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总算知道今天要刻什么了。”
禁匕在修长的指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白玉的中央,辗转刻画,勾勒出层叠的花瓣模糊雏形来。
......
由于早上迟到,今日阿翡回来得比往日要晚。他匆匆跑回来,也没吃厨房专门给留的饭,径直就钻回自己的小屋了。
阿翡小心地把主人的里衣褪下,仔细叠好。只是里面还穿着两层。因为他怕自己出汗,污了主人的衣服。
最后一件落下,异族少年的后背此刻,仿佛一幅美丽的雪原红梅图。他抚摸着周淮晏贴身的里衣,忍不住将脸埋进去吸了一大口气。虽然很淡,却是主人的味道。甚至是自己,都在昨晚染上了少年身上的气息。里里外外,沾染浸透得彻彻底底。
——阿翡是故意的。
不论是趁着主人醉酒之际那样做,还是今早趁着主人沉睡时,偷了他的里衣穿着跑出来,让全皇宫的都看见知晓。
全部都是......
——故意的。
曾经经历过那样严苛而残酷的训练,小猫不可能出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只是忍不住,忍不住告诉全世界自己终于彻彻底底被主人占有标记这件事。
阿翡几乎把自己埋得喘不过气。
【怎么办啊......】
他好开心,好开心,可是又害怕极了。因为今早他又忍不住违背了主人的话,自作主张,耍这样的小聪明。以主人的聪慧,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定然是他的小心思一眼看穿了。
可阿翡还是这样做了。今天一整天,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少年艳丽横生的模样,平日里昳丽却清冷的面容,在那时,却是靡艳到了一种炫目的地步,连锁骨滴落的汗珠,都性感得可怕。
兴奋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打成死结的蛇,在他的心脏上吐露着冰冷鲜红的信子。也不知道,主人今晚会怎样处罚他。阿翡想到了那日的鞭笞,很疼的,可想到主人给他亲手擦了药,又觉得不疼了。
阿翡承认周淮晏那些惊世之语十分有道理,可心里却依旧愿意跪伏在少年身下,做其所有的器物,用曾经那些恶魔所教他的一切,去服侍他,保护他。
“呼.......”
在把自己憋死在少年的里衣上之前,阿翡松了手,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极了一条搁浅的鱼。
他把主人的衣物收起来,放在那个熟悉的柜子里。
里面有一部分是是周淮晏这些日子来随手赏赐的东西,
比如,他们初见时送给阿翡的红斗篷,那只随手雕刻的沉木小猫,还有一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古玩。
另外一部分,便是本来应该被丢掉,却被小猫偷偷捡回来的东西。
比如,那本《春宵秘戏图》,还有周淮晏用旧了的毛笔,随手取下却忘了在哪的玉戒,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没能用完的护手软膏,被用过几次的锦缎小帕。
还有很多,很多.......
小猫都悄悄地藏起来了,藏在自己的小窝里。
咔哒。
阿翡一一确认完自己的宝贝,才锁上柜子,抱着干净的寝衣走进浴室。
来不及备热水了,便只好用冷水洗。他生在极北雪原,又经过那里的严苛训练,对寒冷的忍耐度已然到了某种人类的极限。
阿翡用力擦洗着身子,把冰白的皮肤擦得泛红。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洗干净,得好好洗干净。
昨晚等周淮晏睡着的时候,阿翡仔细查验过他体内的子蛊,看来他这段时间调制的药引是有效的——
既能压制子蛊,又能让少年的身体缓慢恢复。
李太医果然是大周最好的大夫之一,他所教授的东西虽然和异族不同,但背后的医理却是殊途同归,给了阿翡不少启发。
他一边还在细细盘算着药量的控制,一边抬腿继续洗,只是这一刹那,阿翡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昨晚服侍完主人沐浴安寝后,阿翡就匆匆奔向演武场,一直跟着魏师傅练到现在。
饶是这具身体恢复力再好,但人体总归还是拥有最脆弱的地方。于是小猫心里又欢喜又担忧,不过,一想到照这样下去,再有三年左右,只要中途药不断,也没有母虫干扰,周淮晏的天生不足之症就能被彻底根治。
——阿翡又开心起来。
届时,他只需要辅以药引,再用自己把子蛊引出来,那样就是最好的结果。唯一困难的是,三年的时光,他要怎样才能让主人一直保持不间断地服用药引,还不被发现,而且到时候他还得想办法得到主人的垂青。一想到这个,阿翡无声叹了口气。
他虽是在侍奴营呆了两年,也学了很多那样的东西。可面对周淮晏,小猫却是信心稀缺。昨晚是趁着主人醉酒,他故意地上前去,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阿翡记得,当时主人原是想抽手离开的。是他自己非抓着主人不放,才勉强得了一次......日后,怕是就更难了。
“......唉。”
小猫叹气。
仔细洗干净之后,他穿上寝衣,等到冰冷的身体暖起来之后,才像往常一样,披着一件披风就往周淮晏的寝宫里钻。阿翡想着,哪怕主人今晚不需要他,至少能给将床铺捂暖也是好的。
阿翡进来的时候,周淮晏还在软榻上雕刻着那块白玉,神情很是专注,少年漆黑的睫毛很长,却不翘,直直地在卧蚕上落下密密的阴影。
即将安寝,少年也不曾束发,任由满头黑发散落肩头脊背,如同晕开的笔锋下肆意游走的浓墨。
即便相处了这样长的时间,阿翡还总是会被少年过分昳丽的面容前失神。
那手臂随意搭着,袖口滑下去一截,露出精致玉白的腕骨,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内侧还残留着些许浅浅的绯红。阿翡看见自己昨晚大逆不道的罪证,耳根唰——地就红了。
“......”
他僵在原地,内心纠结极了,不知是该过来请罪,还是向以前一样直接钻到主人被窝里去。似乎是听到异动,周淮晏漫不经心抬眸看来,他的态度语气都很自然,就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如果手腕上没有印记的话。
“今日怎么这么晚?”
阿翡惊惶,立刻快步过来挨着少年的膝边跪下,小声解释,
“早......早上迟了,所以,被魏师傅罚.....罚了。”
嗓音听着倒是有些哑。不过也对,昨晚非要学猫叫,不哑才怪。周淮晏指尖一顿,语气无意识沉了些,
“他罚你什么?”
“扎......扎马步。”
阿翡磕磕巴巴地答,
“一......一个时辰。”
受罚的时候,他还总是晃神,好在冬日的衣衫厚,否则可就不好收拾了。
“一个时辰?”
——两个小时?
这么多年,周淮晏还是忍不住把古代时辰换算一下的习惯。他扫过小猫的大腿,耐力竟然这么好吗?
少年顿时有些惊诧,
“你还能,扎一个时辰马步?”
“......嗯。”
阿翡点头。虽然有些腿软,还有些疼,但为了不给主人丢脸,他还是能坚持的。甚至于,这点东西根本和以前在那个地狱里的训练毫无可比性,若是真要比较,还显得格外温柔了。
周淮晏:“......”
——突然就能理解红豆为什么今日这么着急给他补身体了。
【原来异族的身体素质竟然这么变态的。】
周淮晏忽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继续细化着手中的白玉山茶,似是不经意问,
“听说,你今日穿了我的里衣跑出去?”
“......!”
——果然是要问责了!
小猫一惊,立刻就要叩首认罪,然而下一秒却被少年的指尖抵住额头。
“唔!”
阿翡被戳得一懵,他后仰了一瞬,条件反射捂住额头,白净的皮肤显出一个红点。
“主人?”
他呆呆的,漂亮的苍青瞳里泛出些水雾来,
“怕什么,我又没说要问罪。”
周淮晏想去捏小猫的脸。
可后者天生一副白种人的立体骨相,东方神秘温润的皮相,眉眼深邃,轮廓清俊,这样一张脸,哪怕还未脱去少年的稚气,依旧俊美极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脸上的肉不太多。
因此,并不能像小十三那样捏出一团软肉来。于是他便换了个附和期待的地方去捏。阿翡当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生生克制住条件反射想要蜷缩的念头,努力挺胸仰头。
阿翡呼吸无意识加快,可心中还没来得及欢喜,便听见周淮晏慢条斯理的嗓音,
“下次若是想要炫耀,记得换个聪明些的办法。”
“......!!!”
阿翡瞳孔骤然张大,整个胸膛都因恐惧而忍不住颤抖起来。
果然,被主人看穿了!!!
阿翡记得周淮晏上次说过,若是他再自作聪明,便要把自己送去北境军中做暗棋。
“呜......主,主人,阿翡错了。”
小猫立刻就被吓哭了,他揪着少年的袖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瞬间濡湿密密的睫毛。
“阿翡再也......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自作聪明了呜呜呜......求您......”
“求您不要......不要将阿翡送去北境。”
周淮晏也不答话,只是用禁匕抬起小猫的下巴,静静欣赏着他哀哀哭泣的模样,
片刻后,少年得出了结论,
【嗯,没有之前的好看。】
他收了禁匕,慢悠悠地纳入鞘中,只把玩着手里那朵刚刻好的白玉山茶花
“你管这叫自做聪明?”
“......呜?”
小猫愣住,抽抽噎噎着试探,
“那......那主人觉得是......?”
“笨死了。”
周淮晏把阿翡戳得一个后仰,
“炫耀都不知道找个轻松些的办法。”
躺在他床上睡到第二天中午,然后大大方方地从他的寝宫走出去效果不一样吗?自然有人把这事传遍皇宫。
“非要自己累死累活跑一趟,还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这下好了,闹得红豆天天以为自家主子不行,非要补什么肾,壮什么阳。
搞得周淮晏很是无语。
“......?”
阿翡懵了半天,倒坐在地毯上,捂着额头还没反应过来。然而此刻,少年却已经起身,往隔壁的书房走去。
“跟过来。”
“......啊,是!”
小猫赶紧起身,亦步亦趋追上主人的步伐。
虽然主人嫌他笨,但好在,没在追究他这次的小聪......哦不,是笨的。
总而言之,不追究就已经是万幸。
阿翡终于松了口气。
他走进书房,习惯性关好了门。
阿翡看见主人在架子上寻找着什么,也没回头看自己,只是随口命令道,
“坐到桌上去。”
“......?!!”
阿翡骤然一愣,心里顿时开始砰砰乱跳,脑子里虽然一片乱码,可行动上,他还是利落地褪下,按照主人的吩咐坐上去等着。冰凉的木质桌面贴上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阿翡忽然收紧了膝骨,心里惴惴不安。另一边,周淮晏总算在放药物的架子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少年回头,目光微滞,但很快眨了眨眼,恢复正常。他走过去看了看,无意识皱起眉,沉默了半天,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冷硬,
“......你今日,就这样去扎马步?”
“......是。”
小猫低低地应道,语气里满是忐忑和不安。少年忍不住“啧”了一声,他打开了药罐,取出一些,抹上去,温柔轻缓地涂开。阿翡还没来得及害羞,就嗅到了药的味道,他学医也学毒,自然闻一闻就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是消肿的伤药。
而且还是很好很好的那种伤药,里面的药材都很名贵,阿翡当初在悯安阁的时候看见过。
原来主人不是想要那样,而是给他擦药。阿翡觉得心里有些暖,可少年出乎意料的行为,让他又感到有些失落。
或许今日之后,少年便再也不会和他有什么接触了。
另一边,周淮晏越擦越觉得不对劲,半响后,他垂眸看着颜色逐渐加深的地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给我收敛一点。”
阿翡猛地回神,结结巴巴,
“.......啊!好。”
小猫脸色越发烧红,可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揪住少年柔软的袖口,轻轻拉了拉,语气羞惭极了,
“主人,对,对不起......”
周淮晏:“.......”
空气在这一瞬间死寂。
第37章 淮晏哥哥
年节忽然就过完了, 转眼便开春,惊蛰后再有半月,就是周淮晏的生辰了。
那位早逝的母亲熬过了最痛苦的冬日, 将他生在了万物复苏的初春前夕。
周淮晏还记得那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甚至清晰得恍如昨日。只是很遗憾, 刚出生的婴孩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他没能看见江悯的脸,自然也没能记住。
只是小的时候, 少年总能注意到舅舅看着自己的脸出神,大抵和江悯是很像的。
周淮晏打量着镜中倒映出的面容, 如今的模样虽然依稀能看见几分小时候的影子,不过确切地说,倒是和前世的相貌越发相似了。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甚至还忍不住猜测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是不是有着什么冥冥之中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