动动,似把薄光都抖落了些,唇线拧紧,有些别扭。顾浔没等他开口,又自顾自敞开心扉,“仙君不必着急给答案。我给你时间……也给我个机会,可以吗?”
西辞被顾浔握着的手掌贴合着少年的胸膛,能隐隐感受到里面跳动的心脏。
他的手心,难得发烫。
“我嫉妒过你的过去。”顾浔手握紧了些,指尖回扣到西辞掌心,将人彻底握住,他声音压沉了,“可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么?你为她立了冢,建了整座清陵守着她……已经够了。”
西辞指尖动了动,所及触感越发明显。
“太逾矩的话,我不敢说。我现在还没资格。”顾浔很认真,“西辞,把过去放一放好不好?以后……我保护你,我守着你。别太快否认,给我个机会。”
顾浔一字一句落西辞心上,平静如水的心境凭空被击起了波澜。
他把西辞逼到了困境,他从未经历过的困境……可这感觉又过分熟悉。
西辞局促无措了。
他觉得自己捡来了个讨债的。
他抬抬眼,薄光照进他眼帘,西辞淡色的眸子,沉静得像潭泉水。
他就这么淡定地把掌心摊开放顾浔胸膛上,大大方方感受那加快的心跳,他难得带情绪说话,语气很轻,辨别不出什么,“收了这心思吧。”
顾浔怔住,西辞手掌滑出他掌心,手负到身后,又恢复那清风明月的端庄模样,语调如同说教,“先前怪我没留心。你尚年少,有些悸动很正常,怪我引你用错了地方。”
“我——”
“我是长辈。”西辞抬眼望了顾浔一眼,止了他的话,“去念书吧。”
西辞错肩走过他,顾浔还未来得及转身看一眼,人就消失了。
西辞总会宽容顾浔所有放肆,现在看来……还真像老父亲宠儿子。
说的话也像。
系统好感值有延迟,顾浔查询不到,心里纠扯了一会儿,苦笑道,“这人还真难追。”
*
谈情说爱是要的,可正事儿也不能耽搁,妄念镜那个bug必须得尽快查清楚。而最大嫌疑人是楚明修,他关在崖渊,暂时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可这崖渊,他探寻了几日,都没找到进去的方法。
逼不得已,也就只能使苦肉计了。
顾浔坏心思的想,顺道还能让西辞心疼心疼自己。
顾浔在后山懒散踱步着,感知走过地方的气场强弱,思量着怎么在非十恶不赦的情况下进入崖渊。
“浔哥!”周焕野翻了半座山才找到人,身后跟着的落梵山的人也越发多了,可能有百来个。
顾浔回头扫他们一眼,从矮石上跃下来,拍拍手道,“走吧。”
“浔哥不问去哪儿?”周焕野招招手,让后边的人跟上,见顾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解释道,“我在后山寻着个地儿,最近有意思得很,分明不是时节,竟然开了一片桃花。”
顾浔转着折扇玩儿,不知道在听没有。
“我寻思着那地儿有蹊跷。”周焕野压低声音,目光从顾浔扇坠是一闪而过,接着说,“都说北楼后山奇珍异兽多,最奇当属那火凤,凤凰蛋极邪气,孵出来的凤凰却灵气极盛,传言吃了那凤凰蛋,凡人能延年益寿,仙人可固本培元,立地成神。这凤凰蛋千年才有一颗,若能在太阴擂之前拿得……”
顾浔手间动作一滞,看了看他道,“你想偷鸟蛋?”
“啊……嗯!”周焕野犹豫了下,见顾浔面色并无异常,点了点头,笑嘻嘻的,“我们就是来帮浔哥的,浔哥吃就等于我们吃不是?”
“……”顾浔接着转扇子,“我对野生动物没兴趣。”
他有兴趣的是,八月还会开桃花的地方。
周围是片水泽,就圈着中间一方不大的地。顾浔远远望着,那地方漂亮得很,桃花开的茂盛,仙气缭绕,像澧泉的雾气,隐隐约约间,好似的确有彩凤穿梭其间。
“找到了!”顾浔脚步快,周焕野一行人,晚一步跟上来,本来不大点儿地,去路被堵了个严实。
周焕野走得急,踉跄一步撞在顾浔身上,顾浔没站稳,往前踩了一脚,指尖竟感知到一面结界——这就是渊涯!
顾浔眯一下眼,果真,周焕野的短刃已然搭在了他脖颈上,周围有人上来抢他折扇,顾浔一转扇柄,一气呵成废了他们一指。
周焕野手上力度加深,短刃已然割到顾浔皮肉,修长脖颈上落下了道显眼的血口子。
顾浔出奇没动手,仿佛没事一样,“你想要我的扇子?”
“灵萤谁不想要?”周焕野见顾浔太淡定,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只道,“把那凤凰召过来,让我们过去,我就放了你。”
“一颗蛋够那么多人分?”顾浔声音压低,恰好够周焕野一个人听到,“你们都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你能把刀架我脖子上,等拿了蛋,你猜他们会不会效仿你?”
顾浔余光扫过抱着手指嚎叫够了,又打算重新聚上来的人,察觉到搭在自己颈上的周焕野手上力度有松弛,知道他犹豫了,顾浔继续循循善诱,“如果我是你,钥匙都在手里了……绝对不会让这么多人看着这扇门。”
“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样!”周焕野的刃间又近了分毫,更多鲜血从交接处渗出来,再进一点点的,就可以割断他的脉搏,要了他的命。
周焕野观察了顾浔很久,顾浔没动作,只笑道,“你可以试试,再用力一点,验证你的猜测。”
“!”周焕野忙把刀挪开了些,他虽然不知道顾浔有什么底气如此淡定,但脖颈间的鲜血是真的,再进一寸,他真的会死。
这人真的只是个凡人。
周焕野定定神,对身后的人说,“去外面看着,不许任何人接近此地。”
“可是……”
周焕野哪里等得到他们把话说完,只当他们也觊觎那火凤蛋,吼了一声,“快去!”
耳后脚步声一点点退去,周焕野又把人往前推了些,“还不快召唤!”
顾浔指腹拂过扇柄,手肘朝后一拐,周焕野腹部吃痛,身体朝后一躬,手间力度一失,被顾浔抓住反扣回去,那短刃竟然抵在了他脖颈之上!
他吓得一踉跄,动脉差点被刺穿,幸亏顾浔拉住了他。
顾浔微眯一下眼,笑得太邪气,“不是引凤凰过来吗?”
顾浔抬手,折扇敲了敲周焕野脑袋,“我这就成全你。”
流萤从顾浔指尖散开,只听那凤凰鸣叫了两声,忽然朝这边飞来了。
周焕野挣扎着,又被顾浔揪回来,“你可别乱动,你要是受伤了,到时候……就抵不了罪了。”
“!”周焕野眼睛忽然瞪大,看着顾浔,几乎发狂,“你利用我!”
“彼此而已。”顾浔点点头,他只是将计就计,周焕野无事献殷勤,以他的性子,绝对是为了报复自己。加之……那鸟蛋的传言本就出自他口。
“凤是公的。”顾浔半开玩笑半解释,“不会下蛋。”
他平白无故来这地方,没理由,太容易引起人怀疑。
可若是周焕野算计他来的……概念就不一样了。周焕野当着那么多落梵山弟子的面差点割了自己脖子。
现在他才是受害者。
“你果真不简单呐!”周焕野挣扎两下,还没来得及反抗,只听一声长鸣,瞳孔骤然放大——那凤凰来了!
火凤果真不一样,比他想象的大了太多,一个脑袋就有一个人那么大,血红色的眼睛映照出面前两人,火气几乎从血色瞳孔中迸发出来!
尤其,看到顾浔。
火凤又长鸣两声,喙子在结界上拼命啄着,硕大的翅膀一挥就是一片火焰!
“你疯了!”周焕野见结界已然出现裂痕,哀嚎起来,“等他出来我们都会死的!!”
身后动静越发大,顾浔在等着鸟自己啄破结界。
“你放开——”我字生生卡在周焕野喉间,火凤一声长鸣,巨大的脑袋徒然出现在顾浔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告白,相当于……我告诉你我要追你了~
告白更浪漫更撩~
谢谢阅读~( ̄▽ ̄~)~
晚安,好梦啦~
第33章 狠厉
西辞摊开手掌不知在看什么。
掌心温度分明早已散了个干净, 却仍旧不自在得很。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分明是孩子玩儿的把戏,却把自己弄局促无措了。
想来……他从一遇到顾浔, 就在局促无措着。
晚风安安静静地吹着, 将桌上摊开的纸条吹起些, 一笔一划写的字现出来, 不算漂亮,却看的出来执笔人很认真——【今夜申时,不见不散。】
笔墨干了许久, 哪夜留得辩不出了。
唯一能知道的……他真的等了自己很久。
这字条压在门口多了盆伽蓝花下, 什么时候放的, 西辞竟也没注意。
伽蓝安神, 当是忧心他睡不好。
一件一件都是用了心的。
顾浔关心西辞, 却始终在恰好的距离, 从不打扰他。
西辞看着字条出了片刻神,自中州回来后,西辞一直对昏迷那三日的事存疑,可又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终日忙着,是真冷落了这孩子, 也难怪他情绪过激,用错了地方。
只是……玄鹤说的后山与顾浔交涉之事,他不希望事情是自己猜测那样。
“神君!”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西辞的思路,西辞将字条又叠好,在手心化去。
抬眼见来的是落梵山的小弟子, 小弟子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被身后赶来的清河道长一脚踹倒在地,清河道长火气正盛, 西辞安静看着,“动手终归不好。”
“老道这是带我这群孽徒来请罪!”清和道长当然知道私闯渊涯放出火凤的后果,若自己不先下狠手,今年落梵山在太阴擂的名额可就堪忧了。
“何事?”西辞起身把小弟子抚起来,掀眼看向清和道长,道,“好好说。”
“孽徒周焕野屡次不听教诲……”清河顿了顿,“竟擅自闯去了后山!渊涯前几日开过,还未过半月,尚未闭门,那孽徒!那孽徒带人寻了去!”
“莫急。”西辞温和问,“可有人受伤?”
“我们……我们听到火凤……”小弟子抖得像筛子,看看清河道长,害怕得不行,又看平和的西辞才支支吾吾说出话来,“火凤一叫……我们就、就逃了!周焕野……周焕野他们还在后山……”
小弟子话音才落,西辞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清河道长给了小弟子一脚,对落梵山的人喝道,“还不跟去后山!”
*
西辞赶到后山时,火凤正发狂撕扯着周焕野,哀嚎声惨烈。西辞忙施法制止住,火凤怒火屏息下来,收了翅膀乖乖站到了西辞身后。
地上已有不少血迹,周焕野快被这凤凰折腾了没了半条命,西辞俯下身替他号了号脉,索性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及肺腑。
“可还有人受伤?”西辞渡了些灵力过去,周焕野缓过神来,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袖里藏的带血匕首露了出来。
西辞目光一重,手莫名篡紧了些,“顾浔呢?”
西辞鲜少有动怒的时候,连眉头都很少皱,现在如此严肃,周焕野被吓得支支吾吾,见清河道长也来了,忙往那边爬。
西辞抬手定住他道,“人呢?”
“神……神君!”周焕野身上尽是火凤抓出的血痕,血腥气味弥漫在空中,他看到立在西辞身后的凤凰就害怕,手颤巍巍从抬起,缓缓指向散去表象的崖渊——这里哪还有什么水中央的桃花岛?雾气缭绕之处,竟是万丈深渊!
“神君!”清河道长前脚才到,就只见西辞一个白影跃下了渊涯!
*
这地方是真高,仙气又与顾浔本身气息相抗,一路坠下来,像把血肉替换了一遍。
顾浔躺地上缓了好半天,才回过一口气。
他撑手坐起来,靠在峭壁上,嶙峋的石头在极速坠落的过程中划破了一些血肉,伤口不深,但密密麻麻,背后血肉模糊,还有点疼。顾浔头发散垂下来,略有些凌乱落在血色渐失的脸颊边,他咬咬牙,显得有几分狼狈。他将散落的发带系在手腕上,抬手捂住脖颈上渗血的伤口。
被血腥气吸引过来的神兽,鼻腔间发出因呼吸带动的低吼,眼里闪着骇人又贪婪的光亮,那体格一脚都能踩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