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莲屏住呼吸。
青霄帝君在这里!就在阵中!
她赤起的双足沉沉落地,立刻召回身旁魔傀。
但没过太久。
又一片花瓣无声凋落。
幻莲胸口加重起伏。
帝君又在吸取她本命魔莲的气息。
不行,再这样下去,待帝君来时,她便没有丝毫防身之力。
“去找!”幻莲手中法诀迅速变化,飞出的朵朵莲花转眼飞离,印在魔傀前额,“找到帝君下落,格杀勿论!”
然而得到命令的魔傀似乎没起到任何阻碍作用。
第三片、第四片——
看着一片又一片魔傀凋谢,幻莲双手发抖,连忙召回一圈魔傀,守在身边。
她又看向高空。
帝君修为应是强弩之末,何况只有一人,君上怎会至今还没得手!
就在她焦心如焚时。
遥遥天际,一道身影拖着刺眼夺目的流光,轰隆落地!
幻莲眼睛亮起。
君上得手,只剩青霄帝君单打独斗,必定也是手到擒来——
远处地面扬起的沙尘被猛地挥散。
看到从巨坑中缓缓浮空的身影,幻莲红唇扬起的笑意僵在脸上。
绝尘天脸上更阴郁的怒色让她心头猛跳。
蓦地。
他透过煞气直直望过来。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幻莲呼吸急促,下意识单膝点地:“君上……”
她只说出两个字。
巨坑之上的白影已然消失。
—
魔族全线撤退时,沈苍还在帮小云找下一朵魔莲,脱离煞气后才听到弟子们的大喊。
不得不说,这场仗打得莫名其妙。
他站在原地,没想到江云渡的身影在空中几度闪烁,径直落在他身前。
江云渡道:“你在这。”
沈苍随口问:“绝尘天败了?”
江云渡说:“嗯。”
沈苍又问:“你怎么样?”
江云渡面无表情:“需要疗伤。”
主子受伤了!
正巧赶到的冯桓一惊,忙在满眼杂乱中寻找灵机真人的影子:“属下这便去寻真人前来!”
他走后,沈苍礼貌表示:“需要我帮忙吗?”
江云渡的回答很让人意外。
“需要。”
沈苍也没在意,只问:“你想让我怎么帮?”
悄然错乱的心跳须臾鼓噪,无人知晓。
江云渡神情不改,开门见山:“双修。”
“……”沈苍沉默良久,这两个大字还是留在耳边回响,不给他听错的机会,“江宗主,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江云渡眸光闪动,负于身后的手不经意间紧握:“没有。”
沈苍再沉默良久,看着他如常的脸色:“你真的受伤了?”
江云渡顿了顿。
下一刻。
他面无表情的脸渐渐苍白,锋利剑眉微蹙,唇角滑下一抹血迹。
“对。”他淡声道,“我受伤了。”
第98章
见江云渡流血,沈苍上前一步,运转功法——
“我的伤势,非双修不可痊愈。”
闻言,沈苍的手停在半空,抬眸看江云渡一眼。
只有双修才能疗治的伤,可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闻所未闻。
江云渡知道他心有疑窦,抬手翻转,拂袖到他身前。
沈苍搭在他腕间脉搏。
灵力的确滞塞,气血也不稳,像受伤的迹象。
江云渡道:“如何。”
沈苍看了看周围:“先回去再说。”
刚结束一场战斗,这里到处是清理战场的碧云天弟子,大概碍于江云渡,没人敢靠近,但也不是交谈的地方。
江云渡不置可否。
沈苍于是御剑脚下,还没站稳,身后轻轻一重。
他回头。
江云渡负手而立,对上他的视线,眸光不由偏移稍许,语气仍是淡淡:“走吧。”
沈苍唇边微有笑意,回身御剑往碧华宫方向飞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自然又理所当然的作风,忽然让他想起江叶青。
和江云渡仅仅的几次短暂相处,比较起来,两人的性格有很多相似之处。
江叶青。
江云渡。
沈苍笑意微敛,隐隐间似乎有什么灵光从脑海一闪而过。
“到了。”
身后江云渡的声音打断沈苍本就没能及时抓住的思绪。
他回过神,也已经看到险些错过的峰顶。
碧华宫前,戴着面具的左护法和灵机真人正在等待。
轮回相关的事也只有这两个人知情,想必是江云渡的亲信,加上之前左护法在山下就听到江云渡的话,才特意去请灵机真人,沈苍没避开他们,带着江云渡一起落地。
“宗主!”看到两人一起赶到,冯桓不觉得意外,继而看到江云渡唇边未干的血迹,面具下的脸带着语气遮掩不住的紧张。
他记得清清楚楚,离开之前,主子的伤还没有这么重!
灵机真人也面色肃穆:“尊驾请移步。”
江云渡道:“我的伤,有沈苍一人即可。”
灵机真人眉头又跳了跳。
方才与绝尘天一场大战,在许多人看来也许心惊动魄,他略有薄力,看得出江云渡其实稳占上风,并不十分惊险。
且绝尘天心存诡计,一败即退,未曾缠斗,按理,江云渡不该受伤才是。
而如今江云渡受伤,以至需要旁人帮扶。
在他印象里,除此次情劫,江云渡从不受人援手。包括他在内。
他也从未见过江云渡受到这等重伤,讶然之余,难免谨慎多虑。
绝尘天是一大强敌,若连江云渡都不是对手,保全修真界,可谓一场奢谈。
是以注意到江云渡唇角的血迹,他来不及顾虑其他,此刻听到这一句话,心间的疑云才豁然明朗。
所谓受伤。
也不过伤给一人看罢了。
“沈苍?”冯桓愣住了,“可——”
——沈苍修为远不及洞虚期的灵机真人,怎能为主子疗伤?
他的疑惑刚到嘴边,就被江云渡轻描淡写的点漆眸光狠狠噎了回去。
一旁,灵机真人道:“尊驾既有此言,必是已有定论,贫道在此无用,先行告退。”
以江云渡性情,会用如此手段,足能让他明白,对于情劫,江云渡已不再决意斩断。
说完,他挥出无形的丝缕灵力缠绕冯桓,两人一齐消失在大殿之前。
江云渡并不在意两人去向,正转身走向寝殿。
看到这扇房门,发生才不久的画面又轮番浮现,沈苍咳了一声,才举步过去。
“灵机真人修为高深,你确定不让他先帮你疗伤试一试?”
江云渡脚下未停:“我说过,我的伤非你不可。”
他右手微摆。
殿内地面铺满的一层厚重齑粉风卷残云般涌出门窗。
沈苍侧身避开,停在门槛前。
江云渡补充一句:“你功法特殊,绝无仅有。”
沈苍了然:“所以你才帮我?”
江云渡回眸看他:“帮你?”
“我身上的情毒。”沈苍说,“之前人多眼杂,还没向你道歉。”
江云渡眸光微动:“各取所需,你不必道歉。”
话落,他收回视线,并指微动。
沈苍直觉右手被空气拉扯,猝不及防,一脚跨进门内。
下一脚也落地的瞬间——
“砰!”
房门猛然合起。
窗上由内而外,也一双一双随之紧闭。
“……”沈苍转身推了推房门,房门纹丝不动。
“这边。”
沈苍看过去。
大殿空荡,一览无余。
江云渡已经走到原本摆着屏风的位置。
在他手边,一扇门徐徐打开。
里面是崭新、几乎不曾有人踏足过的寝殿。
站在原地,沈苍看见里面银色的床帐,帐下是滚着金线的豪华大床,另有香炉书架,各类摆设,做工都精美雅致,是轻易看不见的精品。但都不如这张大床来得嚣张。
江云渡停在门边,谈起双修,语气和普通修炼没有两样。
“这是双修功法。”一枚玉简夹在他指间,“对你有益无弊。”
沈苍无奈:“江宗主,我好像还没答应吧。”
话音刚落。
骤然席卷的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江云渡抿唇收手,指间的玉简倏地消失。
“你不愿帮我。”
听他语气里的变化,沈苍不由往前一步,又微顿:“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毕竟只有道侣才会双修,如果你有别的疗伤方式,我一定照做。”
“只有道侣才会双修。”江云渡看着他,“你情毒发作时,为何不曾提及只言片语。”
提起情毒发作,沈苍稍有些尴尬:“那是意外,你——”
“我从不强人所难,”江云渡冷声打断他,沉脸转脚走向寝殿,“你走吧。”
身后有“吱呀”一声响动。
沈苍轻叹。
性格类似就算了,脾气怎么也如出一辙。
他闪身到江云渡身旁,眼底无奈愈浓:“一言不合就生气,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你总要给我考虑的时间。”
江云渡语气不变:“我并非你道侣,既然你不情愿,我何必逼你就范。”
他说完就走,却留着打开的房门。
沈苍失笑,只好跟着他的背影继续进去,无意看到他左手掌心垂下的珠串,心头一动。
“我情愿。”
江云渡脚下停住。
沈苍走到他身后,牵起他习惯负于身后的左手,再到他身前:“但我有一个条件。”
江云渡握着手串的力道微紧:“什么条件?”
沈苍把他的手拉到两人之间,轻轻打开他的五指,露出掌心熟悉的半块玉璧。
“我的条件很简单,”沈苍说,“告诉我这块玉佩的来历,还有轮回里发生的事。”
闻言,江云渡震开他的手:“这是两个条件。”
沈苍当即改口:“那我有两个条件。”
江云渡沉声道:“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沈苍轻笑:“我不是君子。”
江云渡看向他,没再开口。
对这样熟悉的沉默示威,沈苍又叹一声:“只要玉佩的来历,这总可以了吧?”
江云渡亲身帮他解毒,即便另有原因,这件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消。
何况江云渡受伤,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没有道侣,唯一双修过的对象就是江云渡,一次两次都一样。
只有一点。
他和江云渡第一次双修时说的一直是江叶青的名字,还是让他有些头疼。
不过看江云渡的样子,对这件事丝毫不放在心上。
也好。
把双修当成普通修炼,至少对他对江云渡都没有坏处。
“可以。”江云渡转身,“双修之后,我会告诉你。”
沈苍看着他走向床榻:“现在就开始?”
“嗯。”江云渡到床边坐下,见他还立在原地,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
拉扯感从右手攀爬至上半身,沈苍往前踉跄一步,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到床边。
“我自己来。”他又咳一声,“不用麻烦。”
江云渡摆手散去无形灵力,眸光微敛。
他搭回膝上的手缓缓收紧,不被两人察觉。
沈苍坐在他身旁,听到心跳乱了一拍,左手紧了又松,抬起抚在他脑后。
江云渡转脸看来。
第一次在清醒时就近看着这双眼睛,沈苍脑海中有什么画面又一闪而过。
也许是轮回里的场景。
相关的模糊记忆总是偶尔出现,他已经习惯。
在轮回中,他也许曾这样看着这双眼睛。
可在轮回之外,却没有更多更深的印象。
原以为没有感情基础,这样的亲密只是无根浮萍。
但两度轮回带给他的不止是模糊的记忆,也有对眼前这个人难以言喻的奇异熟悉。
“你——”
沈苍唇角微扬,手上微微用力,倾身吻住江云渡的薄唇,打断他没说出口的催促。
江云渡脊背微僵。
他看着沈苍半敛的眸光,没有红芒,只剩清醒。
不同于情毒所迫时燎原般的烈火,此刻胸膛涌动的热流如此真切,一路烧进血脉心间,烧得绵延滚烫。
他的手紧了又紧,按在沈苍腰背。
“我们是不是曾经双修过。”
耳边含笑的低沉嗓音在唇上研磨。
江云渡闭眼,不作回答。
仅仅一个吻,他的呼吸已渐渐加重。
沈苍没有追问。
衣袂交缠。
腰带悄然落地。
—
从灿阳高照,到夜色深沉。
寝殿内氤氲的浓郁炙热慢慢由盛转淡。
沈苍没学双修功法,到江云渡结束修炼,他随手拉起被子盖在江云渡身上,从床上捡起不知是谁的里衣套上,起身坐在床边。
江云渡看向他。
沈苍想了想,直言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江云渡淡声道:“何事。”
沈苍回身:“玉佩的事。”
一层轻薄的白色里衣半穿在他身上,系带还没打结,前襟大敞,星点红痕新旧相加,随他动作间的肌肉纹理流动,浑然不被在意。
江云渡薄唇微抿,扫过枕边半块玉璧,又抬眸和沈苍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