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倾羽低眼望他:“你在里面才安全。”
雪闲:“可你人在外面!”
厉倾羽伸指轻摸过雪闲袖上的发丝:“那些叶子伤不到本尊。”
雪闲看着他袖子,“你袖摆被割破了。”
厉倾羽绕着他发丝,没有答话。
这对话的走向似乎愈发奇怪,可却没人察觉。
直到烛鹊收起玉扇,一行人奔过来。
“倾羽,恶灵根全数毁损了吗?”
雪闲点头:“应该是,只剩最后一部份,我们在这儿等待即可。”
烛鹊呼了口气,朝周衍之说:“幸好你也在,要不那恶灵根之灵如何被打乱。”
周衍之也同是满头大汗,道:“浸雾峰医君的修为果真厉害,我瞧那金色灵焰烧得极旺。”
言下之意,似乎还是有些怀疑雪闲。
厉倾羽狭长的眼眸立即蹙起,雪闲微微扯了下他,笑笑着摇头。
半个时辰后,整片林子终于被烧全,恶灵根正式毁光。
一群人望着变成灰的刺掌树群,拍了拍衣袍上的灰,迈开脚步。
怎知却遇见一道熟悉的驼背身影。
金蟾子见到他们,同样大惊失色:“你们怎么会在这!?难道我走了十几天的路,还没离开浸雾峰?”
奚云朗笑道:“前辈误会了,这儿的确不是浸雾峰,而是刺掌峰。”
金蟾子满脸疑惑:“刺掌峰?那不是仙门这回审仙大会的地方吗?我怎么走着走着就来这儿了。”
雪闲道:“要不前辈原本千里迢迢要去哪里?”
金蟾子:“自然是带着我家上百只的蟾儿移居到新家,我瞧这里阴风阵阵又十分阴暗,看上去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看上去便觉得十分适合!”
烛鹊:“……您选择新家的标准真是奇特。”
奚雨伸脖往他身后的蟾蜍看,“您那些蟾蜍不怕刺掌叶吗?”
金蟾子一脸骄傲,捶了捶胸:“它们自然不怕,我们可是五灵毒。且蟾儿皮肤上的脓包若是被叶片刺破了,也会自会痊愈,不须多管。”
奚雨:“…真是特别厉害。”
金蟾子不满道:“倒是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莫名就把我家给烧了?搞的我又要迁居。整天带着上百只蟾蜍东奔西走,你们以为不累吗!”
雪闲:“前辈,这儿原是刺掌峰迷阵,长满了恶灵根,我们一群人被困在里头出不去,不得已才烧毁树林的。若你想要去另一个迷阵,这峰上应该还有许多。”
奚雨也建议道:“是呀,您往前走了几里,说不定就进到另一个了。”
金蟾子原地跳气,吹胡瞪眼道:“万一那里也被别人烧了呢!”
烛鹊:“放心,别人没有倾羽的羽熔,也没有衍之的木鱼,更没有我们医君的修为,能弄出那么多的金色火焰。”
金蟾子应首,压了下翘起来的头发:“好像有这么点道理。”
他朝周衍之道:“年轻人,我瞧你手上那颗木鱼和我家蟾儿长得挺像,要不我送你一只蟾吧。”
周衍之嘴角一抽:“…谢谢前辈,我心领了。”
金蟾子朝自己上百只的孩儿做出手势,接着便往另一面山坡走去,上百支毒蟾在身后跟着跳,脓包还偶尔破裂,流出脓液,这画面看得让人全身起鸡皮嘎瘩。
烛鹊目送完金蟾子之后,便兴高采烈到:“太好了,现在终于能回浸雾峰了,衍之若你没事,也跟我们回峰吧,得好好款待你,这回也多亏了你的木鱼。”
周衍之自是大笑接受。
众人嘻嘻哈哈的朝山下走去,除却烧成灰烬的恶灵根树群,愈往山下,已开始出现青绿的刺掌树群,看上去未被恶灵根侵蚀,树叶翠绿,没有早些时候黑压压的感觉,而天色也渐渐发光,稀微的曙光从东边升起,一切看上去十分有希望。
雪闲望着天边,笑道:“我在这捡了几片刺掌叶,回去再试试另一根药炷。”
厉倾羽:“都行。”
白日的他,本就话少。
烛鹊从旁冲过来,搭住雪闲的肩膀,一脸悠闲地说:“医君,我们在审仙大会上听说了一些事,回峰后大家还得好好聊聊,我知道你当年撞过脑子,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奚雨就插了进来:“你别理仙君,审仙大会上那人肯定有阴谋。”
雪闲听闻大家提起这事,心中有些乱,只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详细的,等回峰上大家再对对说词吧。”
厉倾羽听着他们说话,未发一声。挺直的背影走在最前,衬着渐起的曙光,看上去愈发高大。
在众人全数放松散步之际,猛然间,一道绿光从侧边的刺掌数后现发!
一群人自然往那方向看去。
雪闲离的最近,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只感觉肩膀被用力一拽,整个人往那阵光栽去。
奚云大叫道:“医君!”
同时看见厉倾羽的羽熔从身后侧迅速飞去,往那道绿光拦截!
可雪闲被拉进光阵,那道法术随即缩小!只剩下点点闪光飘在空中。
烛鹊错愕道:“医君人呢!?”
奚雨也慌张道:“那道光是什么东西!”
周衍之愣在原地也不明所以。
一阵极低的冷厉声嗓道:“是传送阵,方才我看见鹿九天了。”
他目视上乘,别人没看见的,他在瞬间便瞧见了。
奚云不敢置信道:“这人在审仙大会上说不过我们,居然耍阴招!医君他被鹿九天拉去哪里了?”
厉倾羽低沉道:“鹰五门。”
雪闲曾与他说,鹿九天隶属鹰五门,故此刻,对方只会被传送到那里。
烛鹊:“若我们也用传送阵追上呢!”
厉倾羽:“无用。鹰戈为人阴险,鹰五门在地宫,地下千尺,非此地的传送阵便进不了。”
随着天色渐渐光明,羽熔早已飞回主人手中,而厉倾羽满脸的阴鸷,在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心底对于雪闲的处境全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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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闲被拉进传送震后,那道绿光随即消散。
不过片刻的时间,阵门又被打开,眼前映入的是一道黑漆漆的地宫入口。
雪闲在阵中早已知晓拉他的人是鹿九天,镇定问道:“这就是鹰五门?”
鹿九天讥笑道:“你说你失忆了,还记得门中入口,可真是不容易啊。”
雪闲没有回话,直接等着人带路。
其实他心底充斥紧张,可鹿九天曾说,鹰戈这几年都在寻他,肯定是别有所求,才会如此积极的寻找一个人。
鹿九天也一声未吭,径自走入地宫。
里头的石壁上点了几把火,照上去仍是给人可怖阴森之感。仿佛随时会迷路于此,在地道中迷失。
两人就这般毫无对话,走了近半个时辰,期间终于经过几个黑色木门的房间。
直到其中一间看起来较大的房,鹿九天在门扇前停下脚步,道:“这是你以往所住的房间,鹰主说过,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能进,你现在就好好待在里头,我让弟子在外头看守,你最好休想有逃走的念头。”
鹿九天唤来两名身穿全黑的弟子,接着说:“你们在这待着,大医修刚回鹰五门,我这就去禀报鹰主。”
雪闲没有反抗,直接便踏进房里,关上门。
环视了房间一圈,发现到处摆满了灵草,整间房都是各种灵草混合的香味。有些不经放的已从根部腐烂,可大部分的灵草,离开土后,仍是能活得很久。
他有些惊讶这房里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一般医修的房间,还明亮无比,原本雪闲以为房内会如外头的地道,一片黑暗,只点两盏油灯。
谨慎地勘查之际,雪闲蓦地想过厉倾羽曾说,若发生事情就潮流苏施个小法术。
于是他便伸指,往腰软的细绳摸去,顺了顺,一道浅浅的的蓝色自他指间散出。
看见上头的五个结依旧未解开,雪闲忍不住笑了笑。如今他已知晓是厉倾羽亲自打上的,心底蓦然流过一阵踏实感。
…
…
同一时刻,遥远的远方。
雾气缭绕的浸雾峰上。
奚云众人在雪闲被拉走当下,便用最快的速度,驭器回至浸雾峰。
烛鹊从未看过厉倾羽用如此极速的方式驭剑,连身周的云朵都被那狂风吹散了!
首座独住的独峰。
浸雨殿中修长的身影站在软榻的纯白墙壁前,壁面已出现幅镜画。
里头映照着一张清雅的脸面,几丝栗发散在肩袖上,正微微展着笑意,指头顺着流苏。雪闲背后的房间看上去没有第二人,且环境明显并非天牢,甚至看上去不错。
厉倾羽手指凭空一挑。
画中的人影突然愣了下,凝望着微微飘扬的细绳,一会儿后,又往流苏摸了摸。
于是厉倾羽再挑了第二下。
这回流苏飘舞得更大力了。
另一端。雪闲对着流苏,唇边的笑愈发扩大,眼眸弯的像月亮。
厉倾羽真的收到了!朝流苏施法术有用!
而浸羽殿上的颀长人影,见到对方人身安全,对着流苏轻笑的神情,俊美的面上同样也扬起弧度。
只因他知道,雪闲目前身在鹰五门,安全无虞。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种分隔两地,远距离偷偷恋爱的甜蜜感呜呜。
第28章 轻抚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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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闲在房中与流苏玩了一阵后, 房门便被敲响。
从敲声中不难听出,对方极为慎重恭谨。
雪闲不确定地朝着流苏说话,厉倾羽那头能不能听见,但他仍对着雪色缀饰说道:“有人来了, 可能是鹰戈想见我。别担心, 我挺安全的, 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流苏立即飘了一下,雪闲随即露出安心微笑。
他打开房扇,外边站了两个表情严肃的弟子, 身穿全黑,这似乎是鹰五门弟子的专属穿着,可鹿九天并不是穿这样,大概是某个阶级以上,又有另一种服饰。
其中一个弟子摆出手势, 恭敬道:“大医修, 鹰主找您。”
雪闲表情没有起伏, 朝他点了点头。
那两名弟子带着他,在地宫中绕了好一阵,不知多久过后, 终于来到一个偌大的空旷房间,里头十分炎热,中间有座火红色的热潭, 看上去里头的并不是水, 是黏稠的类似泥巴的东西, 还冒着热腾腾的烟雾, 让人一点都不想靠近。
这一看便知不是泡澡用的池潭, 可用途是什么, 雪闲也不明白。只心想,谁会在房里放这种东西,整间屋子简直热得透不过气,呼吸都有困难。
前头忽地传来一阵粗嘎苍老的声音:“我的医修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雪闲听见“我的医修”四个字,瞬间有股强烈的不适感。
他伸脖往前头看去,大椅上坐了一副痀偻伛背身躯,看上去有点枯瘦萎缩,老态尽显,整个人几乎是缩在椅子里,衬着那座实木椅更加庞大,人更加渺小脆弱。
鹿九天则站在椅旁,一脸愤怒地,似乎想发声,却又不敢讲话的模样。
雪闲猜测那椅上之人便是鹰戈,可对方怎会是这般老态龙钟的将死模样! ?
与他想像中的十分不同。
鹰戈用年老沙哑的声音,开口道:“九天上回和我说,他终于寻到你的踪迹,本主高兴不已,就等着你回门上。九天告诉我,说你撞到了头,有部分失忆,记不起以往之事,可本主相信,你的心仍在鹰五门上,只要你在原本的房间多住几日,再度习惯鹰五门的生活,也许便全想起来了。”
鹿九天仿佛不闲事大,也像是鼓起勇气,道:“鹰主,过去九年,大医修皆住在浸雾峰上,是那处的医君。”
他怀着愤恨说道,只希望雪闲能被怒责一顿,最好与他当年相同,被关进天牢受折磨!凭什么雪闲人消失,是他在受责罚!
没想到鹰戈却笑了两声,那声音有些畸形难听:“无妨,无妨,如此一来,大医修正好能将浸雾峰上所见告诉我,知敌知彼,才更有胜算。”
言中不难听出,鹰戈对原主的容忍度确实极大。即便原主莫名失踪了九年,可一回到鹰五门,仍是倍受宠。
雪闲不明白这容忍度从何而来,可脑袋仍机灵的转着,回道:“回鹰主,我在浸雾峰九年就是一般医君,平时只处理弟子伤口,炼制普通丹药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全是峰上左右执法与仙君在处理,我无法参与。”
这席话雪闲将自己在浸雾峰上的身份位阶降的极低,也表明了不知道任何重要之事。
鹰戈似乎不太在意,只笑呵呵道:“我听九天说,当年你成功拿到了厉倾羽的稳神之物。大医修可还记得吗?”
雪闲早在来的时候便想好说辞,道:“对于以往的记忆我虽断断续续,可当年一事,在九天找我深谈后,便稍微有了印象。”
雪闲将心底模拟好的话一一道出
“九年前,我进入浸雾峰首座的寝殿,在里头发现了药炷,猜想这便是他的稳神之物,在我正要上前拿取时,对方却正好回殿,我来不及拿走东西,便先用鹰主赠的传送阵逃出,可对方紧追在后,我一面逃,跌进了一处洞窟,接着记忆便全失。之后被带回浸雾峰,想来便是浸雾峰首座认为我行为有异,将我软禁在峰上九年,再随意给我套个医君称谓,让左右执法能趁机盯着我。”
这番说辞极为完美,因厉倾羽早已在审仙大会上出示药炷画面给众人看,所以雪闲也直接说出药炷两字,只是不告知真正药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