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敬佩的是这位刚登上魔尊位置的少年郎,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便是自己的金库,这等魄力并非常人能有,若是他自己做魔君,即便能想出这样精妙绝伦的方法,也未必能舍得大放血。
思及此,大祭司放平手中的降魔杵,双手郑重其事地垂立,“属下刚编了到一首赞歌,不如现在就唱给您听?”
完全忘记了前一日在为魔君之死耿耿于怀,想取温故等人的性命为魔君报仇雪恨,想必魔君泉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庆幸自己有这帮忠君爱主的手下。
“啊!魔尊!”
大祭司才扯开嗓子唱出惊天劈地的第一句,祭司负责魔族的大小丧葬祭典,大祭司经常高歌一曲,嗓子雄厚如钟,这一声贯穿云霄,有雷霆之势!
阶梯下的妙真全身一震,立即飞身跃上阶梯,捂住温故的耳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大祭司,拖着温故躲进僻静的偏殿。
“这老头一大早的就来哭丧,没吓着你吧?”
温故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瞧见她笑吟吟,开心地唤:“师姐师姐师姐……”
妙真心里顿时甜滋滋,许久未见到讨喜可爱的小九师弟了,“小九小九小九,快让师姐掐掐你的脸。”
“……那你要轻一点。”
温故偏过头,把脸乖乖地凑过去。
妙真哑然失笑,轻轻地拧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在玄月宗有多担心你这个小王八蛋,早说了那个徐复靠不住,你就跟着他到处乱跑,现在你在这想跑都跑不了。”
“也不能怪徐复师兄,他也很担心我的。”温故小声地为徐复辩解。
妙真秀丽的眉头一竖,没好气地说:“下次你要是再被徐复拐跑了,我和师父可在也不管你了!”
“知道了。”
温故重重地点点头,好奇地问道:“师父去哪儿了?”
妙真迟疑一下,神色不大好看,压低声音说道:“若不是你突然失踪,师父已经去东海之滨闭关修行,等待度过雷劫,如今他为你来到十九重城,心绪大乱,不易于修行,今日正在闭门休息。”
“师父……近日要渡雷劫了?”
温故顿时紧张起来,虽早知道重真人要渡劫,从未想过时间如此紧迫。
妙真轻轻叹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又睁开,“此事我本不想与你说,师父大劫在即,我在飞舟上旁敲侧击问了紫衣真君,他只道有无相生,一切皆在命数之中。”
重夷道若是顺利渡劫,便踏入合道期,举手投足之间可令群山崩裂,海翻沸腾,距离大乘期一步之遥。
可古往今来,无数的能人志士倒在了这一步,幸运者像紫衣真君,能保全修为苟活于世,不幸者便万雷轰顶,直接灰飞烟灭,死得窝囊憋屈。
妙真当初想和重真人一同前往东海之滨闭关,其一是不舍温故,其二便是真的担心师父……万一趟不过雷劫,总能见到师父最后一面。
有相无生,一切皆在命数之中。
经历过商则的洗礼,温故最不相信的便是命,若是命该如此,那更不应该服从命运的安排,他定定望着妙真愁眉不展的脸。
既然现代的招生办法,能用到魔族的环境之下,那现代人趋利避害的办法,同样也能用到修真世界之中。
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比如说——避雷针!
中学物理课本上学过避雷针的原理,制作避雷针的大部分材料修真界全都有,主体是焊接起来的钢铁,周身渡上一层锡,古代很早便有了锡矿,何况现在身处魔族,唯一不缺的就是矿。
但镀在避雷针尖的锌却是十六世纪才被发现,大规模使用也在近代,修真界根本没有这玩意。
温故咬住嘴唇,随即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一笑问道:“师姐,封敖回去玄月宗了吗?”
修真界确实没有锌这个元素,这世界上唯一的锌元素,存在于温故身穿时带来的手机里面,还是已经经现代工业加工过的锌合金。
如果能成功做出来避雷针,不止能让重真人顺利渡劫,将来元九渊也能趟过九天雷劫,未来玄月宗里千千万万渡雷劫的人,都要感谢他的神奇发明。
……
酒店房间灯火通明,壁挂电视机中喧哗热闹,色彩斑斓的画面倒影模糊在玻璃窗上,一角的沙发上小鲨鱼睡衣堆叠整齐。
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浴室里水声哗哗响动,元九渊单手撑在盥洗台上,松松垮垮的浴袍交叠在胸口,脖颈之上白的发光的皮肤令人挪不开眼。
温烫的水蒸气熨的脸颊泛红,乌黑清透的眼底雾蒙蒙,在灯光下像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弧光。
元九渊凝望镜子许久,呼吸渐渐发沉,自从干过这种事之后,已经学会轻车熟路的帮温故解决问题。
他对这件事本没什么兴趣,可一想到这是温故的手,原本枯燥无趣重复性的动作,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许久,他扭开水龙头,仔仔细细重新洗一次手,扯张面巾纸,回味无穷地一根根擦拭修白纤细的手指。
第六十八章 一个完美的计划!
滨海酒店顶楼的露台宽敞开阔,亮着几盏幽暗的灯,夜空繁星在天际线的璀璨霓虹下模模糊糊,唯有仔细抬头认真打量,才能隐约找见几颗星辰。
此时夜里十一点,幽寂的露台上站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的身穿绸缎唐装,一头银白的头发花白,盘成一个小髻挽在头顶,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两眼炯炯有神。
少的姿态随意倚在栏杆上,单手托着一块白玉罗盘,罗盘悠悠旋转,镀金的指针频率固定地来回摆动。
“所谓大星辰术,便是以星辰之力融入卦术之中,天地变化、阴阳交隔,皆在这张罗盘之上。”
少的自然是元九渊,老的许久未登场的雪龙王,自从上次提出想学推衍术,已经足足过去了三十一章,今日终于等到元九渊难得的空闲,两人相约在酒店顶楼的露台,一同观星卜卦。
雪龙王双手垂立,认认真真地望着罗盘,“还请先生示范。”
元九渊的手指利落翻转,结成一个单手的法印,轻轻在罗盘上一点,一层淡淡的金色柔光包围住罗盘,不急不缓催动咒语:“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镀金的指针骤然停止摆动,随即失控一般疯狂地旋转,速度极快,在罗盘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雪龙王目瞪口呆,用力眨动双眼,才确信自己没看错,罗盘真的在自己发光!
随即他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仙人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真实的实力了,岂不代表他离仙人的距离更近一步,若是大惊小怪显得小家子气。
“该教你的我已经教过了,你自己试试。”元九渊指尖在罗盘轻轻一点,极速转动的指针停摆。
雪龙王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罗盘,照着元九渊刚才教过的,托着罗盘到漫天的星辰之下,抬头望向天边隐约的北斗七星,正想要念咒,忽然迟疑停顿。
若想知道推衍之术灵不灵,先要有一个卜卦的对象,卦师不能为自己卜卦,所以雪龙王的目光落到了元九渊的身上。
“先生可有想问的事情?”
元九渊略一颔首道:“姻缘。”
雪龙王诧异地望向他,元九渊曾在网络采访中透露过,他有一位男朋友,还需要问姻缘?
仙人的事情他一介凡人,不敢问询,他学着元九渊的样子结成道印,催动咒语,罗盘并未发出柔和的金光,但指针却不急不缓地摆动。
随着雪龙王紧张期待的目光,指针悠悠转了一个大圈,安然无恙地回到原位。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雪龙王怔神,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现象,不信这个邪,难道是自己姿势不对?他高高托起罗盘,距离北斗七星更近一些,双指迅疾点在旋转在罗盘上,“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指针像钟表时针一样转动,再一次来了一圈环游世界。
“不对啊,这卦象……”雪龙王皱紧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元九渊悠闲倚着栏杆,撇过头瞧一眼,“是何卦象?”
被他这么一问,雪龙王头上冒出一层紧张冷汗,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这卦象很古怪,周而复始,万物归一,你的姻缘就是——”
“你自己。”
若是独身一人,孤独终老,卦象在六十四卦之中,并非如此奇怪的卦象。
雪龙王不敢看元九渊,莫非是自己天资愚钝,不能领悟这大星辰推衍术?
师父赐他神药,令他重新焕发青春,又教他这等逆天的卦术,可他却一无所获,竟能卜出如此稀奇古怪的卦象,真是愧对师父的栽培!
正在发愁之际,雪龙王突然听见很轻的笑声,仿佛雪花落松树般轻柔,他诧异地抬起头,元九渊不知何时走过来,定定望着罗盘上的卦象,很是风骚的低头浅笑。
“卦象很准。”
元九渊赞许地说道。
雪龙王头上的冷汗顺着额头滚下来,抬起袖子擦一擦,松一大口气的同时,他不禁想问问——
听见自己的姻缘是自己,居然能那么开心,这世界上真有这么自恋的人?
……
十九重城。
“魔……”
封敖把到嘴边的“君”字咽下去,笑呵呵地说道:“魔尊,七座飞舟已返程回去宗门,不知魔尊为何独独留下我?”
温故端坐在殿上,拂袖端起茶盏抿一口,已经掌握了三分装元九渊的本事,“我有件事想问你。”
封敖意外地瞧他一眼,低头说道:“魔尊尽管问,封某知无不尽。”
“……嗯,温故——”
温故启唇吐出两个字,还未说下去,封敖抬起头来,一脸安分守己的老实样,“魔尊与温故萍水相逢,感情淡薄,如今你做了魔君,何不选上七八十个明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民同乐一番,提那扫兴的温故做什么?”
“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温故闷闷地说一句,随即直截了当地问:“温故可留下什么东西,交由你代他保管?”
“温故与魔尊同居一室,若没有留给魔尊,岂会留给我一个认识几天的路人?”封敖夹枪带棒,就差吐口唾沫,大骂一声呸渣男了。
温故扶住额头,叹口气说道:“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很薄,一点就发出光芒,你还记得吗?对我非常重要。”
封敖稍一怔神,脸色不大好看,“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算是吧。”
温故懒洋洋地口吻说,说什么都行,只要封敖快点把手机拿出来。
封敖用一种“我就知道你是渣男”的鄙夷目光扫一眼温故,“赛睿现在不在我手上,若你想拿回来,我便去帮你找回来。”
“但有一个前提。”
封敖停顿一下,郑重其事地望着他,“但你必须答应我,把温故找回来,不能再把他赶出玄月宗。”
温故也很想身穿回来,可他有心无力啊,拂袖落拓不羁站起身,冷着俊脸一字一顿说道:“本座身为魔尊,岂能容你讨价还价?”
在温故看来,他这是霸气四射,不怒自威,但在封敖看来,这就是妥妥的渣言渣语,在玄月宗的时候不敢承认和温故的关系,现在做了十九重城的魔尊,又开始回味往昔。
可怜的温故,竟然爱上这样一个人渣败类。
“既然是你们的东西,我还回来便是,魔尊且在此稍等,我去去便回。”
封敖潦草地一拱手,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温故托着下巴,摸摸削瘦光洁的下颚,心中生出一个疑问,玄月宗的飞舟已经启程回去,封敖孤身一人留在城中,此地并无亲属,这是要去找谁拿回手机?
想到这里,他走出巍峨大殿,想瞧瞧封敖去向何处,一抬眼便看到白花花的大片人。
约有上百个灵童身穿雪白衣衫,脸上覆着黑莲花的面具,洋洋洒洒地从台阶上登上来,一群人正中间捧着一座棺材形状的黑木匣子,气势庄严肃穆。
大祭司走在队伍前面,怀中抱着一个坛子,一面走,一面从坛子里掏出铜钱洒在地上。
今天是魔君出殡的日子?
温故偏过头,离得近了,才瞧见灵童抬的不是棺材,而是一座刻着金字的功德碑。
瞧见温故,大祭司疾步上前,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魔尊,我向下面人的传达了您的旨意,他们大受感动,一定要送功德碑给您。”
说着话,灵童将漆黑功德碑斜放到温故面前,上面刻着“元九渊”三个大字,下面小字是辰八字,还有一些平生的功德。
可真是太吉利了。
“魔尊功德无量,吾等都是自愿为您打造功德碑,不知魔尊是否喜欢?”
一个灵童站出来问。
温故勉为其难点点头,“很好,我很喜欢,下次不要再弄了。”
大祭司来到温故身侧,压低声音说道:“这一百零四人,现已归顺与魔尊,日后听从魔尊的差遣。”
居然有这么多人?
当魔尊的第一天,温故很不满意这个成绩,这些人怎么回事?魔君尸骨未寒,就已经开始支持新一任的魔尊,有没有一点魔族人应该有的气节,能不能像其他2896个灵童学一学,坚持己见,不为所动。
那样到了三个月后,他的支持率低的可怜,到时候跑路理所应当。
温故心里不禁赞许2896个灵童,你们真是魔族的好榜样!
大祭司见他愁眉不展,语重心长地说道:“魔尊,不必担忧,等到我们的招生之法实行下去,在十九重城里您众望所归,到时候何愁那些灵童不归顺与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