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2在一旁, 眼神里散发出兴奋的光：“还等什么？赶紧先走啊？主……还在那儿等着呢！”
　　长老瞪了瞪眼，有些不理解：“不是, 祁路你要走吗？这么快？不过也对哦, 你好强的……”
　　徐岁和徐年两兄弟已经逐渐从木头人状态恢复，看样子也是打算直接离开。
　　陈稚菊的眼镜片后面, 是满满的不服气。她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暴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手工文具盒。
　　祁路逐渐收回目光, 他回到意识里，问076：“你呢？你着急吗？就是有关主神的事。你着急回去吗？”
　　“先以你的意愿为主。”076开口道：“主神那边，终究是别人的事。”
　　祁路便放下心来，他开口：“我选择, 继续进行游戏。”
　　【已收到玩家意愿决定】
　　【游戏继续】
　　电子音很强的系统提示音逐渐消失，612最先不可思议的吼出声：“不是，你不是马上要回去吗？解决完主神的问题，比任何学分都有用，为什么不结束游戏！”
　　祁路垂眸，没有应声。
　　612把他从大学城带到审判庭，后来遭遇联谊副本，现在进行到第二轮游戏。
　　他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计划之内。
　　这种感觉，很束缚。没人知道他到底愿意不愿意。
　　612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在他看来，076既然要让祁路回去，那么最快的办法就是赶紧去救主神。
　　现在游戏给了他提结束的机会，结果他还是固执的要继续进行游戏，什么人啊这是？！
　　“好。”076的声音在意识里淡淡响起，他调动精神力，瞬间占据祁路的身体，他说：“一切都以你的意志为准。”
　　说完这句，他又轻笑了一下，带着些许嘲讽：“我从玩家做到审判者，一路上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吗？”
　　现在这种情况。
　　——被人束缚着，以别人的意志行。
　　076淡淡扫了一眼612，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612立刻闭嘴。
　　可沉浸还不到一秒，612还是忍不住开口：“这多亏啊！你就这样，这能有几个学分啊？再说了，你要学分不是为了回现实世界吗？现在马上有捷径你不走……”
　　祁路看向长老，开口：“她还在这儿，她是跟着我们出来的，我得让她安全回去。”
　　076掌控着身体，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给了612。
　　612这次住嘴，他急得来回转了好几圈，然后怒急，“艹！”骂了一句。
　　但也无可奈何，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长老有些懵，也有些感动。
　　陈稚菊的暗狼身份结束，她是要被强制离开游戏的，不能再继续进行剧情。
　　徐岁徐年马上就要变成植物人，自然也得要离开。
　　612留了下来，他要和076一起。
　　【废旧工厂由于重要NPC已经离开，现在场景格式化，“木头人”游戏主线任务将有格式化后重新发布】
　　【正在格式化……】
　　【五、四、三、二、一……格式化成功】
　　一阵强大的亮光闪过，祁路、612和长老他们一起，重新站在一片荒地上，周围有铁丝扎网的围栏，但那个四四方方的、像魔方一样的旧工厂不见了。
　　祁路顿时想到刚刚游戏所说的，旧工厂重要的NPC消失。看来陈稚菊的“暗狼”设定，就是旧工厂的NPC，属于小明的意象化形态。
　　【“木头人”游戏主线任务发布：找出火车站美人的来历】
　　【现在，游戏开始】
　　“火车站美人？什么火车站美人啊？”长老开口问道。
　　612简单和她解释了一下，又告诉她那个童谣。
　　长老懵懵的点头，她又问：“那我呢？我能帮到你们什么？”
　　“我们在进来这个游戏之，见到了一棵老槐树。”076淡然开口，和长老大致讲明白一些游戏设定。
　　“老槐树的树皮上，贮存着许多代表着各种表情的人脸。我们从那些人脸上，得知了四个消息。”
　　“第一，童谣中的小明是兔唇，在福利院被小明爸爸收养。但因为人脸缺陷，所以小明一直在遭受被孤立和霸凌。”
　　“第二，小明在生日那天，曾经许愿自己要一个妈妈，于是有了火车站美人。”
　　“第三，小明很讨厌小明爸爸。”
　　“第四，小明爸爸曾经也是兔唇，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兔唇消失不见了。”
　　076准确无误的指出人脸给出的四条线索。
　　612想明白开口：“四条线索，其中三条好像都和小明爸爸有关哎？！”
　　076点点头。
　　长老倒是沉思片刻，她回答：“你们都知道的，这小镇被丢弃的兔唇婴儿，都被我收养，如果这个小明爸爸也是兔唇，或者曾经是兔唇，我应该也能记得。”
　　“小明爸爸是小镇保安，火车站也在镇子里。看来线索集中点还是在小镇，我们现在就去小镇？”612做出总结。
　　076和长老都没什么意见，立刻同意。一行人往小镇走去。
　　“木头人”游戏里的小镇，颇有些偏童话的色彩。路面都有漂亮的鹅卵石、来来往往的蒸汽公车、各种小摊贩……
　　076一路走来，发现那些所谓的保安，在这里更类似于城管的角色，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禁止小摊贩们在路边摆摊，以免影响小镇正常的交通秩序。
　　于是他们就在小摊贩附近等待着，顺利守株待兔蹲到小明爸爸作为保安巡逻的时刻。
　　长老最先开口：“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确实有我们兔子的气息。但非常的淡。”
　　076看了她一眼：“气息？”
　　长老点点头：“我就是靠气味来辨别的。那些有兔唇的人类，闻起来都有兔子的味道。我能感觉到，他们是我的同类。但这个小明爸爸有点奇怪哎……”
　　长老的话欲言又止的。
　　612问她：“怎么奇怪了？”
　　“他身上的兔子味道很淡，但确实是有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掩盖过一样。”长老犹豫着开口。
　　“掩盖？”076继续问她：“用的什么气味掩盖？”
　　“像春天里的树，刚刚发芽的味道。”说完这句，长老又仔细闻了闻，语气更加确定：“是槐树的味道。”
　　又是槐树？！
　　612直接崩溃开口：“怎么又是槐树啊？”
　　长老疑惑：“很多槐树吗？”
　　612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长老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太理解。
　　076继续问起别的：“你们这里有多少槐树？”
　　长老回答：“这个我哪里知道……不过我认识的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阿槐。”
　　阿槐是兔唇村村口给人指路的老妪，比长老还要小一些。
　　076还记得那老槐树不能动的场景。火车站美人应该是会动的，老槐树不太符合火车站美人的特性。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
　　“阿槐，也就是那棵老槐树。她真的是不能自主移动吗？”076又问。
　　“反正我没有见过她移动哎？！而且她是树，她要守护我们的村子，为什么要移动啊？”长老回答。
　　076随意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
　　他忽然想到那个老妪给他指路——“十点钟方向”。
　　这样的词汇，好像还挺不符合整个兔唇村质朴的桃花源特性呢。
　　“那你能和我说说，阿槐平时都怎么守护你们村子的吗？”076又问。
　　“阿槐和我是好朋友，虽然她的修为没我高——这个你看我比她漂亮很多，应该就能看出来。”长老说。
　　612和076都不解的看着她。
　　长老扶额解释：“我们是女妖精啊！美貌当然是提升修为的第一生产力！你看一个女妖精厉害不厉害，从她的外表美貌值就能看出来啊？！”
　　被普及了这样的知识，612和076的脸上出现一丝茫然，但还是“啊对对对”的附和长老。
　　不过长老的话让祁路衍生了一点猜测。
　　祁路在意识里问076：“在童谣里，火车站美人是绿眼皮和红嘴唇，应该很漂亮。不然也迷惑不了小明爸爸。”
　　076“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刚刚长老也说，美貌是她们女妖修炼的第一生产力。那个阿槐会不会因为美貌而铤而走险，这些都是极其说不准的。”
　　正当祁路和076在意识里交流的时候，小镇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蒸汽机的声音，紧接着，整个小镇如同被炸开了锅，无数人挤着、小跑着，往一个方向去。
　　612拦住一个路人，问他：“这是干嘛呢？”
　　由于刚从旧工厂出来，他们一行三个人，612和076都戴着墨镜，长老面纱挡着脸，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路人怜惜的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当然是去看一位漂亮小姐。不过你们这眼睛……哎！”
　　路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瞎子。


第65章 阶段学生联谊
　　听到“漂亮小姐”这个称谓, 再加上刚刚经过的蒸汽火车声音，不免让人联想到游戏给出的火车站美人。
　　那位给他们指路的路人见他们三个人里，两个是瞎子，一个是女人, 他们大约是对看美人没什么兴趣的, 立刻叹了口气离开。
　　人潮还在往一个方向聚集。
　　祁路在意识里问076：“我们也过去？”
　　“嗯。”076回答一声，然后抬步往前走。
　　长老和612迅速跟上。
　　076在意识里和祁路交谈, 帮他捋顺线索。
　　“在陈稚菊这个干扰离开以后, 游戏重新发布的任务是, 要求我们找到火车站美人的来历。”076先开口。
　　“嗯。”祁路缓慢回答：“根据目前我们已知的线索, 火车站美人是在小明生日许愿以后出现的。小明的父亲一直没有对象, 小明没有妈妈。而火车站美人出现的那天, 恰好是小明消失的那天……”
　　“就是今天。”祁路倏然眼前一亮, 他回答：“陈稚菊在这个游戏里是‘小明’的隐喻, 刚刚的陈稚菊刚好离开游戏, 对应了‘小明的消失’。对吗？”
　　“嗯。”076淡淡回答一声：“游戏里的剧本套路, 最擅长的就是以玩家为NPC本身，玩家的生或者死, 或许本来就是剧本里安排的一个部分。就像, 红色玫瑰园里的顾玫。”
　　提到顾玫，祁路心里也颇有感触。
　　顾玫的死, 就是游戏里“被安排好的一部分”。那么同样的，陈稚菊的离开, 也是如同“小明”的意外消失。小明爸爸找不到小明。
　　想到这里，祁路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股异常强烈的恐惧——
　　在这个游戏驱动的滚滚大潮之中，他们每一个玩家、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只是游戏的沧海一粟。都极其微不足道。
　　这种恐惧, 是对自己无法改变未知的恐惧。就好像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夜里，前方的每一步路，都有人在专门引导，自己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是荆棘遍布，还是康庄大道。
　　“076。”祁路再次叫出076的称谓，他开口：“你想过离开吗？”
　　离开这个处处都有陷阱、人性和血腥不知道哪一个会先看到的游戏世界。
　　“你知道审判者编号的含义吗？”076没有回答祁路，反而是问起他这样一个问题。
　　祁路尝试着猜测：“是因为和我们的名字接近吗？”
　　祁与7谐音，路与6也极其接近。76这两个数字，听起来很像祁路——这也是祁路能想到的最直观的猜测。
　　“是。但不全是。”076开口：“审判者编号都是三位数，大多数审判者的编号都是在他们成为审判者的那一天，系统随机生成的。但我这个，是我后来拿一个极其凶险的副本向游戏系统提出兑换的。”
　　祁路一愣，他问：“为什么？”
　　“我怕我会有一天，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就像不记得当初的自己，刚入游戏的自己，那个还有人性的自己。
　　审判者076号杀伐果断，是审判庭最锋利的一把刀。所有人都只在乎这把刀够不够锋利，没人会觉得这把刀还是块废铁时是怎样的心境。
　　“我见过最柔弱的人被逼上绝境变得残忍嗜杀，也见过彼此最亲近的人互相拿起屠刀背刺。游戏就像一个巨大的练蛊场，任何怀有恻隐之心的人，都只是主神在推动游戏进度时的棋子。每一个能活到最后的人，都是能做到自己是灭绝人性的恶种。”
　　076的这番话让祁路彻底哑声。
　　076的话，似乎更像是一种引导或者是暗示，以后他如果还在游戏里，多半就是076口中的现象——
　　“灭绝人性的恶种”。
　　像一种诅咒，更像是一种预言。
　　“这局游戏结束，下一局我带你去找主神，接着，你就会离开。”076意简言赅，话里很少在说游戏的内容。
　　他更多的，是在交代祁路回到现实世界以后的事。
　　“记住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梦。没有脸的篮球老师、用尸块相同重量兑换书籍的图书馆、像子宫一样的厨房，还有顾玫、唐苗苗、陈稚菊、韩向松、苏潜……这些都是梦里才有的人物。你回去以后，还是那个在帮舍友答到的普通男大学生，你有正常的家庭、社交圈子，还有学业，以及凭着自己努力而得到一切的美好未来。这里的一切都和你无关，记住了吗？”076再三叮嘱交代。
　　“那你呢？”祁路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