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青衣弟子围在她身边,紫芝师妹长,紫芝师妹短,众星拱月似的哄着她,滕紫芝不为所动,她翘首望向阶梯下。
“师妹,元九渊来了!”
滕紫芝目光一顿,不远处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拾阶而上,身姿落拓洒脱,在一干人群之中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上千人的目光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无论讥诮、厌恶、憎恨等,他视而不见,步履从容迈上玉阶,只论这份沉稳自如,以比宗门弟子强上一头。
“紫芝师妹,你放心,退婚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一个面如冠玉的师兄鄙夷地扫一眼元九渊,朝着滕紫芝献殷勤。
滕紫芝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劳烦李师兄了,若是成了,紫芝感激不尽。”
“太客气了,这都是师兄该做的!”
李师兄被她笑得骨头酥了三分,招呼着门里的师弟向阶梯下走去,此时正是上早课的时间,水镜峰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几个人引起众人注意,见又是元九渊,大家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元师弟,别来无恙啊!”
李师兄笑眯眯地挡在元九渊身前,微微一拱手。
元九渊抬头,面对众人环绕,仍旧面不改色,目光冷幽如霜。
李师兄高高在上俯视他,语气和善,“想必元师弟不认识我,我是天道峰薛真人门下,前日被你打伤的纪师弟正是我的亲如手足的师弟。”
由于对方背光而立,元九渊修长的眼眸眯起,“你来寻仇?”
“哈哈哈哈,元师弟,我们修道之人,又不是魔族之人,怎会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呢?”李师兄爽朗地哈哈大笑。
引起周围一片笑声。
元九渊微微勾起唇角,似乎也觉得很好笑。
李师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骤然不善,“我想邀元师弟来一场君子斗。”
说白了,就是一种玄月宗门之内弟子私下切磋,宗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为弟子们增长实战经验,只要不伤及性命,大家当做无事发生。
“何时?”元九渊似笑非笑地问。
李师兄瞥一眼远在阶上的碧影,“明日就在此处,但是我有个条件。”
元九渊静静地凝视他。
李师兄心中莫名有些压力,想及元九渊不过筑基,而他修行百年,已达元婴之境,放眼玄月宗门内,能胜他的弟子人不过十人。
一个筑基算得了什么?
“若你输了,你便向紫芝师妹提出退婚,以后永远不许见她。”
元九渊看向滕紫芝的身影,未曾谋面的未婚妻,连见都没见过,“是她让你们来的?”
李师兄不屑地哼笑,“元师弟,癞蛤蟆别总想着吃天鹅肉,紫芝师妹是宗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一个魔族的孽种,掌门仁慈让你苟活于世,难道你还想娶她不成?”
“我答应,明日就在此等候师兄。”元九渊慢悠悠向台阶上走去,很轻的声音说:“不过要想退婚,她自己来找我说,只要她能提出,我求之不得。”
“你不知好歹!”
李师兄气结,滕紫芝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元九渊竟然不屑一顾,明日非得把他打的跪地求饶不可!
元九渊一阶一阶登上水镜峰,从头至尾未看过滕紫芝一眼。
这可气坏了恋慕滕紫芝的师兄弟们,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大美人,谁见了不顶礼膜拜?元九渊一个魔族的孽种,竟敢如此欺辱她。
“紫芝师妹,明日我就狠狠教训他,让他当众出丑!”李师兄跃跃欲试。
“对!李师兄明天就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我们都等着瞧呢,我压一百灵石李师兄赢!”
滕紫芝两道眉头拧在一起,回过头,望着元九渊远去背影,缓缓咬紧下唇,神色似是怨恨,又似是不舍。
……
星程公司。
“你昨天晚上回去得太早,不知道那些个记者都快疯了,把我围了半个小时,就问你和商则是不是一刀两断了。”
徐姐一脸严肃地模仿说:“商则是谁?我不认识。”
温故扶住额头,昨天一段离奇的经历,让他觉得商则也没那么重要,这几年他巴着商则真的太累了。
是时候该结束了。
“昨天你上两个热搜,陈总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我们暂时不解约了,还说你聪明,能想出这种营销办法,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很能留一手。”徐姐乐得合不拢嘴。
温故微微一笑,没再多说,陈总有句话说对了,他不适合娱乐圈,当初进娱乐圈只因为商则的朋友全是圈内人,为了和商则更进一步他才和星程签约。
两人到了陈总的办公室门口,秘书拦住他们,“陈总,正在见贵宾,你们等一等。”
“我们和陈总约好的十点。”徐姐点点手表。
秘书笑着说:“抱歉,陈总见得可是秦导,哪怕是影帝来了都得等。”
“秦导?”徐姐愕然,“秦光导演?”
秘书点点头,“除了秦光导演,还有那个秦导?”
秦光大名无人不晓,作为圈内重量级的商业片导演,他出道十多年,执导的每一部作品票房和口碑双丰收,拿过的奖项多如牛毛,三年前他因身体原因暂时休息,再次出山便联合远山传媒拿到了大热IP《罗刹天》的改编权。
早在十年前,《罗刹天》的小说原著火遍全网,大家看腻了正气凛然的主角,突然冒出一个特立独行,杀伐果断的狠角色,他不沉溺美色,手段毒辣,一心求魔,天生就是恶种,这样的角色让人又爱头恨,火了整整十年。
远山传媒更是了不得,出品的影视剧在评分软件没有一部低于8分,可以说是影视圈的一面金字招牌,能和远山传媒合作,是圈内演员的梦寐以求。
现在不止有远山传媒,还有秦光导演,再加上大IP《罗刹天》,三个王者合为一体,这部电视剧必火无疑。
徐姐艳羡地望着紧闭房门,“秦导是来选演员的吧?真不知道谁有那么好的福气。”
“别想了,是谁都不会家温故。”秘书笑嘻嘻地说。
徐姐恼火,拍拍温故的肩膀轻声说:“别生气,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温故抿着嘴唇笑了下,“麻烦你和陈总说一声,我和他说句话就走,不耽误时间。”
“说什么?”秘书拿起不耐烦地拿起内线电话。
温故轻描淡写地道:“我要当面和他说。”
半晌,办公室的门打开,秦光坐在真皮沙发上,端着一杯咖啡,跷着腿仰着下颚与陈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见到温故,他蓦然正襟危坐,嘴角带上一抹亲切微笑。
秦导倒是自来熟,温故客气点点头,走向陈总的办公桌,“陈总,我是来谈解约的事情的。”
“你着什么急?”陈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解约协议,“我们再签三年,其间你不能和商则有任何关系,公司会给你安排一部网络大电影,你给韩昭演男配,这算是我提携你了。”
徐姐立即笑着说:“谢谢陈总。”
温故站在桌前,垂下眼望着解约协议,“我是来谈解约的事情的。”
徐姐神色蓦然一变,诧异地望着温故,她太了解温故了,看着性子软,其实比石头还倔强。
陈总扑哧笑出声,睨一眼看戏的秦光,压下心头无名的火气,“你听不懂我说的?不用解约了,你还是咱们公司的人。”
“陈总,我说的是解约,不是续约。”温故的语气轻柔缓慢,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次陈总终于明白了,温故说的是解约,他难以置信,“是为了商则吧?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温故微微皱眉,执拗地道:“和他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陈总碍于秦光不能发火,笑吟吟地说:“昨天热搜把你烧迷糊了吧,在这和我拿乔,就你那演技,离了星程公司你连当艳星都没资格,我真是给你脸了吧?”
温故不生气,眼底含着点笑,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失态的陈总。
“解约就解约!你当星程公司稀罕你?你出了这个门要是能接到戏,我明天就关门倒闭。”陈总气的手抖,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话音落下,一直沉默的秦光慢悠悠开口了,“温故,昨天在停车场我本来想和你说声谢谢,但采访的记者太多了,等忙完你已经走了,今天我专程来找你,方便的话能赏脸一起吃个午饭吗?”
什么?
温故心头一跳,元九渊做了什么,“抱歉,我不方便。”
办公室内突然鸦雀无声。
第五章
徐姐心急如焚,拼命给温故使眼色,能和秦光导演搭上线,那是多么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偏偏温故不为所动。
温故心里门清,秦光感谢的可不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元九渊做了什么,如果被人发现昨天被人魂穿了,岂不是要把他抓到精神病院?
“我没有其他意思。”
秦光站起来,友善地拍拍温故肩膀,“吃饭只是借口,我主要想和你谈谈出演《罗刹天》的事情,我觉得你特别符合我对主角的认知。”
“我演不了,我的演技很烂的。”温故自我坦白。
秦光扑见他竟然如此直率,哧笑出声,“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导演就是教演员演戏的,圈里没有我教不会的演员,何况我觉得你很有天赋,你昨天和今天简直像两个人一样。”
温故摇摇头,“我真的不行,谢谢您的厚爱,你还是找别人吧。”
陈总原本目瞪口呆,这会被温故气得手脚发抖,秦光温言细语追着求合作,温故却一直在拒绝,这场面说出去谁相信?
“秦导,温故不演,你可以和我们韩昭谈谈,演技比温故好得一星半点,还知趣懂事,他是你的粉丝,求之不得与你合作。”陈总见缝插针地推销,温故马上要和星程解约了,这么好的事坚决不能摊到温故头上。
秦光直接没理他,直直地望着温故,“是我今天唐突了,谈合作必须要用诚意,明天我亲自登门拜访,我们好好谈一谈怎么样?”
温故还没来得及拒绝,徐姐闪身在他前面,一口答应,“没问题,秦导,明天我们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温故欲言又止,徐姐狠狠地拧了他一把,算了,到时候秦导上门再拒绝吧。
这秦导也是,一个知名导演,要什么样的演员没有,干嘛巴着自己不放?
从星程公司出来,徐姐的脸上含着飘飘然的笑,狠狠地剜了秘书一眼,心里别提多痛快,和温故合作这两年,今天是她心情扬眉吐气的日子。
“你要是能演秦导的戏,陈总不得气得脸都歪了?你没看他刚才那个表情,太爽了!”徐姐开怀大笑。
温故心底叹口气,可惜他不会演,他很有自知之明,像《罗刹天》这样的经典作品,演砸了还不得被人口诛笔伐?
晚上温故回到家,舒舒服服洗个澡,脱得光溜溜钻进被窝里,他喜欢这样原生态的睡觉方法,让被子拥抱着自己。
商则还没有回他的信息,昨天闹得那么风风火火,温故在被窝里抱着手机,鼻子又开始泛酸,觉得自己很多余。
临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明天千万别再穿成元九渊,赤身裸体的多不好意思。
……
千鹤峰上乌云蔽日。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如同鬼魅低语。
元九渊步履匆匆穿梭在竹林中,身影迅捷如电,目标清晰地来到后山的竹林深处。
深夜的竹林空无一人,黯淡光芒阴森森,他站在一处小山坡上,从佛珠之中取出一面黑色红边的小旗,旗帜上刺绣一朵盛开的红色莲花,叶片是一颗颗骷髅头,莲心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元九渊低声念动咒语,小旗影射出猩红色的光芒,弥漫出一股令人齿寒的邪气。
片刻之后,身前出现一团黑气,如浓的化不开的黑雾,黑气渐渐散去,凭空出现三个黑袍罩身,脸上戴着血色面罩的男人,全身上下鬼气阴冷,正是来自西域十九重城的魔族。
三人见到元九渊,齐齐单膝下跪,口中唤道:“见过殿下!”
元九渊收起黑色旗帜,淡道:“不许叫我殿下。”
三人之中当中的是人领头,起身毕恭毕敬地说:“你是魔君的儿子,当然是我们的……”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元九渊打断他的话,问道:“九宫血虫呢?”
领头从怀中取出一只匣子,滑开匣子盖,匣盖镶嵌一面明镜,月光照射下匣子一只肉红色的八角虫子昏昏欲睡,身体如同蝎子大小,嘴上一根长长的口器尖锐,模样丑恶可怖,
九宫血虫若见光便睡,匣子之中的镜子是用来镇住血虫的。
血的腥味随夜风飘散,元九渊微微眯起眼,取出一只匕首,在掌心划了一刀,血滴落到虫子身上,虫子蠕动几下,血迅速渗入它的身体里,变成一道深黑色的干涸枯竭的血茄。
七七四十九次,用自己的血滋养出来的九宫血虫,乃是世间至毒之物,生性残暴,以血为食,除了饲主之外,与之接触便能钻至其头颅里,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七日之内吸干全身的血,直至死亡。
无声无息地死。
元九渊低声嗤笑,有人将血虫丢在后山竹林,想要致他于死地,却没想到魔君残余的部下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九宫血虫正是魔族人炼制而出的,轻松地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