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玩家名很符合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
　　不过大家更关注她通过副本的数量。
　　六个。
　　比隐隐成为领头人的肖晏如还要多一个。
　　洛时对通关副本数量的多寡并没有太特殊的感觉，不过看胖子被惊得鸡腿都掉地上的样子，这恐怕是很厉害的程度。
　　“妹子牛逼啊！”
　　胖子好半天才从震惊里缓过神来，这时候他的鸡腿已经待在地上超过三秒，胖子遗憾地把啃到一半的鸡腿丢进垃圾桶里。
　　其他人神色各异，肖晏如倒是很淡定，看起来丝毫不觉得她的领头地位会被受到挑战。
　　轮到最后一个网瘾少年自我介绍，他犹犹豫豫半天，顾忌着什么，最后实在受不了其他人的注视，双眼一闭心一横。
　　“我的玩家名是莫欺少年穷……”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但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胖子率先大笑起来，手直接揽上莫欺少年穷的肩膀，“兄弟，行啊，你这……你这名字有点特色哈哈哈哈哈……”
　　莫欺少年穷欲哭无泪：“你们叫我小莫就好，我也就过了三个副本，是三中初中部的学生。”
　　所有人都体贴地没去追问他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既然各位都是有一定经验的玩家，想必有人听说过[四分五裂]这个副本。”肖晏如说道，但其他人并没有任何表示，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于是她并不感到尴尬，而是继续说，“截止我上一次听到有关这个副本的消息，已经有31920名玩家在里面铩羽而归，副本死亡率高达70%。”
　　莫欺少年穷弱弱地问：“没人通关过吗？”
　　肖晏如道：“不是没有人通关，这个副本的通关率并不算低，有8.92%的通关率。但是，几乎所有人的通关品质都是劣等，只有零星几个的品质是良好。”
　　“我姑且认为大家应该都不想只是灰溜溜在这个副本里走一圈吧？”
　　胖子和默言先不说，连看起来最弱气的莫欺少年穷都没有反驳肖晏如的话，这一队玩家的野心并不小。
　　“这个副本应该是双BOSS，”胖子乐呵呵开口，“刘小小的攻击力不用说，但她估计只是明面上攻击玩家的鬼怪，背后还有一个人——分尸了刘小小的凶手。胖子我觉得啊，关键就在于抓到凶手了。”
　　肖晏如却说：“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偏过头冷不丁问：“洛时，你有什么看法？”
　　其余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洛时身上。
　　他有什么看法？
　　洛时：“现在线索有限。”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炸裂的音乐声中，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衡量着什么，没有人主动开口。
　　到最后是莫欺少年穷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
　　“我觉得……会不会有可能是某种……阵法？”他不是很自信，面对众人的目光磕磕巴巴地解释，“就，刘小小的尸体不是分散在不同地方吗……然后……”
　　“也有可能是我看修仙小说看多了……”
　　“确实有这种说法，”肖晏如接过话题，“有人提醒过我注意玩家发现尸体的方位。”
　　“嘶——”胖子若有所思，“这么一说……胖子我是在三中正对大门的花坛里发现那小姑娘的头的，三中就在这儿附近不远。”
　　莫欺少年穷：“我在网吧——城北的一家网吧里看到刘小小的右腿！”
　　默言：“西边，菜市场，左腿。”
　　洛时：“南边，小区垃圾桶，右手。”
　　肖晏如：“我工作的咖啡店在城东，发现的是刘小小的左手。”
　　胖子说：“东西南北中，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但不是还有一个没来的人？他发现的应该是小姑娘的躯干吧。”
　　肖晏如：“躯干和头颅是人体两大核心，也许都是在中心城里发现的。”
　　“还有一个问题。”胖子举起拇指，“我和小莫都是三中的，和刘小小必然有某种交集，而其他人……虽然看起来和那姑娘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但副本不会无缘无故给我们安排这些身份，肯定是有原因。”
　　莫欺少年穷小声说：“也许是恐怖片里那样，我们发现尸体，就被打上烙印，要被刘小小追杀。”
　　最后又讨论了一番，大概达成几个共识。第一，以自己取得的身份为中心，去搜寻可能和刘小小有交集的线索；第二，查找相关阵法的资料；第三，同时注意刘小小父母的人际往来，因为出事的不止刘小小一个，刘家满门被屠。
　　如果发现什么线索或者出现什么意外，可以在群里交流，明天下午老时间老地方，再交流一次情报。
　　可以说这些共识达成了跟没达成一样，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次的会面并不是为了坦诚地交流情报，只是为了评估对手或者寻找队友。
　　在交流过程中，洛时就不止一次感觉到胖子和默言在打量他。
　　整场交流的进行也并不顺畅，偶尔几个信息点的给出也非常生硬，看得出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只有洛时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道，在一堆如狼似虎的玩家里小心翼翼生存。
　　唉。
　　表面上和谐的交流，其实暗潮涌动。
　　按照约定，大家陆陆续续离开。
　　肖晏如和莫欺少年穷先走，之后是洛时。
　　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往地铁站走去，洛时思索着。
　　今天晚上吃什么？
　　这个时候正碰上晚高峰，地铁站的方向人来人往，洛时向前走了一阵，突然停下脚步。
　　他换了一个方向。
　　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荒僻的方向。
　　因为有人跟了上来。


第9章 四分五裂03
　　洛时一拐，转进了一条狭窄幽暗、少有人过的小路。
　　背着阳光，他只往里走了几米就停下脚步。
　　“咔嚓、咔嚓……”
　　鞋底摩擦水泥路的声音非常轻微，在洛时的耳中，这声音保持着一种稳定的频率，缓慢响起。
　　“下午好。”洛时微笑着，很礼貌地问，“请问你一直跟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声音倏然停止了。
　　洛时转过身来。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你的？”
　　但很遗憾，尾随洛时的人显然不怀好意——这很正常，虽然洛时恪守“行善”，但他并不天真，不认为世上会全是他这样的好人。
　　跟着他的人并没有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露面。
　　“下午好。”对方平淡地说。
　　第一次会面中，存在感最弱的是默言。或许是为了符合人设，她很少开口说话，沉默寡言得如同一个影子。
　　但在洛时那里，默言的存在感或许比莫欺少年穷更高。
　　——一个人如果一直明里暗里打量你，她在你这里的存在感也会很高。
　　“我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默言的眼神很木，她站在路口，没有再往前一步，以展现友好，“有人叫我来杀你。”
　　默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洛时的表情，片刻后，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些许疑惑。
　　“你不惊讶？”
　　已经有一叶青作了铺垫，洛时当然不会感到惊讶——他在发现默言的异常之后，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现在的进展还在他的预料之中。
　　于是洛时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不管你是为什么来，既然你能坦诚说出目的，我想，也许我们之间就不必再发生多余的争端。”洛时好声好气道。
　　他看见对面始终紧绷着身体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也是这样想的。”默言迫不及待地说，意外很坦诚，“我承认一开始是冲着要你命来的，但是……”
　　默言叹了口气：“我的能力不强，之所以能活过这么多副本，还得归功于直觉。”
　　“一见到你，”默言盯着洛时，“直觉就告诉我，你不好惹。”
　　她似乎非常忌惮洛时，明明只是第一天见面，她却仿佛对洛时的威胁性了如指掌，嘴上说着示弱的话，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洛时的身体，脊背仍然呈现出微妙的绷直状态，似乎下一秒就会转身逃走一样。
　　洛时有些困惑。
　　他有这么吓人？
　　明明一直做好事，从没停过。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戒备，饶是洛时心态再好，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委屈。
　　“我有这么受欢迎？”洛时的嘴微妙地抿起来，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状态，“怎么一个二个都想来杀我？”
　　什么？
　　默言双眼几不可见地睁大了。
　　还有其他——
　　“嚓——”
　　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小路，骤然响起一声摩擦。
　　转眼之间，默言已经后退一大步，因为动作有些仓促，鞋底在路面擦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而洛时也比之前的位置，更前一步。
　　洛时：“果然，你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语气非常肯定。
　　经过十分微妙的推拉进退后，两人之间的虚假平和彻底消失——路上的风变得轻缓，仿佛大事发生的前兆。
　　小路再僻静，也不会长时间一个人影都不见，更何况洛时临时改变路线往小路这边走的时候，身后零零稀稀也有几个路人和他方向相同。
　　他早就注意到，这条小路仿佛被某种东西隔绝了一样，和外面的世界形成天然屏障，以至于肉眼可见的范围没有一只活物出现。
　　已经图穷匕见，默言也就不再伪装，一改之前退让的姿态。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没有额外的动作，不安的危险感却节节攀升，空气中仿佛酝酿着什么。
　　洛时真心疑惑：“我明明是个好人，没跟其他人结仇，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来杀我？”
　　默言之前也不知道有洛时这号人的存在，她的确和对方无冤无仇，甚至身为人类，根本的利益指向一致。
　　但……
　　“要怪，就怪你的种族是人类吧。”默言轻轻说。
　　“……？”洛时皱起眉头，“不好意思，难道我看错了？你不是人？”
　　还需要一分钟。
　　默言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其实她不如外表那样冷静，可以说这是她进入游戏以来最激动的一刻。
　　只需要再等一分钟，等到她杀了洛时——
　　默言紧盯着洛时的身体，已在脑海里模拟到时候的一击必杀。
　　“这么跟你说吧，”默言说，“如果你继续游戏下去，你就会发现在[游戏]的世界里，人类根本没办法走远。”
　　“现在你可能还不觉得，因为这个副本里的玩家都是人类种，但是等你真正面对其他种族的人的时候……”默言突然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不应该多说的，毕竟你不可能进入下一个副本了。”
　　还有十秒。
　　十。
　　九。
　　八。
　　……
　　四。
　　“原来这个游戏还是个种族大乱炖啊。”
　　三。
　　再有两秒钟，再有两秒钟！
　　强烈的激动令默言瞳孔微缩，她盯着洛时，难以自控地露出笑容。
　　二！
　　一！
　　“噗——”
　　一声突如其来的锐响和默言心里的倒数重合。
　　“怎么会……”
　　默言茫然无措地垂头，在她视线的中心处，一柄小刀刺穿了她的心脏部位，不带走一丝血花，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这一柄漆黑的刀刺破她的心脏，也刺破了她狂热的妄想。
　　“！！为……！”
　　迟钝的身体终于接收到信号，噗呲噗呲的血花沿着被小刀撕裂的胸膛流淌，体力和生命力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流逝。
　　“嘭！”洛时俏皮地做了个开枪的手势，“Surprise！”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可以这么用。”随着他的动作，小刀乖顺地转了几圈，随后“嗖”得窜进洛时袖口。
　　不可能！
　　道具！对，她还有道具！
　　默言惊恐至极，试图使用道具。然而无论她如何歇斯底里的呼唤系统，永远只剩冰冷的寂静。强烈的情绪冲击单薄的身体，默言呈现出摇摇欲坠的姿态。
　　“小心。”洛时几步上前接住差点摔倒的默言。
　　他将她放在路边，依靠着行道树，还贴心为她理了理头发。
　　洛时习惯性拿出手机翻了翻，没有找到殡仪馆的电话，遗憾地说：“看来你只有在这里等着了。”
　　他无视默言的愤怒，拍了下手。
　　“其实这样也不错，你不觉得吗？独自一人，与行道树依靠，等待生命终结，其实很浪漫。”
　　“就这样，再见。”他轻轻说。
　　默言视线的尽头，淡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用出能力——那个在她看来，几乎无敌的能力。
　　*
　　走出路口时，下班晚高峰已经过了，不过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往地铁站去。
　　洛时拍了拍衣服上大片的猩红污渍，心想这样进地铁站，很有可能会被安检人员当成可疑分子控制起来，走路回去又太远，他干脆打了个车。
　　原地等五分钟，那边打来电话，说在对面。
　　洛时看到对面一辆白色汽车，四下没有车辆，他往对面走去。
　　这时候刚好碰上一大批人从地铁站里涌出，瞬间就将原本还算空旷的空间填满。好几个人从洛时身边走过，都向他胸口处的污血投来狐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