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没什么力气和他争,索性任他折腾了。目光慢慢移到对方的耳朵上,惊奇地发现那只耳朵竟然在愈合!虽然还有一些白色的疤痕,但看得出,它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这不是游戏给的特权,自己身上的伤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而对方的已经好了!
看池念屿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伤痕就这么痊愈了,但谁能确定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也许他早就笃定自己的耳朵不会有事,所以才会一直大喇喇地对待它。
鹿野不动声色,假装并没有发现这件事。他们的关系还达不到彼此之间会坦诚相待的地步,问了也是白问,与其听谎言,还不如装看不见。
包扎得差不多了,池念屿便站起了身,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问道:“鬼童回来了吗?”
鹿野这才想起来,慢慢皱起了眉头:“没有。”
“从去追偷袭者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鹿野翻了个白眼,“你一直在旁边看着,它压根没回来,怎么可能有消息?”
池念屿一愣:“我还以为你们有特殊的沟通方式。”
“……没有。”
难道说,敌人实力太强,把鬼童扣下了?
鹿野倒不担心它会背叛,毕竟是道格拉斯安排的,但对方能把它制住,就说明实力起码和自己是持平的,甚至还会在自己之上,想当初自己也没能制服……
等等,制服?!
他语气突然急切:“鬼童袭击了我们,到底是谁让它那么做的?!”
池念屿一愣,这点他们一直都忽视了,现在一想,鬼童确实是袭击过他们,然后才倒的戈。
道格拉斯显而易见地喜欢鹿野,当然不会派它来攻击他。
岳涛?也不对,上午的时候鬼童明显是和自己一伙的,对邱梅何亮一点不手软。
还能有谁呢……
鹿野却突然脸色一变:“你把那本日记找出来。再看看上面的字迹,也能看懂一些呢。”
池念屿赶紧把它翻了出来,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的字迹确实变得清晰了一些,但还是不能全辨认出来。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于提取出了一些信息。
“曾平顺确实是分离人格的施术者。”
“岳涛和封笑笑就是他做的第一次尝试。”
鹿野点点头,从年龄上确实对得上:“还有吗……你还记不记得,我推测你也是某个分裂出来的人格,能找到那个当年和你分开的人吗?”
池念屿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潦草的笔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看习惯了之后,那些笔迹竟开始变得好认了起来!
然而,后面的字迹断断续续,笔画缺失,估计是笔没有墨了。直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和池念屿分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后面的内容很可能是在逃跑途中写的,”池念屿说,“写的很急,连笔都写没水了。你说得对,他很可能是在受人追杀。”
他抬起眼有些奇怪地问鹿野:“十六年前,你这个角色也十六岁了,难道对你父亲的事情完全没印象?”
“确实没有,”鹿野一愣,然后摇摇头,“这个角色对于父亲的记忆很模糊,连抱回孩子养都是遵循遗嘱……说起来,这个角色真的好倔啊,就为了没什么印象的父亲的遗嘱,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开始当爹了,这么多年没少挨骂。”
“是很倔……”池念屿喃喃。他其实觉得鹿野和曾柏川有点像:鹿野的记忆显而易见的有问题,同时也是个很执拗的人,为达到目的行事都有些疯狂,“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宋娟,”鹿野自说自话,脸色忽然一变,“她不对劲,邱梅不见了,于小亮也没有回来,她怎么一点都不奇怪。”
“她……”
这时,门口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他们都很熟悉,那是子弹打穿锁芯的声音。鹿野和池念屿毫不犹豫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
废话,和枪硬碰硬,那脑子还能要吗!
“吱嘎——”
门开了,进来的人出乎他们的意料,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可是,她的年纪和曾拾琛并不一样啊,他们之前完全没往她身上考虑过。
宋娟缓步走进院长办公室,身后跟着消失了的鬼童。
她当初想要在那栋纸房子里解决这对父子,没想到他们竟跑了,还把鬼童也抓了过来!真是小看了他们,谁能想到文质彬彬的两个人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然而此刻,宋娟的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她下午已经成功地和鬼童会师了,决定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她谨慎地环视这间屋子:这两个人真会藏,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这时,她发现,窗帘最外侧的地面上,有一小滩血迹。
视线上移,窗帘后面有一处起伏,恰似一个人形!
她脸上划过一丝诡异残忍的微笑:“哈哈哈!!!太明显了!没想到吧,是你的血暴露了你自己!”
说着,子弹倾泻,震耳欲聋的爆响密集地响起——宋娟疯狂地向那个人形扫射,在窗帘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弹孔!
扫射结束后,她飞快地向窗帘的方向冲过去。
她势在必得地掀开窗帘,却发现后面并没有尸体,只有一个布满单孔的荞麦枕头。
下一秒,枕头掉在地上,雪白的一角浸到血里。
宋娟委顿下去,疯狂的眼神逐渐变得死寂。
一只手为她合上了眼睛,直到死亡,她也不知道鬼童为什么会背叛她,抢走她的枪,让她手无寸铁地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杀死。
池念屿看着手上的血迹,感觉有点恍惚。
刚才攻击的地方并不致命,她怎么会……
他又想起了如影随形的死亡,和那句“你不该存在”。跟他扯上关系的人,哪怕只有一点,最后都不在了。现在,他甚至亲手杀了一个人……
鹿野用左手紧紧握住挂窗帘的横杆,双脚蜷在身前,整个人依靠着臂力悬挂在高处。
其实宋娟找对了地方,只要抬头就能发现他。
可惜,她再没机会看到,“曾院长”正猴子一样悬挂在天花板上。
鹿野垂下头,看到僵在原地的池念屿。
这个人状态不对!
他飞快地跳了下来,牵动到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鹿野的伤口又有点裂开。他稳稳地落地,看着那具尚温热着的尸体,一瞬间就明白了。
误杀对于这样正直到天真的人来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就像蓝色大海上的原油泄漏,不会造成整个生态系统的全面崩溃,但危害仍然不可小觑,将会绵延几十年。
“……不是你的错,”鹿野沉默了一下,然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池念屿的肩膀,“是我给鬼童下的命令,让他见到下午偷袭的人,就想办法把TA引过来,再给TA下毒。”
说着,打开急救箱,从里面找出湿巾去擦池念屿的手,“你看,她的血液这么黑,明显是中毒了。”
池念屿看着湿巾上的血渍,确实比正常的血液颜色要暗很多。
不得不说,这个“鹿野杀人”的认知,诡异地让他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不再那样难以接受。
鹿野身上已经沾满了泥污,再加一条人命,似乎也不算什么……
池念屿勉强地点了点头。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他哑着嗓子问:“……你从哪里弄得毒药?”
“小卖部啊,”鹿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有几粒黑色的小球。他狡黠地笑笑,桃花眼弯起像只小狐狸,“老鼠药。”
池念屿眨了眨眼,似乎是相信了他说的话,勉强地笑了一下。
*
客房里,时间再一次静止。
“苏韵”好整以暇地坐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怀烟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怎么?我没有信守承诺吗?布莱克不是给了你。”
云怀烟瞪着她,突然笑出声来。
“是我太天真,竟然会跟你做交易。”
“跟我做交易怎么了?”“苏韵”一脸无辜,“我们合作的不愉快吗?”
“不愉快——”
第28章 青山福利院(完)
【???又尼玛的断线?是接下来的内容没充VIP不让看吗?】
【这他妈,爸爸投了那么多钱,看个节目都能断线???《鲸落》是不想做了吗?】
【官方发道歉声明了,说他们在抢修。】
【我可去他妈的,从上一期到现在十天了吧,还没修好?】
……
趴在地上的宋娟的尸体下蔓延出大块的黑红色血斑,浓稠的血液流进瓷砖的缝隙里。
鹿野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显然,办公室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他处理这具尸体。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五点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开饭了,必须得在晚饭之前处理好它。
咬咬牙,不甚熟练地背起了尸体,对池念屿说:“卫生间里有拖布,快擦地。”说完就熟门熟路地去开窗。
“……好。”池念屿硬着头皮向卫生间走去,等他拿着拖布回来的时候,鹿野已经背着尸体消失了。
窗户还开着,温热的夏风吹得他冷飕飕的。
拖布是新的。白色的干燥棉布条遇到血液并没有马上鼓胀,血液过于浓稠,需要时间吸收。池念屿仿佛听到了“咕叽咕叽”的声音,他默数了十秒,然后把拖布翻了个个儿,未沾湿的白色“啪”一声落到了红色里。
翻上来的那一面已经完全变成了沉甸甸的红。因为吸附掉血液而露出原貌的瓷砖,在拖布被拎起来的一瞬间又被血液填满。
池念屿去卫生间提了半桶水过来。拖布一放进去就把水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他用手挤压那些布条,于是更多的血液奔涌而出,水终于变成了寡淡一些的血液。
他只好又去换水,如此往复了几十次,才终于将表面上的血清理干净了,而那些深入瓷砖缝的,他也无能为力。死人的地方显而易见的肮脏,整个房间的瓷砖缝都是细小而不明显的灰线,只有那里黑得像是死人的龋齿缝。
他瘫坐在沙发上,想鹿野去了哪里,想他的动作为什么那么生疏,想他为什么要留自己清理杀人现场,想他是不是发现了宋娟并非死于毒杀,而是重伤和失血过多。
如果他发现宋娟并非是他杀死的,而是自己,会不会将这件事作为谈资,以后时常揭自己的伤疤?
池念屿又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起来。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在这个世界,夏日的白天依然很短。
估计快六点了吧,也不知道鹿野能不能按时回来吃饭。他抬头看了一眼表,却发现时间还是四点五十三分!
时针分针都停在和鹿野离开时相同的位置,而秒针“哒哒”地原地跳动着,像痉挛的青蛙的腿。
这时,他听到窗口有人进来。那人轻巧地落地,然后走到了他身后。
鹿野说:“客房,道格拉斯。”
*
客房里,云怀烟在和道格拉斯对峙:“不愉快——”
“哦?我没有满足你的要求吗,小亨利?”
“你确实满足了,”云怀烟说,“但是你怎么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答应过的——”
“答应过什么?”道格拉斯嗤笑,笑容残忍又玩味,“为什么你觉得我把他弄出来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是我太仁慈了吗?让你有这样的错觉。”
“你!!”云怀烟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双眼通红却无能为力。
道格拉斯确实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是他会错了意,以为对方终于玩够了,要放过他们。
可惜他忘了,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感受,只把他们当做乐子而已。放过一个乐子很容易,但是再找一个乐子难。他放布莱克一马,仅仅是想看自己怎么向他解释这一切。
到时,他再推波助澜一把,也许就会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谁也不知道窗户是怎么开的,但它就是恰到好处地开了,仿佛有人一直在外面盯着屋内的情况。
池念屿背着鹿野从窗台跳了下来。
鹿野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云怀烟,只是盯着道格拉斯:“你到底要干什么?!”
道格拉斯难得地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但是马上又恢复了一派怡然自得:“小鹿,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得和我走。”
“你有病吧?!”鹿野不耐烦,“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在那儿自作多情什么呢?”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撒谎,你明明就想起来了。”道格拉斯摇摇头,“非要我说出来吗?大火、地震……”
还没等他说完,就感觉后脑一阵钝疼。他正震惊于还有人能伤到自己,就感觉有人掐着脖子将自己举了起来。
池念屿一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觉得浑身恶寒。
和上一次不同,这回他还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扳指里面低语,仿佛有锋利的指甲在抓挠扳指的内壁。
“%#@#¥¥……”
“@@#¥%¥……”
低语声越来越响,最后他觉得自己置身于古钟内部,四面八方都传来嘈杂的轰鸣,仿佛有一千根钟杵在同时撞击。低语变得雷霆般令人战栗,那响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鬼魂一般在耳边尖哮。
不,不是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已经深入他的灵魂,正在试图撕裂他、逼疯他!
道格拉斯悬空看着他,表情游刃有余,像是在看坏掉的玩具:“啧,十八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懦弱。”