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喉咙,他整个人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衣柜内,而且这个衣柜还在不停地变小,变小,像是要将他压成肉酱……
“叔叔,你还记得我住的那栋阁楼吗?那上面爬满了藤萝,我好喜欢那片藤萝,不过不是因为它会开出好看的花,而是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我能将它缠绕在你的脖子上,我是抱着这样的幻想好好长大的,叔叔。”
“我第一次听见魔法师的故事时,就想,要是我是魔法师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操纵那片藤萝了,你一定会死得很痛苦,他们都说,窒息是最痛苦的死法,所以我的父亲和母亲死亡的时候一定难受得不得了。”
“知道要去星曦学院当魔法师的时候,我以为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和祈祷终于被神听见了。”
“开学测验的时候,我被分去了水系,我有些失望,但我想,神总不可能连这么点小事都给我安排好。”
“不过我后来知道,原来木系法师也无法操控藤蔓,而且如果我一开始就学会了操纵藤蔓,我一定会忍不住在第一次回来时就杀了你,我知道我无法控制住那种冲动,但去了水系之后,我依旧不愿放弃让你窒息而死的目标,才一直苦练着控制水球的技术,才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等到了这完美的时机。”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神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我现在则要按照他的安排杀死你了。”
“叔叔。”
“啊……唔……”里罗伊想要挣扎,但无法挣扎,想要说话,但口中发出的只有无意义的音节。
轻轻的“咚”的一声,里罗伊的手砸在了床上,他满脸紫色,手上青筋爆发,死状痛苦。
但朱迪很满意。
满意到她坐在里罗伊的床边欣赏了一夜这个画面。
一直到太阳升起。
冬天的阳光是一种比较冷的光,不像夏天或者秋天,阳光是温暖的,颜色也是暖的,偏向金黄,冬天的阳光是白色的,照在里罗伊白里泛紫的脸庞上格外适合,衬得他死气更盛。
这让朱迪很满意。
不过这家里其他人起床的速度就让她很不满意了。
她的好婶婶怎么还不起床?
朱迪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杜比斯的那支怀表,她快无聊死了。
与此同时——
黎曼和斯冬妮小队起了个大早,去当地教堂迎接庞德神父,本地贵族的起床时间一般为九点,他们得赶在这之前把事情移交了,省得杜比斯和福莱尔家的人发现什么不对直接把矛头对准他们。
“庞德神父,辛苦您了,要您这么大早跑过来。”
“哈哈怎么会呢,黎曼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这让我很是欣慰啊,很多孩子会想着自己搞定这种复杂的情况,但他们往往只会把情况变得更复杂,黎曼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下次如果碰到你们解决不了的事,也直接通知我吧。”
“谢谢院长,您真是太热心了。”
“我们直接去福莱尔家吧,杜比斯两兄妹,也就是这个任务中的两名魔法师的尸体现在还在福莱尔家的顶楼,萝拉·福莱尔,现在大概还没睡着,她是知情人,和杜比斯兄妹俩是一伙的,杜比斯兄妹曾承诺过教她魔法,但这个承诺显然还没来得及兑现,我已经对她做过圣光检测,她现在是普通人无误,所以我们不太确定该怎么处理萝拉·福莱尔这个人……”
“唔……确实是个麻烦。”庞德神父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他是今早起床的时候看见黎曼的消息的,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不过现场再听一遍还是觉得科尔郡这么个小地方怎么能出这么麻烦的破事。
如果一连消失三个贵族人员,肯定会引起恐慌……事实上两个也够他们恐慌的了。
真是麻烦啊……
“这位福莱尔小姐,表现出了主动想学魔法的意愿吗?”
黎曼愣了下,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我不太确定……”
斯冬妮以为他没听清萝拉·福莱尔和杜比斯兄妹的对话,便一脸正直地帮忙补充道:“是的,福莱尔小姐的原话是——'我做到了能做的所有事,你们该信守承诺教我魔法了吧?'”
黎曼在心底耸了耸肩,再见了福莱尔小姐,我帮不了你了,谁让你当着众目睽睽说了这话。
庞德院长果然重重地皱起了眉:“真是难以置信的贪婪与愚蠢,哼,她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虽然她还没有正式踏入魔法一途,这种对魔法抱有向往的人绝对不能姑息!”
说话间,黎曼和斯冬妮将庞德神父带到了福莱尔家。
负责看守的管家有些迷茫地看着早上刚出去的客人又倒转回来,而且——而且——他没看错吧!
那是都主教的服饰绝对没错!
哦天哪,看那繁复的花纹,看那高耸的帽子——他曾有幸跟随着老爷去过圣地一次,在那里他就见到了穿着这样服饰的主教们!
“尊敬的,敬爱的,无与伦比的都主教大人您好,福莱尔庄园因有您的到来而充满了光辉,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庞德神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无需如此惶恐,不过我确实需要你让我们进去,我有些话要问你们萝拉小姐。”
都主教的身份就是如此好用,不需要主人家同意也可以随便进人家大门。
顶楼,霍齐亚和莫尔看守着杜比斯兄妹俩的尸体,以免有人误闯(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有谁能够误闯)。
庞德神父皱起了眉:“两人……还是兄妹……影响有些大啊……”
这正是黎曼他们纠结的部分,正常来说,为了避免星曦学院的学子身份暴露,而且为了不引起过分的恐慌,如果野生魔法师死了,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伪装成意外。
但是这次的情况有点复杂,首先,涉及人士多,其次,最后见过杜比斯兄妹俩的人里就是福莱尔庄园的人和他们这些外来人,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很难保证同时失去了一儿一女的杜比斯先生和夫人不会气急攻心来要个说法。
对了,还要对杜比斯夫妻和福莱尔夫妻一手安抚一手恐吓,太麻烦了可真是。
庞德神父苦思冥想,终于做出了决定:“杜比斯小姐私下研究魔法,为了成为魔法师不惜猎杀科尔郡的部分乌朗猫作为实验材料,杜比斯先生意外发现了自己妹妹居然陷入黑暗的事实,奋力与其搏斗,兄妹俩同归于尽,杜比斯家族虽然功过相抵,但杜比斯先生的精神值得嘉奖,属于她的荣誉依旧会落在杜比斯家族手中。”
“福莱尔小姐作为杜比斯小姐的帮凶,虽然还未堕入黑暗,但罪行并不会因此减少,不过教廷对迷途的羔羊一向宽容,让她进修道院反省五年就算惩罚了。”
庞德神父还真是把一根棍子一颗糖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啊——黎曼不禁感慨到。
杜比斯夫妇和福莱尔夫妇被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估计不但会懵圈到忘记讨个说法,最后说不准还会感激教廷呢。
“对了,这个任务里提到的那个空间道具呢?在他们谁身上?”
斯冬妮:“昨晚用出空间魔法的是兄妹俩中的哥哥,莫尔,你查探一下吧。”
莫尔“嗯”了一声,掏出一个检测器一样的玩意儿,开始在杜比斯哥哥身上乱扫。
“咦……?”
“怎么了莫尔?”
“奇怪了,他身上没有魔法道具的痕迹,只有一枚戒指,但是上面没有空间系附魔的痕迹,是火系的。”
黎曼突然心中一动:“霍齐亚,朱迪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第110章 朱迪(下)
霍齐亚:“哈?朱迪?她不是跟你们一块出去了吗?”
斯冬妮懵了:“当然没有。”
黎曼:“去接庞德院长的只有我和斯冬妮两个人。”
霍齐亚神色突然严峻了起来:“我起床之后,去敲过朱迪的门,她不在,所以我和莫尔才会以为她和你们一起出去了。”
庞德神父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野生魔法师固然值得重视,但如果星曦学院内部的学生叛逃了那才是大事。
“你们说的这位朱迪,她属于哪个家族?”
庞德神父这句话问出来,斯冬妮脸瞬间白了——
“朱迪她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别急,斯冬妮小姐,我只是想知道她属于哪个家族,或许她只是早起回家了呢?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吗?”
斯冬妮:“对……对……或许朱迪只是回家了……神父您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里罗伊家看看吧!”
里罗伊家乱成了一团。
斯冬妮仗着身边庞德神父这一身都主教装一马当先冲进里罗伊家时,只能依稀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大喊“朱迪斯”。
她松了口气——她早说过了!朱迪一定会在家的!
朱迪是她见过最纯白最善良的女孩,她明明经历过那么多不幸,但一直保持着乐观和对神的感恩,她不像许多不幸的人那样抱怨神——为什么您要给我这样的命运?而是欣喜地拥抱神赐予她的一切。
这样的朱迪,怎么可能会叛逃呢?
“庞德神父您听,朱迪就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呢。”
“眼见为实,斯冬妮小姐。”庞德神父顺着那道喊着“朱迪斯”的声音来源朝楼上走去。
斯冬妮和其他人只得跟上。
而向楼上走去的过程中,稍微放下了些心的斯冬妮,现在终于听清一部分那个尖利的女声在喊些什么了——
“是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
“朱迪斯你个贱人!你怎么敢?!我和约瑟夫将你抚养成人,甚至让你这种人有幸进入星曦学院就读?你怎么敢害死约瑟夫?!”
害死……约瑟夫?
斯冬妮愣了一下,从这位尖利女声的咆哮中,不难听出她是里罗伊家的女主人,而她口中的“约瑟夫”就是她们之前见到的里罗伊先生。
他死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敢这么污蔑朱迪!
斯冬妮感到一阵无法克制的愤怒——她怎么有脸这么说?!
她们抚养朱迪成人?哈,可不是嘛,抢夺了属于孤女的财产后只需要抚养她长大成人,多么划算的买卖,她凭什么用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说这种话?
至于“有幸”进入星曦学院?哈哈哈哈,她几乎要笑出声了。
无可抑制的愤怒让斯冬妮大跨步上前,猛地推开了门!
“朱迪!”斯冬妮急匆匆地冲到跪坐在地上的朱迪身旁,以一个极具保护欲的姿态护住了她,敌视地看向面前的里罗伊夫人。
里罗伊夫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斯冬妮搞得懵了一瞬间,门口又陆陆续续地冒出了其他人(黎曼他们),她更生气了:“你们和这个小贱人是一伙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放假的时候,朱迪斯你回来做什么?!你就想害死约瑟夫对吧?!你这些所谓的朋友们是不是你喊来帮忙害人的?!”
无端被指责为帮凶一员的黎曼进入房间后,先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整体布局,里罗伊家是典型的男女主人分房睡的欧式布局,里罗伊先生这间房间比他们刚刚路过的隔壁那间房看起来要大不少,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他们昨天还见过的里罗伊先生。
他面部青紫,仰面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只怀表。
朱迪跪坐在床前,准确说是床的右侧,只是里罗伊先生的床是侧面面向正门,所以视觉上考虑就是“床前”,她脸上有泪痕,看上去有些惊慌,她正面正是趾高气昂在辱骂她的里罗伊夫人——显然,里罗伊夫人已经被里罗伊先生的死亡冲昏了头脑,不然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得罪四个星曦学院学子的话(四个是因为朱迪除外,她的脑子里估计就没有“得罪朱迪”这个概念)。
扫视完房间,黎曼走到门内右侧,微微侧身,为身后的庞德神父让出进门的道路。
庞德神父刚走进来,里罗伊夫人眼中就浮现出了一道惊喜的目光。
黎曼:?
“您一定是萨默主教吧!请您一定要为我为约瑟夫伸张冤屈啊!”
庞德神父闻言皱起了眉——萨默是科尔郡的主教,职位上属于普通主教,简单说就是——和他本人在教廷的地位天差地别。
庞德神父有些不满,福莱尔家那个门房(人家是管家)都认得出他是都主教,里罗伊这位女主人见识是有多短浅才能将他认成一个普通地区的主教。
他不知道,不过朱迪知道的是,约瑟夫·里罗伊与科尔郡的主教萨默神父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出现帮他侵占本应属于朱迪的遗产的事),但约瑟夫·里罗伊或许正是因为自己靠攀附主教获取了太多好处,他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家中其他人见到这位主教哪怕一面,里罗伊夫人嫁给他数十年,一次都没见过这位他们夫妻俩的“大恩人”——哪怕对方偶尔会来里罗伊家中,但里罗伊先生显然确保了这是纯粹的“私人会面”,而包括里罗伊夫人在内的其他人,只见过萨默主教的袍子,巧的是,教廷主教的袍子和神父的神父装确实差别极大,但主教内的各个级别,服装和帽子却极为相似,只有纹案上的差距。
而对于所有久居科尔郡的人来说,其中自然也包括里罗伊夫人,主教袍等于萨默主教这一等式,可谓是根深蒂固。
朱迪满意地看着庞德神父皱起了眉,他现在对里罗伊夫人的第一印象,应该已经跌到了谷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