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绝望情感从法阵内铺天盖地袭来，谢灵谕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他牵着楚嚣尘尝试着踏入法阵。
　　瞬息之间，天地转换，无数场景在谢灵谕眼前倒退闪过，再一眨眼，谢灵谕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有点像江南的小巷，有毛毛细雨打在谢灵谕的头顶。
　　谢灵谕发现自己穿的是刚穿越到这本书时的衣服。
　　破烂的黑色斗篷。
　　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有鲁莽的小孩奔跑打闹，跌倒在地上。
　　氛围祥和安逸，完全没有末世时的小心翼翼。
　　是幻境吗？
　　有一只小狗朝他奔跑而来，成功从他的小腿处穿过。
　　啊，原来他变成了一个幻影，一个别人看不见的魂魄。
　　谢灵谕对这个地方感到好奇，但是他想目前最要紧的任务是找到初初。
　　初初不见了。
　　谢灵谕运起灵力，感应楚嚣尘的位置，一条细细的丝线出现了，连通着看不见的远方。
　　还好，初初也在这里。
　　谢灵谕暗自松气，顺着灵线向前走去。
　　灵线曲曲折折，引着谢灵谕穿过悠长的小巷，巷子尽头只有一户人家。
　　大门半敞着，平房低矮，毛糙灰沉。
　　谢灵谕路过许多开着门的小院，面前这个是最颓败的，没有任何盆栽植被，只有光秃秃的地面和一棵快要死亡的歪脖子小树。
　　有一个小小的男孩从那栋平房里出来，他穿着破了洞的小短裤和洗得发白小背心，端着比他还大许多的锅来院子里的水管处接水。
　　灵线的尽头连着这个小男孩的无名指。
　　他的初初，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男孩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同龄小孩那样的圆润，脸颊有些干裂，身体伶仃瘦弱，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有斑斑驳驳的淤青。
　　谢灵谕看着男孩接水，烧水，动作熟练，没有任何一个人帮助他。
　　男孩费力地将乘了水的锅端起，插上插头，之后沉默地坐在石灰铸成的台阶上，等待水开。
　　水开得很快，不一会就“滋滋”泛起了白气。
　　男孩小心地将水倒入一个掉了漆的瓷盆中，有飞散的炙热水滴打在男孩的手上，晕出一片片红痕，男孩没有管这伤痛，似是已经习惯了，摇摇晃晃向屋内走去。
　　谢灵谕蹙着眉进入院内，隔着落了灰的玻璃看着男孩将水端到屋内。
　　屋子空而大，屋内陈设老旧，有一个和整座屋子格格不入的女人。
　　女人面色红润，带着一种天生的妩媚和风情。
　　她想要端过男孩手上的水盆，却没拿稳，整盆热水泼到了谢灵谕的身上。
　　男孩的上半身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红色。
　　是一种太过灼烧的痛苦，男孩的眼泪立刻落了出来。
　　“不要哭！”女人严厉地制止。
　　男孩竭力想要制止哭泣，但是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在落。
　　“啪！”
　　女人眼中满脸冷漠，重重地甩了男孩一巴掌，拿起放在床上的包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独留男孩一个人在偌大空旷的屋子里。
　　在热水泼到男孩身上的时候，谢灵谕就握紧了拳头。
　　他张开手，掌心里有细细的血痕。
　　巴掌来得突然，在谢灵谕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过墙面来到了男孩的身边。
　　男孩似乎痛极，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嘴唇却紧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了，妈妈为什么还是这么讨厌我……
　　巴掌印和皮肉的烫伤印交织在一具身体上，显得格外可怜。
　　男孩似乎看不见他，谢灵谕的心泛起难以言喻的心痛，他伸出手，想碰碰男孩的脸颊。
　　谢灵谕的手微颤着，与男孩的脸接触了。
　　是真实地摸到了。
　　谢灵谕的身体猛然出现在男孩的眼前。
　　“你是鬼吗？”男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地问。
　　谢灵谕看到了男孩眼中的自己。
　　他下意识松开手，男孩眼中的自己又消失了。
　　与初初接触才可以变成实体！
　　谢灵谕抱起眼前的小男孩，小心地托住他，尽量让他上半身被烫伤的部位不被压住。
　　“不是鬼。”是你的主人。
　　怀中的男孩一时微怔。
　　好暖的热度，男孩抱紧了眼前这个奇怪男人的脖子，烫伤的部分极痛，但是心里却流入了一股温柔地暖意，中和了这痛。
　　这是第一次有人抱他……
　　男孩的眼泪不知不觉掉得更凶了。
　　谢灵谕只当是初初痛得厉害，一路不带停地狂奔向刚才路过的小镇诊所。
　　将初初交到医生手里的时候，初初还抱着谢灵谕的脖子。
　　“乖宝，让医生叔叔看看啊。”谢灵谕轻轻拉住初初的手，“我在这里的。”
　　男孩乖乖任医生处理伤口，只是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谢灵谕，像是害怕这个随时会隐形的人再次消失。
　　虽然相握的手让医生的动作不太方便，但是孩子不哭不闹，相对而言就好处理多了。
　　这个诊所很小，但是医生显然对于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
　　男孩的上身很快被涂满了药膏，缠满了白色的纱布。
　　男孩身上成片的淤青也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医生身旁的护士不住地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谢灵谕。
　　处理完毕后，男孩坐在凳子上不动，但眼神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谢灵谕连忙抱起他，男孩的脸埋在谢灵谕的脖颈上。
　　“看着可怕，但是还好送来及时，不然以后就要留下疤了。”医生语气非常严肃，又说了几点注意事项，叹了口气，说：“回去按时涂药，给孩子吃好点，补补身体。”
　　“好，会的，谢谢医生。”谢灵谕一一应下。
　　“行了，去缴费吧。”医生欲言又止，还想说着什么，看着男孩依赖的姿态，又止住了嘴。
　　跟这个人这样亲密，想来他也不会做出打孩子这样的事情吧。
　　缴费？
　　谢灵谕完全没想到这回事。
　　他面上不显尴尬，脑海中呼唤系统。
　　“233，233。”
　　“来了来了，您有什么需求吗？”系统这次来得很快。
　　“借钱。”
　　“好的，属于此时代的金钱已放到您的口袋中。”
　　谢灵谕很快缴了费。
　　“经检测，您正处于一处幻境之中，请您想办法尽快脱出，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系统接着说。
　　“这是什么幻境？是谁设下的？怎么脱出？”谢灵谕连抛出三个问题。
　　“前两个问题请恕我无权回答。”系统语速不减，接着回答，“有两个办法可以脱出幻境，一是自身想要离开的强烈意志，另一个是外力破坏。”
　　“知道了，你走吧。”
　　“好的。”
　　系统没有多话，默默离开了。
　　外面的毛毛雨已经停了，有不热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
　　谢灵谕抱着他家小谢初，漫步在悠长巷子里，男孩安静地伏在他的肩头。
　　“还疼不疼？”谢灵谕温柔地问。
　　“不疼了。”奶声奶气的回答，带着一点害羞。
　　“知道我是谁吗？”谢灵谕笑着，自己就这样把小孩抱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拐卖小孩呢。
　　不过初初小时候也这么傻傻啊，他这个陌生人一抱就能抱走。
　　“是公主哥哥。”小谢初偷偷看了眼谢灵谕白皙的脸庞。
　　“嗯？”公主？哥哥？
　　“为什么呢？”谢灵谕好笑。
　　“因为哥哥会魔法，还穿小裙子，公主都穿裙子。”小谢初胆子大了点，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而且哥哥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电视上的公主都更更更好看。只不过这句话小谢初没有说出口。
　　会魔法？确实，会变没变有的。
　　小裙子？谢灵谕看看自己身上破烂的斗篷。
　　啊……可没有这么寒酸的小裙子啊，谢灵谕指尖挥动灵力，那部分解锁的灵力畅通无阻地恢复着他的袍子。
　　谢灵谕整个人焕然一新，坐实了会魔法的事实。
　　还好这个巷子里没有人也没有监控，不然肯定要被当成异类抓了去。
　　“我不是公主。”谢灵谕淡淡地说。
　　小谢初的心跳咚咚咚加速了，他抓紧了谢灵谕的衣服。
　　哥哥生气了吗？
　　下一秒，一抹柔软的触感落到了他的脸颊。
　　“你才是公主。”谢灵谕回想着从这个世界接收到的知识，说：“公主是最特别的人，只有你能感受到我，所以你是公主。”
　　我，我是公主？小谢初被亲的脸蛋开始热热地发着烫。
　　难道我的脸也被水烫到了吗？
　　只有我可以感受到哥哥……哥哥是我的专属魔法师吗？
　　小谢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时不知道该去思考哪个问题。
　　“对了乖宝，你叫什么名字？”谢灵谕问。
　　虽然是幻境，但是应该是某种可以回溯过去的幻境。
　　终于可以知道自家小丧尸的名字了，回头可以给他做一个平安符，谢灵谕愉悦地想。


第12章 后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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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男孩弱弱地开口：“我叫楚楚。”
　　楚楚？
　　楚楚动人？楚楚可怜？是大名吗？
　　“我没有名字……我妈妈姓楚，他们都说这是她随口给我取的名字，他们都说野孩子才没有名字。”男孩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眼睛里蓄满眼泪。
　　他又想哭了，自从被这个哥哥抱起来，他说起这些总是想哭，明明以前也不哭的。
　　没有人喜欢总是哭的孩子。
　　“你有名字的，公主的名字不可以轻易告诉别人，只有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谢初。”
　　谢初？
　　“那哥哥你叫什么呢？”
　　“我叫谢灵谕。”
　　谢灵谕带着小谢初回到他的家里。
　　小谢初的房间极小，一张单人床就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空间。
　　刚一放手，谢灵谕的身体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小谢初惊恐地挥手去抓，一双大手包住了小谢初的双手。
　　小谢初重新感受到了谢灵谕的温度，“不要放开我，哥哥……”小谢初又带上了哭音，“我要一直抓着哥哥……”
　　听到小谢初紧张的声音，谢灵谕不由得失笑。
　　真是太没安全感的孩子啊，而且自家小丧尸小的时候竟然是个小小哭包嘛……
　　谢灵谕带着得到的新发现将小谢初重新抱在怀里，哄孩子的语气说：“累不累，要睡会儿吗？”
　　“我不睡。”我要看着哥哥。
　　“好，那我们躺下休息会好吗？”谢灵谕带着小谢初躺下。
　　小谢初搂着谢灵谕的脖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日光透过窗户照在谢灵谕的脸上。
　　阳光太碍眼，小谢初看不清谢灵谕的脸了，他匆匆忙忙分出一只手挡在谢灵谕的脸上。
　　“怎么了？”谢灵谕感觉到小谢初的异常。
　　“我看不清你了。”
　　谢灵谕眯眼看外面刺眼的阳光，伸手将旧旧的窗帘拉上。
　　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这样就不可以晒阳光了哦！”谢灵谕点点小谢初的鼻尖。
　　小谢初贴近谢灵谕，近距离看着他的脸。
　　阳光会阻碍我看向你，我不需要阳光，我只需要可以看到你。
　　太阳西沉，月亮上悬。
　　大概快接近零点的时候，白天屋子里的女人才回来。屋子里极静，像是没有人。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丝毫没有关注白天受伤的孩子。
　　小谢初困极，但他依然努力地睁眼看着谢灵谕，他害怕这是一场梦，一醒来他的哥哥就消失了。
　　谢灵谕轻拍小谢初的后背，给他哼歌，哄他睡觉。
　　“你会离开吗？”
　　“不会的，睡吧。”
　　得到谢灵谕的承诺，小谢初安心地窝在谢灵谕的怀里，沉沉睡去了，这是他睡得最好的一觉。
　　谢灵谕抱着他的小小丧尸，睡意袭来，与小谢初一同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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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和咒骂声唤醒了谢灵谕。
　　他醒来，眼前却不是小谢初那个逼仄的小房间。
　　是一条深深黑黑的巷子，有点熟悉。
　　大雨倾盆，雨滴径直穿过谢灵谕的身体，打在大地上，巷子的深处有咣咣的击打声传来。
　　谢灵谕往前走，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一个瘦弱男孩被击打至墙角，几个身强体壮的少年不停地用脚踹着墙角的男孩。
　　辱骂与拳脚一齐打在男孩的身上。
　　“小杂种！你妈是婊-子，你是婊-子的儿子！”
　　“不要脸的恶心东西！”
　　“你不配和他做朋友！”
　　“神经病！你怎么还不去死！”
　　……
　　男孩奋力反抗，却被少年们制住手脚，站在最中心的那个少年猛地抓起男孩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墙上猛摔。
　　男孩露出额头，谢灵谕看见了他的全脸，以及他如狼般狠戾的眼神。
　　是他的小丧尸，比五岁时的小丧尸要大，看起来大概是十岁多的样子。
　　那群少年一个个却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打着伞，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谢灵谕的眼神极冷，无数恐怖怨灵自他的身旁破土而出，向那群少年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