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天气渐好,一片阳光明媚,本来是极好的天气,却觉得手脚冰凉,那冷意仿佛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一层又一层的止不住。
沿途往下行走,穿过逼仄的峡谷,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其中花草丰美,落英缤纷,好似一片世外桃源。江浮清一时恍然,慢悠悠地往里面行进。又往里面走了几百米,忽而见一处溪流浅滩,溪滩绿草白花,一棵大树茁茁其上。
江浮清慢慢走进,抬头只看到那树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地枝桠,阳光筛下稀稀拉拉地光斑,好似一片璀璨星河,光束清晰可见,一时不知在云端还是在地底。
真难得,好久没有见过丁达尔现象了。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有一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浮清转过头去,看见一蓝衫人正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整个人沐浴在暖阳和煦之中,衣裳明媚,好似一幅画。
江浮清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还能见到活人。因此转身,三两步朝他走了过去,问:“你是谁?”
那蓝衫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反问:“那你呢?何故擅闯禁地?”
“禁地?”江浮清哪里知道什么门派禁地,周围也没个什么警示标志,更没有弟子把手。他完全走路不看路,也不知怎么就走进来了。
那人看他神思恍惚,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邀请他到自己的屋舍小坐。江浮清跟在他身后,发觉他身量也不是很长,体态轻柔,一身蓝白的广袖长衫,忍冬缠枝暗纹徐徐流淌,精致非凡,又仿佛弱不胜衣。
两个人又走了百十来步,前面赫然出现一间竹屋,看上去清幽雅致,似有几分禅意。屋前有一方石桌,又有两个圆滚滚的石凳。
“请坐。”那蓝衣人微笑道。
江浮清定定看着他,他一笑,便觉得温柔,春风和煦。细眉薄唇,眼如点漆,肤白如玉。江浮清坐下,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过了不多时,蓝衫人从屋子里提来一壶茶,又捡起倒扣在托盘里的琉璃杯,给江浮清倒了一杯茶,微笑道:“粗茶而已,见笑了。”
江浮清摇摇头,此时才发觉有些口渴,于是端起茶抿了一口,觉得十分清冽,又咕嘟咕嘟地饮了好几口。
蓝衫人问:“你的脸怎么了?”
江浮清摇头,叹气,说:“被打的呗。”
蓝衫人问:“谁下这样重的手?”
江浮清放下茶杯,抿了抿唇,沉声道:“商鸣谦。”
“他……应当不会吧。”蓝衫人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我同他一起长大,他待人和善,不应下此重手才是。”
此时,江浮清心中一紧,再一次问,“你是谁?”
那蓝衫人微微一笑,随后淡淡道:“在下白初霁。”
江浮清手一抖,一时哑然,指尖发麻。
“怎么了?”白初霁轻声问。
江浮清回过神来,又细细端详起这个人,发觉他的确好看,大有皎皎山间月,幽幽空谷兰的意味。
江浮清问:“你怎么在这里?”
白初霁一笑,说:“看守禁地。”
江浮清点点头,倒是看不出来白初霁这身子骨还有守禁地的本事。不过这倒很难说,这里的人个个玄学,武力值不能以体型来论断。
“商鸣谦喜欢你?”江浮清直白地问。
白初霁也没料到他这般直来直去,只是说:“他从前倒是说过这茬,说是喜欢我。不过那时他年岁尚浅,怕是当不得真的。”
江浮清点点头,心里清楚多半是真的了。书里说得果然不错,他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白初霁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看起来倒是十分友善。
白初霁问:“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呢?”
“江浮清。”
“三字都与水沾边,当真是个冷清疏离之人。”白初霁微微一笑。
第二十一章 随时准备细软跑
白初霁当真是温柔淡雅,江浮清看的那本书里,白初霁就是一个好人。因此自然对他没有什么戒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总是带着笑意,一副温温柔柔的姿态,叫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料想商鸣谦真是个花心渣男,明明对白初霁表过白,却转头又来勾搭自己。细一琢磨,难道是自己三了白初霁?天哪。江浮清神色一僵,犹豫要不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白初霁,那样不会被白初霁捉起来打一顿吧?
唉,他本不想做个坏人的。
他虽然心中千万思绪一闪而过,但神色却并未有什么起伏,只是端着茶杯的手一直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眼神飘忽的看着远处。
“想什么呢?”白初霁问。
江浮清低头,犹豫开口,“我……”
他还没有说出话来,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背后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江浮清转头,看见竟然是商鸣谦走了过来。
白初霁看他过来,略带笑意地喊了一声:“鸣谦。”
商鸣谦却并没有与他多说,低头看见江浮清手里的茶杯,抬手将茶杯打翻,拉着江浮清就要离开。茶水溅洒了半桌,顺着倾泻的桌面缓缓流淌而下。江浮清被吓住了,不肯随他走,以免又被他欺负。
于是江浮清一手抓住桌角,一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怒道:“你放开我!”
白初霁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也未出手阻拦,更没有多说一个字。江浮清希冀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出手相帮,但白初霁一直纹丝未动,似乎并不关心眼前的事,只当是看了个热闹。
江浮清始终拗不过商鸣谦,被他直接就拖走了。
商鸣谦将他拖到百步开外的距离,又转过一个路弯,离开了白初霁的视线,才说:“你怎会到这里?”
江浮清的手腕儿被抓得生疼,用力甩开商鸣谦的手,这次商鸣谦倒是舍得放手了,这才注意到江浮清的脸,一时错愕,轻声问:“你的脸怎么了?”
江浮清只觉得他虚情假意,明明是自己打的,此刻却不认账,反过来问出这种问题,因而也没好气,戏谑一笑,说:“你倒好意思问我?”
商鸣谦听他语气不善,又结合联想到今晨的情形,已猜出是自己失控期间打的,虽然并无记忆,但是却也责无旁贷,连忙道歉道:“对不起。”
道歉倒道得积极,只是下次又变本加厉,这样的道歉有何意义?
江浮清不愿与他再多说,转身就要离开,商鸣谦一把将他抓住,手中运起灵力,轻柔覆盖在他的脸颊之上。江浮清本欲闪躲,却见商鸣谦神态焦急,又不似作假,一时难以揣度。那温热的手心温度传来,仿佛有清风水流在脸颊拂过,疼痛霎时消弭。
“好了。”商鸣谦柔声道。
江浮清退开一步,离他远了一些。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平白无故把你打伤,又把你治好。打你一棍子,又给你颗甜枣?
他才不会上这种当呢。
随后江浮清抬脚就要离开,却又被商鸣谦叫住,商鸣谦问:“你去哪里?”
江浮清也不答话,只是一气儿地往前走着。
商鸣谦心知自己惹怒了他,又担心他这般下去,会生了差池,于是劝道:“你别离开,行吗?”
江浮清看了他一眼,又不再理他了。
“你要是厌烦我,我便不出现在你面前?如何?”商鸣谦道。
江浮清不信。
“但是如若放你出去,你恐怕……”商鸣谦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江浮清今日全然被愤恨占据了心神,细细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之前不管不顾,想要一走了之。此刻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发觉自己此刻离开商鸣谦,也并不会讨到什么便宜。这个世界的修士对鼎炉趋之若鹜,没准儿就又落到哪个贼人手中。
况且这商鸣谦是脑子不太正常,但还是有正常的时候。兴许八成背不离,还能在这儿躲一阵。商鸣谦此刻的神态与昨夜大不相同,若说昨夜是个条乱咬人的疯狗,那今天就是个谦谦君子,衣冠楚楚。
只是刚才他对白初霁的态度,却与谦谦君子的做派大相径庭,仿佛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似的。白初霁倒是很温和地同他打了个招呼。果然这商鸣谦喜新厌旧,现在连与旧情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
因而无论有再多情谊,热情一过,便如覆水,再难挽回。
薄情之人罢了。
如此一想,江浮清便更多了几分警惕心,警醒自己千万不要被短暂的温情迷瞎双眼。
思来想去,便还是随商鸣谦回去了。
眼见得江浮清被商鸣谦亲自领回来,院落里的仆从小厮自然又是一番交头接耳。一方说江浮清有本事,都这样了,还能得家主欢心。一方又说江浮清没风骨,都这样了,还赖着商鸣谦不走。
只是商鸣谦在的时候,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商鸣谦一走,便肆无忌惮的说起了闲话。亏得江浮清不较真。
商鸣谦虽然没听见,但也隐约觉得府中下人对江浮清不好,因而上次出言敲打商岳山,商岳山面上没做表示,私底下也不知是否改过。因而不放心的又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叮嘱要好生对待江浮清。
随后商鸣谦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起家中事务来了。江浮清身心俱疲,便也关起门来,谁也不理。商鸣谦好的时候,倒是温文尔雅,不好的时候,仿佛近星轨道导弹似的,破坏力惊人。
结婚之时,似乎有人能送了礼物,其中一些都被送到了江浮清的手中。江浮清看到是一些金银首饰,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些都是钱票。蔚蓝星蓝萤纪元4587年,已经鲜少存在实体的货币了,星际旅行已成为常态,像他这样的普通公民,都能随时随地的去隔壁赤卫三旅游,曲率飞船已成了公共交通工具。
有些星球天天下着宝石雨、黄金雨,稀奇古怪,什么玩意儿都有,被采集回来之后,在各个行星之间流通,因此倒不显贵。
一时没想到在它们这个星球上还是很值价的。其中还有几块没见过的物质,是传说中的灵石,其中蕴含无数灵力,在修真界更是紧俏货。
江浮清找了个布袋子,全都打包好,准备等时机成熟就细软跑。不过他又没有武力值,要是出门去,不小心漏财,怕是凶多吉少。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
第二十二章 发热期?
从那日起,商鸣谦就很少来找江浮清了。
倒不是对江浮清有什么嫌隙,而是看得出来江浮清不想看到他。门中事务一忙起来,他更是无暇分身,转眼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江浮清一开始是乐得自在,可是愈发觉得不舒服,心跳的极快,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身体各处都发起热来,不一会儿滚烫。
怎么回事?
不是没有发热期了吗?
已经到了傍晚,凉风习习,却是热得发慌。他想到此处,挣扎着从座椅上站起来,扶着桌子去打开了窗户和卧室门,想着能通通风,缓解一下燥热。
刚刚打开了门,便觉得脑子里一阵恍惚,连忙一手扶住门框,身体支撑不住的滑倒在地上,层层薄汗浸润了里衣。他用手扶住额头,粗重的呼吸起来,眸中水汽氤氲,从脖颈处缓缓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难道又发烧了?
江浮清发觉这样下去不行,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桌子上倒一杯水喝。刚刚拿起茶杯,却是一阵四肢发软,指尖一麻,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霎时四分五裂。
这边的响动,引来了小厮。
一小厮原本是路过此处前往花圃除草,听到这个动静,又见门没有锁住,便大着胆子进来查看,哪知这一见便是心神荡漾,那传闻中不太得宠的新婚夫人,端的是貌美无匹,此刻一副衣衫松散,香汗盈额,侧头微喘的模样,就连心神都被他勾了去。
那小厮本就年纪轻轻,此刻心中一阵狂跳,咽了一口唾沫,往前面又走了一步,盯着江浮清眼睛都看直了。终于是邪念大过了恐惧,又盯一眼门外。走过去,发现四下无人,小心见门窗关上,屋子里霎时暗淡下来。
江浮清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只模模糊糊地看到附近有个人影,只是道:“离我远点……”
“如此一个美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那小厮蹲下,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衫。江浮清心知道不妙,挥手将他的手打开,随后扶着桌子角踉跄着就要往门外走。才走了几步,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那男人欺身过来,见江浮清一把按在了门上,凑过去想要亲他的脸。江浮清抬起手臂横在胸前,隔开他的肩膀,蹙起眉头,一阵反胃,有些想吐。
江浮清浑身无力,用尽力气,挥手猛力敲打着门板,那小厮怕他引来其他人,情急之下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上。江浮清难以呼吸,拼命想要推开他,却徒劳无功,眼前一黑,快要失去意识。
突然听见一声门被踹开的声音,身上的人被一瞬间打开,剑光一闪,红光乍现,一线血水在半空中划过。
江浮清侧翻在地上,艰难喘息起来,一阵晕眩,瘫坐在地上。只隐约看到那个人仰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狰狞的剑口,还在汩汩往外渗血,人却已经死透了,没有一点生气。
商鸣谦虽不常见江浮清,但是常以神识扫过他的房间,此刻发觉有异,连忙赶了过来,那场景却让人气血翻涌,火冒三丈。当即想也没想,便一掌打去,那人立刻被一阵劲风掀翻,在地上滚了一遭,还待求饶。商鸣谦手掌一翻,雁随剑破空一划,当场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