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都是躲在暗处觊觎,意外发生让何以忘落魄至此,萧未秋固然心痛,但是,他也意识到,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最难抗拒援助之手。
从刘紫笙的汇报得知,半年之前,萧未寒去世之后,何以忘就去做了腺体标记去除手术,所以注射的乙型抑制剂有别于其他的Omega抑制剂。
而正是乙型抑制剂,与兴奋剂的主要成分发生反应,就会导致Omega突然发情。
常年注射乙型抑制剂的何以忘,腺体内有一定的残留成分,与兴奋剂一作用,便就导致他发情。
何以忘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原理?冒着发情的危险注射兴奋剂去夺得冠军,这做法未免太愚蠢了吧?
在去正面与何以忘见面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请律师来拟好婚前合同,准备一千万美金。
若不迈出这一步,他会后悔一辈子。
如果何以忘签下合同,与自己结婚,那这一千万美元的罚款,萧未秋就会毫不犹豫地帮他上交,并且对陷入僵局的何氏提资金帮助。
可是这几天,刘紫笙向他汇报的情况都是一样的:何以忘没有出家门,屋里的灯一直暗着。
而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萧未秋却忽然被告知,屋里的灯亮了,按了门铃之后,没有人回应,看见何以忘门前的鞋架上放着他平时穿的拖鞋,才判断他出去了。
这么大的雨,出去不安全。
而且为什么要出去,萧未秋想了想,或许是必须要的东西用完了。
于是他叫秘书买了一箱抑制剂,还有些生活必需品,以及几件合他身材的衣服,几箱蔬果鲜肉。
听到刘紫笙说他要做傻事,萧未秋急得连闯了几个红灯。就算是萧风破产,萧未秋未必会这么着急。
还好,还是把他抓住,楼在了怀里。
何以忘紧紧抓着他的手心,根本不肯放松。
最可怕的感觉,黑暗中有了一点亮火,却又因为无力挣扎而坠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希望越来越远。
他怎么敢放手。
萧未秋的手被他攥得生疼,他蹲下来,搂着产生眩晕的何以忘。
刘紫笙拨开贴在额头湿透的栗色卷发,戴上雨衣的帽子,赶忙捡起地上的伞,静静地撑着为两人挡雨。
胸膛的温度让何以忘回过了神,粘上了水珠的睫毛颤抖着缓缓掀起,像刚刚溺水醒来的人一般喘着气。
萧未秋想要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现在安全了,你松一下手,好吗?”
何以忘泪光滚动的双眼抬起,看着他的脸庞,十分不情愿地把冰冷颤抖的手松懈。
二话不说,萧未秋把大衣脱下,裹紧何以忘,将他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车的后座。
刘紫笙与萧未秋对视一眼,点点头,马上明白萧未秋要和他单独说话,便不做打扰,收起雨伞,转身离去。
安顿好何以忘,他把车门关上,绕到驾驶位上车。
何以忘凝视着他的后侧脸,看着眼前的人打开车内的暖气,头发都湿透了,雨水还没来得及渗透进衣服里,一颗颗水珠趴在肩膀上。
他再转过来看自己的时候,何以忘确信前人就是萧未寒。
萧未寒并没有死,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个佳音更能让何以忘灰霾一片的心中充满希望。
暖气渐渐充盈车厢内,烘热了如茉香一般的信息素,发情期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前去,拽着他的衣领,深深一吻。
捧着他的脸庞,何以忘细细端详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萧未秋被打湿的刘海耷拉在鬓边,留下葳蕤的阴影,稍带着野性的吊梢眉中锁着柔情,眼睛深邃而有神。
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萧未寒脸上没有痣!
何以忘盯着那颗小小的黑痣,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不是萧未寒。
怔怔地看着那颗痣良久,他嘴唇微微颤抖,“你、你不是萧未寒……”
第3章 邀请你
萧未秋淡淡一笑,“是啊,你又认错人了,我不是萧未寒。”
眼神飘忽的何以忘放开他,缓了会儿神,眸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灰飞烟灭。
何以忘扯起嘴角,苦涩凝固了僵硬的笑容,擦干了脸上的雨水,车内灯光葳蕤,那双无助的眼睛依旧湿润。
几年前,初识萧未秋时,何以忘把他误以为是萧未寒。
他听萧未寒说,双胞胎兄弟俩父母离异,哥哥萧未寒跟着母亲生活,而弟弟萧未秋,则跟着父亲生活。
那年萧未寒生日,请了弟弟和父亲一起,原来是一家人,分开久了,想聚聚。
何以忘第一次见到世界上有那么像的两个人。
那天,何以忘先到了饭店,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萧未寒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他嬉皮笑脸地从后面搂着萧未寒 ,“哪来的小哥哥坐在这里,寂寞空虚冷呢?”
谁知眼前的少年茫然地转头,愣了愣,一句话也没说,不过须臾间他便把目瞪口呆的神情收回,“大哥哥,你就是何以忘吧?你看,我这里有颗痣,我哥是没有的。”
他指着眼角的小痣,笑容沾染了外头的阳光。
何以忘马上放开手,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你哥哥萧未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未秋。”
与恋人只差一个字的少年,这些年来有什么样的际遇,何以忘一点也不知晓,只知道,他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而这次竟然又将他错认成萧未寒。
萧未秋默默地摁了锁车门的按钮,防止何以忘下车。
“你要是跳下去一了百了,罚款谁替你还?不还是你家人负担吗?”
何以忘沉默了,发白的嘴唇微颤,眼眶内的光抖动着绝望。
翩鸿即将破产,舅舅已经身负重债,他若是就这么死了,就真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他扶着额头,把湿发掠到后面,脸埋在了双肘间,轻轻按揉着肿得生疼的腺体,暂缓痛苦。
放在车地面上有一箱未拆封的抑制剂,他仔细打量这箱子。
萧未秋背对着他,却好像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抑制剂是给你的,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不用。”
箱口有镭射质地的官方水印,亮晶晶的圆圈中间写着个“乙”字,何以忘看到这水印,才稍稍放心。
萧未秋打了伞下车,打开后座门,坐在了何以忘身边。
他看了眼往外移了移身体的何以忘,又从前座取了一条毛巾,替他擦了擦湿透的头发,笑着说,“Omega的发情期不是Alpha趁人之危的借口,你放心吧,我不会随你怎么样。”
躁动的雨水打在车顶,填补了车内的沉默,雨水在车窗上结成水帘,一层一层地下落。
清香的茉莉花味更加浓郁,把整个车厢都填满。
为他注射抑制剂时,作为生理机体正常的Alpha,Omega的腺体毫无遮挡暴露在眼前,无疑是一种诱惑。
胀鼓鼓的,红扑扑的,如烂熟的桃,一看就很甜美,忍不住想要咬下。
萧未秋呼吸有点急促,努力克制住刻进DNA里的冲动。
“以前,萧未寒是不是也像这样给你打抑制剂的?”萧未秋边问道,把针扎进腺体中。
何以忘没有回答,只觉得片刻的疼痛后,小腹内的躁热慢慢平缓了下来,他长吁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雨慢慢小了一点,萧未秋又坐回驾驶位,启动车辆。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何以忘问道,“从我身上,你也获得不了什么利益……”
“你有带手机吗?”萧未秋没回答,岔开话题,反问道。
何以忘摸了摸口袋,手机已经浸湿水,黑了屏。
萧未秋转身抢过手机,往副驾驶位上一扔。
“今晚不要被那些消息支配。”萧未秋转过身,又绽开了笑容,“我想邀请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说罢,他从副驾驶上拿了一个盒子,“全新的,里面已经装好了电话卡。”
他无话可说,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崭新的手机,满腹狐疑地看着萧未秋,“我们这是去哪儿?”
“今天是我的一个朋友生日,他是一个作曲家,那家伙喜欢每年生日换着花样开派对,今年搞假面舞会。”
萧未秋解释道,“那里都是一些文人和艺术家,他们一般不会对受邀者带来的朋友太多过问。”
“我这是去陪酒的?”何以忘多少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成为这样的角色。
“我没这个意思。”萧未秋忙抬起头,把腹内所有解释的词语化成急切真诚的眼神,“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就把你送回家。”
何以忘迟疑了一会儿,他却不想回去,也不想暴露在人群中。
萧未秋补了一句,“今晚还有一场音乐会,上半场是我那朋友的新作,下半场是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
听到这首曲子,何以忘眼眸抬起,点了点头,“那走吧。”
萧未秋带他换了套衣服,把长发全束起来,站在全身镜前,他才发现萧未秋给他的这套西装不仅合身 还很符合他的气质。
雨已经停了,车子开去到了城郊,有一片山丘,雨后清新的气息在车窗降落后争先恐后扑向何以忘鼻腔。
到达的别墅很豪华气派,富丽堂皇,如同藏在森林里的城堡。
萧未秋微笑着放慢脚步等待他与自己并肩同行,本来想揽着他的腰,却又犹豫片刻,把手收回。
参加舞会的人都文质彬彬,来的绅士淑女都穿着宫廷的礼服,刚刚觉得自己身上的西装太隆重,现在对比起来,这身反倒显得过于朴素。
假面舞会,何以忘就像穿越到十八世纪的欧洲皇宫。
音乐会准点开始。
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是萧未寒在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时候演奏的。
演奏到了凄婉缠绵的第二乐章的时候,何以忘面具的已经被泪水湿透。
琴声依旧,只是人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以前最喜欢萧未寒演奏这个乐章,可现在,他却害怕听见这些定格了回忆的每一颗音符。
第二乐章结束后,何以忘便起身,趁着乐章之间的空隙,匆匆往洗手间去。
萧未秋望着他近乎狼狈的背影,垂下了眼眸,第三乐章开始,他也无心倾听。
洗手间没有人,何以忘摘下面具,在镜子前的暖光灯之下,他的脸白里透红,只是红的地方不是面颊,而是眼眶。
洗了一把脸之后,见到有人来了,他来不及戴上面具,仓促地转过身,进了隔间里。
“萧未秋才跟你分手半个月不到,就有新的Omega了?”隔间外面这人的声音是烟嗓。
“不知道又是哪里的狐媚子呗。”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却恰恰相反,声线比较尖锐,透着不耐烦,“我跟你打赌,他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玩腻了甩掉,然后回来找我。”
“不过你发现没?萧未秋都喜欢长发大眼清瘦的Omega,每一个都跟你很像,上次那个也是,眼睛又亮又大的,今天这个也是长头发。”
“他们不过是我的替身。”尖嗓子的Omega得意洋洋,轻蔑地笑了笑,“一辈子只跟一个Omega做的Alpha那也太可悲了,这我也可以理解,跟我做腻了换个跟我长得像的Omega尝尝鲜,这也是另外一种爱我的方式。”
“开明。”另外一个人拍打这人的肩膀,笑了起来。
何以忘对萧未秋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他只想在他们出洗手间之后再出去,但是这两人叭叭不停地在洗手间聊天不出去,等得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那个花滑的,前几天打兴奋剂的那个,我妈几次在电视上看到,都说这何以忘怎么长得跟安安那么像,尤其是那个侧脸。”烟腔提起这茬,好像有一点小心翼翼,“你……就不怕萧未秋去泡他吗?”
“他也配?”尖嗓的的语气里升起了戾气,“在这之前我就恶心那好像人畜无害的样子。”
何以忘攥紧了手中的面具,咬着有一点泛白的嘴唇。
“现在曝光他为了夺冠打兴奋剂,还诬陷对手陷害自己,这不原形毕露了?我雇了很多水军骂这贱人,你也给我写多几篇报道搞他。”尖嗓带有幸灾乐祸之意,“他连做我的替身都不配!”
何以忘绷不住的怒火终于爆发,戴上面具猛地推开隔间的门。
两个Omega一个手臂上挂着兔头面具,叼着皮筋用手束起长发,另外一个则凑近了镜子臭美。
两人听到响声都战栗了一下,目瞪口呆地从镜子里盯着何以忘。
他十分卖力地平缓下呼吸,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若无其事地走向洗手台,打开水龙头洗手。
何以忘抬起眼眸,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像鹦鹉一般叽叽喳喳的Omega,确实,眼睛形状和眉形和自己的有几分相似。
就是目中无人,满脸得瑟,斜着眼打量了何以忘一番,轻蔑地笑了笑。
“诶,萧哥每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杨誓安尖锐的嗓音总是阴阳怪气,“你敢不敢把面具摘下来?”
第4章 假面舞会
“我要是拒绝呢?”何以忘不甘示弱,面具后的一双犀利的眼睛把所有的焰气聚焦在镜子中杨誓安的眼睛上。
杨誓安的五官匀称,用美字形容一点也不过,而且美得跋扈,让人无处可逃的那种逼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